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個感興趣？”

    一個泡泡。

    “可是這是人類的藥劑學，身為鮫族，你可以對它感到好奇，但絕對不應該產生興趣，親愛的西西亞，如果你不想讓你的母親傷心或者失望，就把這點小小的興趣埋藏在心里，埋得深深地，明白嗎？”

    小金魚輕輕晃了晃尾巴，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但是看起來似乎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楊清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開始思考自己把她帶進來看自己做藥水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未成年少女的好奇心有多強，經歷過這個階段的她非常清楚，她在高中時期曾經就有一個本來品學兼優的女生，僅僅因為對“紋身”這件事好奇，就用壓歲錢跑去在胳膊上紋了一塊彩色紋身，從那天起，這個姑娘的人生就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抽煙，喝酒，在網吧通宵游戲，和校外看起來很瀟灑的混混們在一起玩，并且和其中一個“老大”談起了戀愛。

    大概一個學期之后，女生從學校退學，據說是和她愛的死去活來的男朋友私奔了，讓家里只有她這一個女兒的父母簡直要哭瞎雙眼。

    再后來，大家都在認真備戰高考，很少有人再去關注那個已經“銷聲匿跡”的姑娘，等她再聽到她的消息時，是她在首都大學讀大二的時候，而那個姑娘那時已經在監獄里呆了快一年了。

    因為吸/毒/販/毒，還涉嫌故意傷人。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楊清嵐并不相信那個姑娘會做這種事，而告訴她這件事的同學是這么說的。

    “一開始我們大家都不相信，還以為是她為了愛給她男朋友頂罪，你知道的，那個時候她和她男朋友的戀愛故事在我們當中傳得很廣?？墒呛髞斫涍^打聽才知道，她那個男朋友在和她私奔之后沒有多久就把她給甩了，而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又不敢回家，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沒了，不知道是流掉了還是生下來沒活或者扔了，然后她就沾上了毒/品……都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br>
    那個時候楊清嵐眼前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那個女生當初剛剛紋身完之后偷偷來找她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她還是老師同學家長眼中的好學生，僅僅是一塊核桃大小的彩色紋身，她還拉著楊清嵐躲到了校園最角落的地方才敢撈起袖子展示出來。

    “你看！清清，我昨天偷偷去紋了這個！好不好看？”

    “……好看?！?/br>
    “昨天晚上我疼得睡不著覺，今天早上起來就好多了，就是還有點腫，我覺得特別刺激！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那個時候的楊清嵐說了什么呢？

    她自己已經不太記得了，但肯定沒有規勸她，大概是順著她的話應付了幾句，畢竟那個時候對她來說，那個女生所作所說都太超出了她的想象，她那個時候只想著先躲開，更多的，她根本就沒有想過。

    后來她有的時候會想，如果那個時候她勸幾句，或許那個女生的一生就不會像后來那樣？

    然而時間卻不會重來，她也只能把這件事放在心里，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才會突然想起來。

    比如現在。

    那個女生撈著袖子向她展示那個紋身的場景又一次在她眼前一閃而過，楊清嵐拿著燒杯倒液體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一不小心把整杯液體都給到了進去。

    一團黑煙從圓盤中升起，一股焦糊味瞬間彌漫整個房間。

    魚缸里的小金魚一個甩尾沉到了缸底，吐了好幾個泡泡以表示自己對那個味道的嫌棄。

    在海底又不能開窗通風，楊清嵐被嗆得直咳嗽，不得不趕緊在身后的書架上臨時拿了一本《初級魔法》學習，然后用清風模仿驅散房間里的味道。

    等把所有的味道都給清理干凈，她這才發現屋子里已經落了一層黑色的灰塵，一部分因為她剛才的清風魔法吹到了一邊，讓本來就亂的房間更顯得不忍直視。

    小金魚已經不忍心去看這間房子里的景象了。

    鮫族都是愛干凈的強迫癥患者，每個人的房間都干凈整潔，像老巫婆這樣的房間，如果被任何一位鮫族看到恐怕都會瘋掉，她剛進來的時候心里不知道喊了多少次“海神啊”，如果不是強制把注意力轉移到琉爾賽姑姑的藥劑上，恐怕都忍不住恢復原身幫她收拾屋子了。

    察覺到西西亞已經快要被房間里的臟亂差搞瘋，楊清嵐撓了撓頭，端著魚缸走到了門口，連魚帶水一起倒到了門外。

    “在門外稍微等我一會兒親愛的西西亞，一會兒就好?！?/br>
    說完，也不等一臉不明所以的西西亞給出什么反應，砰的一下就把門給關上了。

    轉身，面對一屋子的狼藉，楊清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拉開控制面板的任務欄，看了一眼上面一眼望不到頭地支線任務，抬起雙手拍了拍臉頰。

    “放輕松放輕松，不過是一個挑戰，你可以的，你可是要移民的洗白師啊……”

    整理魔法發動。

    清潔魔法發動。

    【嘀嘀嘀嘀嘀……】

    楊清嵐面無表情地關掉了系統提示音，不去管視界右上角不停跳動的支線任務數量變化，認認真真的開始整理房間。

    二十分鐘后，老巫婆的實驗小屋煥然一新。

    雖然距離鮫族們習慣的那種強迫癥級別的干凈整潔仍然有很大的差距，但這已經是楊清嵐這個地球妹子能做到的極限了。

    為了做到這一點，她敢肯定自己已經把這間屋子里能接的任務都給接了一遍。

    連磚縫都被自己給摳了一遍，就差把地磚掀起來清理了，她就不信還有遺漏之處。

    瞟一眼右上角仍然在不停跳動增加的支線任務數，楊清嵐決定晚一點再開系統提示音，跑到門邊打開了大門，手里舉著剛才那個魚缸。

    “收拾完了，進來吧?！?/br>
    西西亞眨眨眼睛，原地轉身重新變成小金魚的模樣，鉆進了那個魚缸之中。

    再一次進入這個實驗小屋，小金魚簡直要被感動哭了。

    剛才那個垃圾場一樣的房間居然能被收拾成這樣??！

    琉爾賽姑姑不愧曾經是鮫族，如果是真的人類肯定做不到這一點！

    mama果然是錯的，琉爾賽姑姑才不是無可救藥的人類！

    “剛才的制藥過程出了些岔子，我們這次重來?！?/br>
    把魚缸放到已經干干凈凈的實驗桌右上角，楊清嵐重新開始制藥。

    “西西亞，你真的對藥劑學很感興趣嗎？我是指在我警告你之后?！?/br>
    小金魚晃了晃尾巴，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真話，好半天之后才終于吐了一個泡泡出來。

    “老巫婆”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

    小金魚往下沉了一點點，但又很快上升到了原位，看著老巫婆，等著她的下文。

    “你的好奇心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在你是鮫族，而鮫族一向厭惡人類，而藥劑學卻是人類的智慧結晶?！?/br>
    楊清嵐把剛做好的一罐藥劑擺在了魚缸旁邊，用指甲輕輕敲了敲水晶壁，連聲音都沒有敲出來。

    “你知道嗎，在你來之前，我把可以變成人類的藥劑交給了普洛斯?！?/br>
    小金魚僵住了，懸浮在那里一動不動。

    “沒有想到？呵呵，我剛才也沒有想到我會把藥劑交給他，畢竟我堅持了幾十年，一直拒絕他想要變成人類來陪我的請求，如不是這樣，鮫族也不會允許我一直待在這里?！?/br>
    小金魚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著急的晃了晃尾巴，把小腦袋探出了水面之外，嘴唇一張一張的，好像在說什么。

    “不要著急，也別為我擔心，我會離開的，在鮫族驅逐我之前?！?/br>
    小金魚更著急了，小小的尾巴甚至在水面打出了水花。

    楊清嵐笑著把它按進了水中：“我會回來的，真的，放心吧，我把藥劑給普洛斯并不是答應了他的請求，我會把伊菲墨也帶回來，等我回來的時候，鮫族會重新接受我的，我發誓！”

    小金魚顯然呆住了。

    “親愛的西西亞，再見之時，請為我感到高興吧?！?/br>
    ☆、第二百零四章 ：海里撈起來的老女人

    西西亞回到家里的時候赫莉婭并沒有發現她曾經離開，拿著兩份藥水，她猶豫了好半天也沒有去找赫莉婭，而是按照琉爾賽姑姑的叮囑，先收好，等大家發現她已經不在海底了再拿出來。

    她并沒有等太長時間。

    海底無日月，但仍然用著這海面上相同的計時方式，只不過時間的判斷是用一種名為“日光海帶”的水草來進行的。

    她離開琉爾賽姑姑的實驗室小屋的第三天，普洛斯喝下藥水變成人類去了陸地上這件事就在鮫族之中傳播開了。

    鮫族陷入了一片恐慌。

    幾位位高權重的人在鮫王的召集下在鮫族王宮召開了一次討論會。

    身為王室后裔，又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西西亞被父親帶著旁聽了這一次討論會。

    然后她就被一向各種淡定，不管什么時候都高貴冷艷的長輩們突然爆發出的憤怒咆哮給嚇到了。

    “我早就說??！琉爾賽那個叛徒不能留??！”

    “普洛斯意志不堅定，他幾十年前就想過要變成人類，琉爾賽拒絕了他這么多年，到底是沒有一直堅持下去，這不光是琉爾賽一個人的錯?！?/br>
    “不管是誰的錯??！普洛斯！琉爾賽！還有伊菲墨！她們都應該被驅逐！純潔的大海容不下骯臟的人類??！”

    因為主持討論會的是鮫王，是伊菲墨的父親，所以之前所有人的討論都有意識的避開了這位小公主，只談琉爾賽和普洛斯，當突然有人提到伊菲墨，并且建議驅逐她時，大廳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發言之人與鮫王之間游移，等著看鮫王的態度。

    鮫王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人，看得他冷汗直冒，后知后覺自己居然第一個踩進雷區，在心中大呼倒霉。

    然而預想中的風暴并未出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鮫王就移開了視線，環視大廳，在每個人臉上都過了一圈，似乎在看他們的態度。

    “繼續，這是一件大事，如果不解決，將會成為整個族群的禍患?！?/br>
    討論繼續進行，但是卻再沒有人敢提及小公主了。

    西西亞在一旁聽得如坐針氈，很想打斷大家，告訴他們琉爾賽姑姑不是他們所說的那種人，但是她知道這并不是她能發言的場合，她能旁聽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了，哪里還敢造次？

    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一群人總算得出了最后結論——

    普洛斯因為已經離開了大海，所以置后處理，琉爾賽這個一直定居在海底的不穩定因素必須要驅逐！

    “無論如何，人類終究屬于陸地，曾經我們念在她鮫族的出身容忍她留在海底，可如今卻讓我們知道了這個決定有多么錯誤，現在我們必須要改正這個錯誤！”

    討論結果出爐，鮫王下令，讓王宮衛隊的人前去“請”琉爾賽離開大海，如果有必要，拆了那棟小屋也在所不惜。

    所有人都知道那棟小屋意味著什么，因為不止一個人曾在那間小屋里換取自己所需要的東西，雖然那間小屋是骯臟的象征，也是神秘而且無所不能的秘密之處，聽到鮫王如此命令，很多人表面上堅定支持，心里卻大呼可惜。

    以后再也不能方便的換取物品了呢……

    衛隊出發，西西亞纏著父親帶著她一起過去圍觀，拗不過她，這位中年帥大叔只好帶著女兒不遠不近的跟在衛隊之后。

    反正他是王族，大家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說什么。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走到一半時他無意間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后浩浩蕩蕩跟了一群人，見他發現他們，還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無奈的翻了翻眼皮，帥大叔拉著女兒的手更緊了些，沒管跟在身后的圍觀群眾，繼續朝前游。

    衛隊包圍了老巫婆的實驗室小屋。

    然而不論衛隊長怎么喊，里面都沒有人出來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