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鄙宅在南熏坊,屬于中城,而靈春坊(漪喬的住址,于第十四章開頭第一段里提到過)在城東,離得比較遠,所以便把你就近帶來這里授課了?!彼纸又忉尩?。 “哦,原來如此,”她看到大門在望,便想起了那個匾額,“那為什么給這里取名除非居?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漪喬覺得呢?” “老實說,”她摸摸鼻子,“我想到了那句‘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出自范仲淹的《蘇幕遮·碧云天》)。不過,我覺得,放在這兒應該不是這么個意思吧?” “我確實是從文正公(范仲淹的謚號)那里得的啟發,”他目光飄向遠方,猶如點墨的黑眸慢慢變得邃遠,“不過,的確不是原來的意思。漪喬不妨將兩個字拆開來看看?!?/br> 漪喬側過臉來看向他,腦中回響著他的提示。除非,除非,除——非…… 除,乃去掉,摒棄之意。而非,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非?那么連在一起,就是——摒除是非,遠離塵囂。 這個名字,應該透著對世俗的厭惡,反映出擬名者希望置身紛擾之外、求得一方心靈凈土的宿愿。這倒是與陶潛“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精神訴求不謀而合。 漪喬的眼睛漸漸綻放出明澈的光芒,終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 “哦,我知道了!意思就是……”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人給生生打斷了。 ☆、第二十四章 佳人如其名(上) “表哥?!币粋€輕柔甜美的聲音兀自平地而起,雖然并不大,但卻足以引起人的注意。因為,實在是既好聽又親昵。 漪喬此時已經隨同墨意來到了門口。 她原本是側對著他,正頗有些興奮地要說出自己的思考成果,猛然聽得這么一聲喚,便條件反射地轉首看向聲源。 一個美人正站在一輛華麗的馬車旁,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這邊。 她披戴著貂皮制的尖頂覆額昭君帽,純白的顏色襯得她宛如璧人。一身綾面的粉色裙襖雖然一點兒不薄,但是絲毫也掩不住佳人婀娜的身姿。而那帶著柔軟絨毛的厚實披風與裙裳同色,更加突顯出她身形的嬌小與氣質的溫柔。 她的容貌生得極美,眉目似畫,雪白的肌膚更是猶如新荔,吹彈可破。整個人裊裊婷婷地往那兒一站,便給人以婉約嫻靜之感,是個非常標準的古典美人。 真是個標致的可人兒,漪喬不由在心里暗自贊道。 不過,她又馬上想起了美人剛才的那一聲親昵呼喚。 有□啊…… 漪喬立刻反應過來,一臉揶揄地轉頭看向身邊的墨意,笑得賊兮兮的。 墨意似乎是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但又好像正在想著事情,居然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她滿臉的促狹。 他微微蹙著眉,滿面思考之色地看向不遠處那個柔美的粉色身影。 “吳管家,這是怎么回一事?”墨意轉過身,一臉嚴肅地壓低聲音詰問道。 吳管家臉上有些尷尬,忙垂首解釋道:“公子息怒,實在是溫小姐不愿意走,老奴也沒有辦法?!?/br> “你沒有照舊說嗎?”墨意的眉頭越擰越緊,聲音也愈加清冷。 “公子明鑒!老奴怎會不知公子的交代,該說的都說了,”吳管家頓了一下,暗暗咬了咬牙,“只是,溫小姐說,這次一定要見到您?!?/br> “你為何不直接說我今日留宿除非居,暫時不回南熏坊,”墨意此刻面沉如水,已然有些不耐煩,“也好絕了她在這里等我的念想?!?/br> 吳管家苦著一張臉,硬了硬頭皮道:“溫小姐根本不聽這一套啊,她說這回是鐵了心地要見您,哪怕是等上三天三夜也愿意……她連干糧都備好了……” 墨意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雖然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漪喬因為離得比較近,所以還是聽到了對話的內容,同時也弄清楚了這其中的原委。 她在一旁看著這主仆二人一個愁似一個的樣子,竟然非常惡趣味地覺得很有意思。尤其是聽到吳管家的最后一句話時,她險些笑噴了。 如此說來,這女子果然是不屈不撓,精神可嘉。 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債了。她倒要瞧瞧,平時一向清清淡淡的墨意,這回被人家堵在門口了,該怎么收場。 漪喬強忍住笑意,再次抬頭時,發現那個美人已經受不了冷落,款款地向著這里走來了。 “表哥,婉兒終于見到你了?!泵廊说囊浑p翦水秋瞳中盛滿了無盡的溫柔,始終都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墨意,完全把一旁的漪喬當成了空氣。 她的話音里帶著十足的委屈,美麗的面容上皆是楚楚可憐之色,真可謂我見猶憐。 只是,墨意似乎對此完全免疫,壓根兒就不感冒。 他心里知道自己避無可避,暗嘆口氣,壓下了心里的那絲不耐。 看在祖母的面上,他也不可以做得太過。 “不知表妹今日到訪,所為何事?”再轉過身來,他已是面容淡淡。 美人似乎早已習慣了自家表哥的淡漠,故而也并不介意,反倒是盈盈笑道:“哦,婉兒是來告訴表哥一個好消息的。婉兒猜,表哥一定會感興趣的?!?/br> 說完,她很是期待地看向墨意,甜美的笑容里居然還帶著些小小的成就感。 “愿聞其詳,表妹請講?!蹦饷嫒萆线B個多余的表情也沒有,話語之間亦是興致缺缺。連漪喬在一旁看了,都直想嘆氣。 “是那個雞兔同籠的問題,婉兒已經想出方法來了。只是怕表哥依舊費心于此,便即刻趕了過來,”她笑得越發開心,像個急于獻寶的孩子一般,“表哥想知道,為何程大哥會算得那么快嗎?” 墨意下意識地瞟了漪喬一眼,輕嘆一口氣:“是用假設的法子吧?” 美人聽后一愣,隨即滿臉驚訝地看著他:“表哥知道?” 墨意的話就像一盆涼水一樣兜頭澆下來,她問完這句多余的話后,神色里已是難掩失望。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努力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