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你和尤鳥倦也有仇?”琢磨了一下,季霄白也只能是搖搖頭,笑道:“這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猜不出?!?/br> “那就兩個一起處理好了!”凌楚思側過頭來,考慮了半晌,才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 季霄白沒忍住,甚至還主動開口詢問了一句道:“那,這件事情你打算要怎么處理?” 凌楚思想也沒想,已經十分篤定的開口道:“就和他們學,也跟著傳謠言呀!”頓了頓,凌楚思才慢慢悠悠的繼續道:“唔,不過似乎要先把水攪渾,只盯著我一個人沒什么意思的!” 第34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對了,”凌楚思突然又道:“你能幫我把‘邪帝舍利’的模樣畫出來嗎?我想看?!?/br> 季霄白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卻是微微搖了搖頭,柔聲道:“當年向雨田那枚‘邪帝舍利’……在傳聞中,自從落入魯妙子手中后,便再也沒有人見過了。魯妙子也因為這個東西以至于和‘陰后’祝玉妍決裂,自此在江湖中銷聲匿跡,再無所蹤。所以,那枚‘邪帝舍利’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我也不曾見過?!?/br> “這樣啊……”凌楚思猶豫的點了點頭,不過眼睛卻亮晶晶的道:“那我畫給你看!” “……”季霄白微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凌楚思。 凌楚思沖著他眨了眨眼睛,坦然道:“其實我畫的其實是另一個東西,不過我覺得,它們兩個挺像的!” “我去拿筆墨紙硯?!奔鞠霭灼鹕淼?,他這里的院子中也有一個書房,不過在另一邊。 凌楚思站起來跟著說道:“我也一起去,方便嗎?” 季霄白點了點頭,微笑道:“書房而已,沒事,來!” “嗯!”凌楚思點了點頭。 因為凌楚思也一起過來了,所以,倒是省了季霄白再把筆墨紙硯拿過去的功夫。 凌楚思因為現在的個子還比較矮小,索性直接把桌案前的椅子推開,直接站在那里懸腕握筆,沒有研墨,反而是調了一些緗橙之類的顏色,直接在宣紙上開始勾勒自己記憶中璀璨明亮、光彩動人的玄晶模樣。 季霄白就站在她身邊,他看得出來,凌楚思的畫風有些偏向于工筆畫,雖然下筆揮毫頗為瀟灑,但是線條卻尤為謹慎而細致,等到片刻之后,橙色的玄晶模樣漸漸在紙上成型,一眼望去,更是巧密而精細,讓人見之難忘,很容易便在腦海中勾勒出了相似的實物。 “差不多就這樣了!”片刻之后,凌楚思又補了兩筆,然后才把毛筆放在一旁,直接將畫出來的玄晶拿給季霄白看,“你見過這種樣子的東西嗎?” 季霄白把畫拿在手里之后,仔細的在心中描摹出了一個大致的樣子,然后才緩緩的搖了搖頭,微微蹙眉道:“這便是你剛剛說的那個東西嗎?我不曾見過……” 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季霄白在心里琢磨著僅僅只處于傳聞和描述中的‘邪帝舍利’的模樣,略帶遲疑的說道:“不過,若是你不提的話,我倒是的確不會懷疑,這個便是邪帝舍利了……” 凌楚思也探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畫出來的“玄晶”,抿了抿嘴唇,輕笑道:“我畫的其實是塵沙玄晶?!?/br> “塵沙玄晶?”季霄白重復了一邊,低聲反問道。 “嗯,”凌楚思點了點頭,輕聲慢道:“此物晦暗沉郁,搖動時似有飛沙之音,其中蘊含著超凡的力量,用于打磨神兵寶甲時往往效果極佳?!?/br> “只是不知道,‘邪帝舍利’同玄晶,究竟有幾分相似……”凌楚思輕聲喃喃道。 若是真的差不多的話,她是不是應該去把那塊雖然現在下落不明,但是找到魯妙子就能找到線索的“邪帝舍利”弄到手試試再說? 若是真的能找到一塊“玄晶”的話,她莫名其妙的一個“神行千里”就到了百年前的隋朝,這趟可算是來著了…… 念及此處,原本只是漫無目的在江湖中四處游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件事——就是順路尋找醫圣孫思邈爺爺的凌楚思,可算是有了奮斗目標了! 想到這里,凌楚思漆黑清澈的眼眸似乎都變得亮了起來,神采奕奕之間,頗有幾分興奮的說道:“魯妙子……小白,你能跟我說說他的事情嗎?唔,那枚‘邪帝舍利’在傳聞中最后就是落入了魯妙子的手中,我看看能不能把他找出來!” 季霄白略微遲疑了片刻,轉過頭來對上凌楚思閃閃發亮的漂亮眼眸,不由得駭然失笑道:“你、你不會是真的想把那枚‘邪帝舍利’弄到手吧……” 凌楚思微微側過頭來,頗為無辜單純的莞爾一笑道:“為什么不呢?江湖謠言這種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存心誣蔑的情況下,沾上了估計就很難洗掉了?!?/br> 頓了頓,凌楚思笑著輕輕的嘆了口氣,舉例說明道:“你看,就說三年前那次,我和石之軒都同時當眾反駁‘花間派護派尊者’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身份了,可是直到現在,江湖上還有多少人都覺得,我便是那個叛門的花間派護派尊者?” 季霄白無奈笑道:“這倒也是?!?/br> 凌楚思微微跳起來,直接坐在了桌案上,好讓自己和站在旁邊的季霄白視線差不多處在同一高度,然后才優哉游哉的繼續道:“這次也是一樣?!暗凵崂凇ㄩg派護派尊者’的傳言來勢洶洶,明顯是背后之人有意為之,我便是站出去辟謠解釋,有‘邪帝舍利’的誘惑當前,又有幾個人能聽信于我?” “……”沉默片刻之后,季霄白也有些苦笑的搖搖頭,輕聲笑道:“說不定便只有我了?!?/br> 凌楚思聳了聳肩,做出了一個“你看,你自己都這么認為”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的說道:“對于這種事情,旁的江湖人,肯定會是‘寧可信其有’的,反正于我而言,局面也不可能更加糟糕了,我當然要趁這個機會,想辦法把那枚真正的‘邪帝舍利’拿到手呀!” 季霄白緩慢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凌楚思的思維邏輯,不過,他也有幾分遲疑的緩慢說道:“如此一來,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如何找到魯妙子大師的下落了。魯妙子和‘陰后’祝玉妍決裂之后,已經在江湖中沉寂了許久,現在幾乎沒有任何線索能夠找到他……” 凌楚思眨了眨明亮的眼眸,不疾不徐笑意吟吟的莞爾道:“小白,你先跟我說說魯妙子這個人!尤其是他的生平什么的,說不定他就是混江湖累了之后,直接回老家養老去了呢!” 季霄白聞言也忍不住的彎起嘴角,“說的也是?!?/br> 隨后,季霄白和凌楚思把魯妙子這個人以往的事情仔細分析了一遍,偏偏魯妙子身為世人皆知的“天下第一奇人”,他的出身卻是頗為神秘,江湖中鮮有傳聞。 若是年輕時候和魯妙子相交甚深的“陰后”祝玉妍或許還知道些更為隱秘的線索,然而,對于年齡比他們那一輩的高手小了幾十歲的季霄白來說,魯妙子本人其實都只是一個活在江湖傳聞中的人物,更詳細的線索,他的確是想不到。 凌楚思坐在桌案上,她的猿骨笛掛在了腰上,手里卻是熟練的捏了跟普通的毛筆,側過身來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分析那些線索,半晌低聲喃喃道:“線索還是太少了,難道我還得想辦法從那個‘陰后’祝玉妍身上找找思路?” 季霄白幾乎是立時道:“別去!”忙不迭的想要打消凌楚思的這個念頭。 “為什么?”凌楚思好奇的抬眼看向他。 季霄白輕聲道:“身為魔門中勢力最盛的天癸派如今的派主,‘陰后’祝玉妍豈會是易與之輩?” “唔……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嘛……”凌楚思的言語還算委婉,甚至還帶著幾分輕快的語調。 ——為了玄晶,她什么都可以做。 那枚所謂的“邪帝舍利”,既然在傳聞中長得和玄晶一模一樣,她能不上點心嗎?! 季霄白聽了,只能是無奈苦笑,眼神專注而認真的望著她。 凌楚思被他盯得有些小委屈的扁了扁嘴,眨了眨眼睛,季霄白眼神不變,只是也跟著眨了眨。 半晌,凌楚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直接開口道:“噫……你剛剛都說了,魯妙子當年和‘陰后’祝玉妍關系很近,為什么沒有人覺得,‘邪帝舍利’可能早就到了祝玉妍的手中?” 季霄白想也不想,直接就特別篤定的搖搖頭回答道:“祝玉妍她肯定沒有拿到‘邪帝舍利’!” “為什么?”凌楚思面上流露出幾分不解之意。 季霄白言語意外平靜的說道:“因為祝玉妍修煉的來自于“天魔秘”的天魔大法,至今未曾修煉到第十八層?!?/br> 凌楚思當即好奇道:“你為什么會知道她的武學進度?” 她就很難看出來,同門的其他人到底有沒有學花間游中最強的第八層心法。 季霄白失笑道:“因為‘邪王’石之軒至今還活得好好的!” “和石之軒有關?”凌楚思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他活得好好的——祝玉妍和石之軒有仇嗎?” “你死我生,不共戴天?!奔鞠霭纵p聲解釋道:“唔,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當年祝玉妍年輕的時候,對石之軒情根深種,也是因為被他所騙的緣故,才沒有練成天魔大法的第十八層?!?/br> 頓了頓,季霄白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自己師父閑暇無事看笑話似的的跟他八卦的內容,“祝玉妍的師父,上一代的陰癸派派主,便是為此事含恨而終,自那之后,祝玉妍便和石之軒結了死仇?!?/br> “咦,石之軒居然還是個騙人感情的人渣???”凌楚思驚奇道:“活該被人寫小冊子給隱元會去八一八……” 季霄白懵了一下,問道:“那是什么?” “唔,就和江湖百曉生似的,可以從他們那里買到任何消息,也可以賣消息給他們賺零花錢!”凌楚思隨口說著,因為她并沒有找到隋朝時期的隱元會,江湖中也沒有遍地都是的隱元武衛,她便又改了話題,主動問道:“你剛剛說的‘天魔秘’是什么?陰癸派中人修習的心法嗎?” 季霄白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也沒有深究,很容易便跟著凌楚思的思路走了,簡單解釋道:“魔門的無上絕學《天魔策》,早在漢朝時,便因魔門當時被打擊得四分五裂,導致了《天魔策》也隨之迭散遺失,到現在,眾人知曉的十卷《天魔策》只余六卷。其中,‘天魔秘’乃是《天魔策》中最為珍貴的一卷,為陰癸派所得。陰癸派歷代派主所修的,便是‘天魔秘’中只有女子才能修煉的天魔大法?!?/br> 第35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原來如此?!绷璩键c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模樣,“這樣說來,魔門內部,也不太平啊……” 季霄白輕輕一笑道:“魔門兩派六道,誰不想要重整魔門,恢復當年的榮光。然而,魔門內部勢力繁雜,莫說是八個派系之間的關系,便是目前勢力最盛的陰癸派內部,其實也不是鐵板一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也就會有紛爭,世間萬事,莫不如此?!?/br> 凌楚思看著他,敏銳的發現,季霄白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間的空茫。 ——那是一種極為隱忍的脆弱,凌楚思的心中微微一怔,旋即想到了初遇之時,季霄白對她坦言以告的補天閣內部分裂一事,以及他當時重傷自以為不治時,那種凄離脆弱卻仍舊眉眼精致虛弱一笑的模樣。 凌楚思還記得,上次的時候,季霄白表現出來的態度里面,對他那個師父其實并沒有多少熱忱和孝心,可是,即便如此,補天閣上一任的主人死于石之軒之手,這個殺師之仇,季霄白卻是擺明了即使把自己都搭進去,也一定要報的。 既然對他那個師父沒有這么深的感情,那么,季霄白在意的,便只能是補天閣本身了。 聯想到他剛剛說起魔門如今四分五裂、兩派六道之間相互牽制敵視以至于這些年一直受到慈航靜齋打壓的事情時,那種淡淡的無奈,凌楚思心中旋即了然。 “不說這些糟心的事情了?!绷璩甲谧腊干?,雙手微微向后撐在桌面上,轉而隨口說道。不過怎么把那塊和玄晶極為相似的“邪帝舍利”的下落找出來這件事,回頭還是要仔細研究琢磨一下的。 季霄白聞言,只是淺淺的彎了彎嘴角,“好?!?/br> 凌楚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季霄白單純一笑道:“那我們考慮一下,晚上吃點什么?” “好啊……”季霄白聞言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唇邊的笑意更濃。 清商漸去,寒冬將至。 揚州城外,冬日的清早還有幾分北風帶來的涼意,院落中的草木漸漸枯萎,依稀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寇娘子一大清早就起來在灶上燒火做飯,才剛剛從村口挑了兩擔水回來的寇大叔,此時正在院中劈柴,不多時便出了一身的薄汗。 他擦了擦額頭,穿著身上的厚布衫,剛要轉身,就聽到寇娘子在灶臺前聲音清亮的一嗓子,“先進來吃飯了!” “就來?!笨艽笫鍛艘宦?,把那些劈好的木柴全部捆好放在一邊,然后才回了屋里。 寇娘子做好飯之后把灶臺下面的火熄了,一轉身抬手掀開門簾子進了里屋,沖著床上還裹著被子睡得直打呼嚕的七八歲孩子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仲兒,起來了!” 剛剛醒來的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淚眼汪汪的打了個呵欠,然后才從被子里爬起來穿衣服。在他旁邊,床上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小娃娃,即使家里這么熱鬧,依然睡得安安靜靜的。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后,便各自去忙活了。 秋收的時節已過,寇大叔在地里閑來無事,每逢冬天便跟村子里另一戶姓趙的木匠一起,幫忙做些木匠活貼補家用。 寇娘子則是先拿著小勺子端著一碗米糊糊喂給還不太會走路的小女兒,等到小女兒吃飽了開始不樂意的伸著小手往外推碗的時候,便直接把小女兒塞到了哥哥寇仲的懷里,讓他幫忙看著孩子,自己則是動作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又囑咐了兩個孩子幾句,便也挑上雜貨擔子去揚州城里走走賣些雜物了,只等半天之后再回來料理一家四口的飯。 依舊是青石板鋪就的揚州城,冬日天寒,就連街上的小販似乎都變得比往日里少了些。 靠近揚州南門的膳食檔口,“老馮包子鋪”依舊開得紅紅火火,寇娘子一上午賣了些零零碎碎的雜貨,手里正好有些現成的銅板,便也買了兩個包子,打算帶回去給寇大叔和寇仲嘗嘗。 包子鋪的主人馮大戶平日里都在廚房里動手包包子,膳食檔外面賣包子的,則是馮大戶的小妾,天生一副好容貌的衛貞貞。 “寇娘子,你來啦!”衛貞貞莞爾一笑,那淡淡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絲嫵媚的意味,若是一個男人站在這里,怕是骨頭都要酥了。她用一雙秀手接過了寇娘子遞過來的銅板,再用紙把包子包起來的時候,卻是直接包了四個包子進去,絲毫不聲張銀錢不夠的事。 “貞貞……”寇娘子嘴唇動了動,想要開口,衛貞貞卻是一把將手里的紙包塞到了她的手里,一副不欲多談的模樣,一雙皓白的腕子微揚,看似輕輕柔柔的一推,寇娘子便覺得,仿佛有一股極其精巧的力道極其柔和的把她從膳食檔的門口推了出來,卻又不會讓她站不穩的摔倒在地。 寇娘子有些發怔的望著衛貞貞笑意吟吟隱約帶著幾分異樣嫵媚的模樣,覺得有些東西似乎變了,但是,看她剛剛的動作,還有那雙善良而溫柔的眼睛,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衛貞貞已經收回了視線,再不看寇娘子那邊,仿佛寇娘子和她再無任何交情一般,表面上只是一門心思的忙著招徠生意賣包子。 寇娘子站在人群的外面,怔了一會兒,想著當年那個一身瘦弱、連哭都要背著人幾乎哭不出聲的小姑娘現在的模樣,有些心情復雜、還有幾分說不出的難過…… 爆竹聲中,轉眼又是一年除夕夜。 家家戶戶還在守歲,衛貞貞借著端菜品的功夫,從屋子里出來,走在院中的溶溶月色之下,突然停住腳步,微微睜開眼睛,猛地抬頭看向院墻邊上樹木遮擋的幽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