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漪喬哭笑不得:我當然知道,我們當初成親的時候他就是乘著玉輅去接我的。 “姑娘是說那輛用玉裝飾的大車吧?已經過去了。俺一早就來了,才有幸看見?!蹦莻€腳夫沖她憨厚地笑笑。 漪喬勉強沖他含笑謝過,轉過頭來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剛才真是急昏頭了,居然沒有先問問就站在這里傻等。她潛意識里覺得現在還早,他應該是剛到這里,卻沒想到他竟出發得這么早。 漪喬嘆口氣,又費力地擠出來,從烏壓壓的人群外圍往孔廟的方向繞。 一路上都沒看見玉輅的影子,她追著鹵簿,都快到孔廟門口的時候,在人頭攢動的前方,看到了一排華麗的車輦。 九龍車、大輅、大小步輦、大小馬輦和大涼步輦分列四周,被環繞在中間的,正是那輛她熟悉的玉輅。 漪喬的心霎時狂跳得厲害。 行動快于思考,她一頭扎進了前面厚厚的人墻,幾乎是抖著手撥開人叢,費勁力氣擠到了最前面。 隔著兩排護衛,她清楚地看到,玉輅已經停下,珠簾被內侍恭敬地掀起。 一個頎長秀拔的身影緩緩而出。 剎那間,她只覺天地靜止,聲息盡熄。 周圍的人群和嘈雜全都不存在了,她的全部感官,都系在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那個她跨越了五個世紀才見到的人,那個支撐她一路破除險阻咬牙挺過來的唯一緣由。 呼吸凝滯,目光定住。 幾乎是一種本能,她沖口就要喊出他的名字。然而喉間剛發出一個音,她就再次呆愣住了。 從玉輅里又下來了一位華服女子,他含著笑親昵地和她低聲說了什么,隨后二人便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孔廟。自始至終,他都沒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漪喬看得很清楚,那女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她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什么也不愿去想。 為什么她覺得他們那么親密?為什么她覺得他待那女子一如待當時的她?所以……其實他并不需要她,是她一廂情愿了么? 剛才沸騰的血液此刻盡皆凝結成冰。她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渙散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因為一路風塵而越顯臟兮兮的粗布衣服上,無聲地告訴自己要相信他,畢竟事情還沒搞清楚。 要知道,一直堅持的信念轟然倒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圍觀的人已經散去了不少,而漪喬卻仍是木木地站在那里。 恍惚間,她忽然感到有人從后面攥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往后穩穩地拉了她一下。 她這才發覺剛才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若非被拉住,她說不定就被撞倒了。 原來她剛才竟出神至此。漪喬頭痛地按了按額頭。 她下意識地擰動手腕,想擺脫鉗制,可她越是掙扎,對方就攥得越緊。她正心煩意亂著,此時沒多少好脾氣,狠命甩了幾下之后,對方鐵鉗一樣的手仍舊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好像黏在了她手腕上似的。 歷經了剛才的事情,她原本便憋悶得慌,此刻心里積壓的火氣騰地一下就竄了上來,猛地一轉身,看都不看,掄起拳頭就狠狠砸了過去。然而她這么做的結果,也只能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送到對方手里而已。 漪喬雙手被牢牢鉗制住,氣惱之下屈膝抬腿就朝對方的要害部位頂了過去,與此同時猛地抬頭怒瞪向眼前之人,暴喝道:“巴圖蒙克你有完沒……” 抬到一半的膝蓋猛地收住,漪喬大張著嘴,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想必大家也看粗來了,這個章名是從陛下的角度取的,不過小喬可能會怨念一把:我是回鍋rou嘛?╭(╯^╰)╮咳咳,話說小喬乃要是真的踢下去,就慘了……而且,乃見面第一件事居然喊的是別人?不知道某人腫么想哈【拍肩~話說最近聽了js的《你是此生最美的風景》,覺得跟陛下和小喬的這段經歷挺契合的,滿滿的溫暖和感動,碼這章的時候就在聽這首歌的說~~~xd那未婚夫不素我杜撰的,當初確實是因為孫伯堅病不能娶,才間接成就了陛下的這段帝后佳話撒~所以真的是無巧不成書~下面是解釋和考據 騰格里神——騰格里在蒙語里是天的意思,蒙古人有對天空的崇拜,認為騰格里神(也就是天神)是永恒的最高的神。 忽迷思——就是馬奶酒,性溫,營養極其豐富。 根據朝鮮官員崔溥在《飄海錄》里的記載,陛下曾在弘治三年三月初九的時候親自前往國子監祭孔。我這里把時間延后了一下。話說上面雖然說陛下去的是國子監,但因為孔廟與國子監相鄰,可能就順道記成了國子監。畢竟有正兒八經的孔廟,當然還是去那里祭孔比較合理。 ☆、第一百三八章 陛下的秘密 漪喬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眸可以擁有如此大的魔力。 海的闊遠幽邃、夜的寧謐深沉已經不足以言狀其萬分之一。只要目光稍微觸及,便會即刻被整個吸附著跌進去,讓人忘記掙扎,也根本不想掙扎。 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琉璃眸,明亮的天光在她漾著瀲滟水波的眼眸里映出微顫的晶亮光點。已經凝固了的目光里,逐漸有瞬息萬變的情愫激蕩開來。 那雙琉璃一樣的眸子,較之三年前,更加奪人心魄。仿佛帶著某種歲月洗練后的靜穆,只要與之對上,便能輕易地看進人的靈魂深處。 微醺的和風撥弄著道旁枝椏上的綠葉,發出一陣“颯颯”的輕響。蜜色的陽光羽衣一樣無聲地披落在眼前人的身上,與他內里的氣質相得益彰,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黁深靜。只是這么看著,便令人整顆心都變得柔軟安舒。 整個世界似乎都不復存在了,唯余她眸底映著的那個人。那個溫柔入髓的人,那個以玉成就的人。 雖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容,但那樣的氣度與風姿,卻是再無人能擁有。那是平凡的外貌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他如今已經褪去了三年前的少年神骨,變得愈加成熟內斂。眉目之間的那份沉靜,更是如同紫藤蘿瀑布之下沉淀出的最深的一抹色調,悠遠又安謐。 這種大腦完全放空的狀態,漪喬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片刻之后,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來。 她剛才對上那雙眼眸的一瞬間,便認出了他。即使他們已經分離將近三年的時間,即使他改換了容貌,她也一樣萬分篤定,他就是自己歷盡千辛萬苦也始終堅定地要找到的那個人。 而剛才漪喬怔愣的時候,他也一直緘默不語,直到現在都沒有開過口。兩人都不作聲,只互相凝視著對方。 她的手腕還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漪喬略微垂眸,試著小小地掙扎了一下,發現他并沒有絲毫松手的意思,兩只手像鐵鉗似的釘在了她腕上。 他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連平日里說話都是輕聲慢語,這么霸道的動作,他是鮮少做的。也正因為他剛才鉗制她的動作太過霸道,再加上她昨日才剛遇到巴圖蒙克,所以她剛剛才會下意識地以為是巴圖蒙克。 想起她剛才差點抬腿就狠頂過去,她不由感到一陣窘迫??伤蝗挥浧饋硭坪踹€在別扭著,于是當下又想盤問他孔廟前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