第52節
幕僚緩緩的從屏風后走出,竟是一位膚白秀美的女子,嫵媚多姿。 “怎么,國師大人見死不救?”沉香挑高柳葉眉,跪坐在席子上,替姜大老爺斟茶,示意他坐下:“國師處境并不如我們想的這樣風光,想必也是有難處,這才沒有相助。只是,姜大老爺是國師的舅舅,姜家到底是他的外家,總歸念一絲骨rou親情?!泵佳坶g倒是頗為的贊賞:“國師果然令人心生敬意,公私分明?!?/br> 姜大老爺不屑的嗤道:“他救鳳瑤的時候,倒是不遺余力。怎得輪到我這個做舅舅的,便處境艱難了?” 沉香紅唇微啟道:“這……聽說獻王事發,起因是皇后與國師夫人有些許的誤會?!?/br> “你說什么?”姜大老爺震驚的瞪著沉香,手中的茶杯咕嚕滾落在地上。 “你竟不知?”沉香微微詫異:“國師成婚前便用阜城之事要挾過丞相?!?/br> 姜大老爺眼底閃過一抹陰霾,原來是他抖出來的!他說嘛,獻王手段狠厲,旁人不敢聲張。怎得突然間就東窗事發,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原來竟是他! 姜大老爺咬牙,憤怒的起身要找云初理論。 沉香連忙阻攔:“姜老爺,等等?!?/br> “大人放心,若是他所為,今日拼了這條命也要將獻王救出來!”姜大老爺覺得他白疼云初一番,最后他居然栽在了云初的手里。 “使不得?!背料沩馕㈤W,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鋪陳在小幾上,眸光幽深的說道:“國師不肯相助,定是怕今日替你收拾干凈,來日你又捅出禍事來。若是你這次能夠辦妥這件事,定能夠得國師刮目相看,日后定不會輕怠你?!?/br> 姜大老爺一怔,不明就里。 “榮王離京將自己的私章留給榮王妃,以便應急。你將這張紙拿到榮王府,右下角蓋上私印,隨后由我交給御史。御史臺的人如今避讓獻王之事,怕引火燒身。若是有榮王的私章,定會著手處理?!背料阃職馊缣m,眼中隱有一抹深意。將宣紙放在姜大老爺手中,纖柔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他的手心?!稗k妥了,獻王定會無礙,你定也能安然脫身?!?/br> 姜大老爺骨頭都要酥了,連忙應道:“這件事我定會辦妥?!?/br> 沉香看著姜大老爺遠去的身影,眼底閃過一抹幽芒,冷笑了幾聲,將他飲過的茶杯扔在紙簍里。 ** 晉王在甘露殿求見,皇上傳見,密談半個時辰后,晉王滿目寒霜的離開。 皇上翻看晉王帶回京的賬冊,越看臉色越陰寒,最后震怒。立即責令京兆府尹李尺審訊獻王,三日內結案。 李尺接到圣旨,神色凝重,當即查看宗人府送來的卷宗。 毫無頭緒。 不由得整裝進宮,會見云初,請他指點。 云初心知獻王那日約他去銅雀臺,替皇后支開他好構陷鳳瑤,當時怒極,便是沒有給皇后母子翻身的余地。 到底是顧念了姜家,因此撤回了人手,獻王的人才順利將遺留下的證據毀滅。 面對李尺,云初心中悵然,淡然道:“此事你查到什么,便如何斷案?!?/br> “這是何意?”李尺不解。 “私鹽一事姜家牽涉其中,獻王一派將事情如數推脫給姜家。我如今放手,獻王那邊的人自會將姜家剔除?!痹瞥跄﹃中牡挠瘾i,只覺得少了溫潤的觸感,多了一絲清涼。絲絲冷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底。 “難為你了?!崩畛叩故切南聯鷳n,姜大老爺恐怕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如今只怕怨恨他心狠?!矮I王的人,將強搶民女,兼并土地一事抹平,只剩下買賣官職,收受賄絡,會從輕處罰。那么他定能抽身著手處理私鹽一事,他會找誰做替死鬼?” 云初眸子里墨色洶涌,盯著手中玉玦良久,緩緩說道:“暫不確定?!?/br> 李尺挑眉,他少有如此說。 ** 時光飛逝,轉眼已經過了三日。 皇帝親審此案。 李尺將卷宗整理好,呈遞給皇上。 鳳嘯翻閱后,眉頭緊擰,上面詳細羅列獻王收受賄絡、買賣官職一案。然,強搶民女以此贈賄官員一事,卻是子烏須有。 金鑾大殿,一片沉寂。 獻王跪在大殿中央,看押幾日, 看押幾日,整個人憔悴不堪:“父皇明鑒。兒臣強搶民女賄賂官員,實屬冤枉。近日在獄中反省,確有收受賄賂一事。買賣官職其中也有緣故,兒臣見人的確有才干,卻少了機遇,這才考量他們的能力后,才向您舉薦安排他們官職。他們心懷感念,兒臣一時糊涂,收下饋遺,這才落下買賣官職的罪名?!?/br> 鳳嘯面色陰沉,拿著宗卷,點了幾位官員的名字,皆是五品官員。落實他們可有政績,可卻是毫無作為。 “這就是你考察他們的人力?”鳳嘯一掌拍在龍案上,面色鐵青的說道:“一應剝奪官職,抄沒家產?!?/br> “皇上……”幾位被點名的官員高呼,卻被立即摘去了烏紗帽,拖出金鑾大殿。 獻王臉色變了變,氣勢頓消?!案富?,兒臣……” “你可知罪?”鳳嘯怒喝道。 獻王低垂著頭,給官員遞了眼色。 “皇上,臣有本要奏?!北可袝隽械?。 鳳嘯龍顏不悅,此時正在審訊獻王,他此刻參奏定無好事。揮袖道:“何事?” “微臣今晨出府,五軍營來急報。糧倉爆炸,五萬石糧食被燒。查證后,那批糧食是晉王負責押送,里面摻雜了火硝?!北可袝鴱男渲刑统鲎嗾圻f給范忠。 范忠呈遞給皇上。 眾人一怔,完全沒有料到晉王也捅出這等婁子來! 晉王也是上早朝才得知消息,想要處理已經來不及。明知是被陷害,可卻拿不出證據。著實可恨! 鳳嘯閱完奏折,另外有大臣上奏:“皇上,晉王豢養孌童,并與人在煙柳之地爭奪,率護衛打死了人。其性情暴戾,奢靡荒yin?!?/br> “一派胡言,晉王嚴身律己,從不曾去煙柳之地。如何與人爭搶孌童?”右都御史出言爭執。 “獻王心懷仁德,見貧民女子街頭賣身,不過瞧她可憐憐憫,御史大人參奏獻王強搶民女,以此賄賂官員,也是信口雌黃。李大人調查取證,證明獻王清白。大人你羅列罪名,可見都不可信?!?/br> “晉王只負責押送糧草,糧草收倉他便回府,誰知是否有人動了手腳,栽贓與他?”左都御史出列道:“請皇上嚴查?!?/br> 百官齊齊跪下:“請皇上明察,還獻王(晉王)清白?!?/br> 鳳嘯額頭青筋鼓動,喚來范忠:“你覺得如何處置?” “皇上心中自有定奪,奴才不過一個閹人,哪里懂這些?”范忠明哲保身道。 鳳嘯陷入了沉思,翻閱著獻王的罪狀,的確摒棄了謀反的嫌疑。若只是貪污銀子,收受賄絡,倒也無妨。畢竟他這有兩個兒子,若是力壓獻王,眾人便都倒向晉王,這不是他樂見之事。而今,兩個都犯了不同程度的過錯。法不責眾,便出言道:“獻王貪污受賄的銀子上繳國庫,回府面壁思過?!彪[有怒火的眸子看向晉王,知道他的事定是獻王黨派捅出來,卻也是實事,不得不罰:“至于你,另購十萬石糧食送往五軍營,銀子由你出。阜城一事你處理的很好,一功一過,便不行賞賜加封?!?/br> “皇上……”兵部尚書預備進言,獻王責罰的太狠,面壁思過,便是勒令不許上朝。那么朝中之事,他便插手不了,不是抬舉了晉王? “還有你!五萬石糧食,幾個糧倉爆炸,其中得有多少火硝?兵器庫、火硝皆由兵部掌管,大量火硝流動,朕勒令你查出火硝來歷!”鳳嘯將奏折扔在兵部尚書的臉上,陰厲的掃過眾人:“可還有人要上奏?” 眾人噤若寒蟬。 晉王沉聲道:“父皇,阜城私鹽一案,您還未處置?!?/br> 獻王利眼瞪向晉王。 晉王目光看向皇上,不偏不倚,并未看獻王一眼。 鳳嘯頭痛的揉了揉鼻梁,靠在龍椅里。一本薄薄的冊子,寫著驚人的數字。數十人牽扯其中,阜城地方官員,無一人能摘清。若是要動,便要大肆肅清。 波譎云詭的目光的沉沉的看向獻王,獻王心口急促的跳動,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雖然有人著手處理的妥帖,就怕那本冊子里有一些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事情。 大殿靜悄悄地,所有人屏息以待。 鳳嘯手指敲著扶椅,半晌,沉吟道:“獻王為首一干人等,暗自走私私鹽,數量龐大……”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冤枉??!”獻王顧不上其他,一路跪爬到鳳嘯的腳邊,磕頭道:“父皇,打死兒臣也不敢販賣私鹽。這可是殺頭的重罪!父皇嚴明禁令,不許走私私鹽,兒臣時刻謹記,豈會冒犯律法?” “證據確鑿,你還要抵賴?”鳳嘯一腳將獻王踹開。 獻王爬過去抱住鳳嘯的腿,哭訴道:“父皇,兒臣知錯。私鹽一事兒臣當真不知,只是在阜城港口買了幾艘私船,冒充官船走漕運。兒臣發誓,絕對沒有走私私鹽?!?/br> 冊子上的確記載獻王購買私船漕運,也將每一筆運送私鹽都記錄一清二楚??粗糠谒ドw上痛哭流涕的獻王,這是他第一個皇子,他出生時,自己也曾愛護他,時常抱他批閱奏折。 如今,眨眼間長大,在外犯下一筆一筆糊涂賬! 目光落在晉王身上,他要考慮清楚,如何取舍。 秦丞相在此時出列,從手中拿出一本夾著信紙的奏折呈遞給皇上:“皇上,這是布政使梁大人快馬加鞭給臣送來的密信,事 的密信,事關私鹽一案?!?/br> 鳳嘯冷哼了一聲,梁道明審查私鹽已有兩年,每次上報都是毫無頭緒。 如今,他倒是查出名堂! 翻開奏折,看到里面的密信,面色一沉。拇指摩挲著信件底部的印章,眸子里是凝聚著風暴。 榮王—— 他竟參與其中? 晉王提交的冊子里,的確有姜左名字。 姜左,云秉謙。 “晉王,私鹽一案,你可有遺漏?”鳳嘯銳利的看向晉王,晉王寄養在蕭妃的膝下,而榮王府與蕭府多少有姻親。 晉王一怔:“回稟父皇,并無遺漏!” “宣國師!”鳳嘯陰晴不定,若是榮王府有參與,可見他居心叵測。 “皇上,微臣拿到密信后,派人密查京都錢莊,姜左在錢莊取了幾萬兩紋銀,這些銀子皆送往朝中重臣府中打點?!鼻刎┫嗑従彽恼f道:“奏折里列的是這些年姜左在阜城存入錢莊榮王府號上的賬單?!?/br> 云初來的時候,正巧聽到這句話,拱手作揖道:“丞相確定姜左有存銀子到榮王府戶上?” “國師大人,每一張存單都有榮王私印,此事難不成有假?”秦丞相目光陰沉的看向云初,那筆存入他賬上的銀子,全都轉入了榮王府。 云初面無表情,眸子冷凍成冰:“仁德四十三年,父王在北疆背水一戰,將遺書存放在先帝手里托付妻兒,落款處便是父王私章。范公公當年在先帝身邊的穆公公手里當值,應該知曉這一事?!?/br> 秦丞相看著云初從容不迫的模樣,提及舊事,不由得心里不安。 獻王也有不好的預感,捏緊了身側的手指,緊握成拳。 鳳嘯看向范忠。 范忠彎身跪在地上,伸手在龍椅按了幾下道:“穆公公臨終前告訴過奴才這一回事,只是后來忘記了。如今國師一提,奴才想起來那東西就藏在龍椅里?!惫?,扶椅彈開,里面封存一封信。 鳳嘯撕開信封,掏出里面的遺書,落款處印的是‘長豫’二字。 而秦丞相提交的密信卻是‘云秉謙’。 云秉謙,字長豫。 晉王道:“父皇,兒臣進京時,將阜城錢莊的掌柜一同帶回京,他手里的存票與賬目才是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