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說完,瞿晨光沒等賀洋再開口,直接拉著可琉就往外面走去,她同事的車就停在街邊不遠處。 他們剛走,黎欣欣心下便有些緊張,想著終于只剩下兩個人獨處了,結果卻發現身邊的他緊鎖眉頭正在給什么人發消息。 賀洋不知是說了什么,唇角上揚,抬起頭時臉上還有一絲未收起的笑意,有些耐人尋味,他不輕不重地說:“抱歉,我也先走了,改天再聊?!?/br> 黎欣欣沒料到他會這么突然的出現,又這么突然的離開,卻只能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在片場的燈光下散發著流光溢彩。 瞿晨光的同事們就在影視基地附近找了一家酒吧,由于給顧廷川工作的壓力簡直沉重的可怕,他們也養成了一有空暇就找機會發泄的習慣。 但就在大家鬧哄哄地點了一桌子的披薩、意面、雞翅和酒精飲料之后,賀洋卻是意外地出現了。 他挺拔地站在眾人之間,黯淡的光線中更顯得他五官清俊漠然,可那淚痣卻又比任何事物都更誘人,如同隱藏了一絲別人都尚且不可能得知的……欲/望。 “沒想到這么巧,我也約了人在這里見面,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坐?”那語氣簡直無辜又柔和。 除了陸可琉與瞿晨光,別人還當真被這男人的演技給唬了過去,特別是另外幾位女生,把興奮全擱在臉上了,激動地就差沒直接撲上去留人了。 賀洋落落大方,隨意又自然地走到她身邊落座,他的笑容讓人經不住地感到心動,看上去與這些工作人員也都聊得來,但陸可琉始終對他的出現有些疑慮,猜不到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她點的是無酒精的“莫吉托”,因為很喜歡薄荷的清涼味道,喝了兩口之后,臉頰也微微帶了紅暈,大概是被酒吧燥熱的氣氛影響了。 有年輕的男生見了陸可琉一臉“秀色可餐”,忍不住問她:“小可你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就突然當了顧導的女配角?” “對呀,我們實在是猜不到了?!?/br> 陸可琉愣了一愣,沒有立刻回答,她想著要怎么解釋這樁在她看來非?!盀觚垺钡氖虑?,賀洋卻在旁笑了笑,側過身子忽然擋住了那些人與她之間的視線:“你們還不知道嗎?她是我和彭少暉的學妹?!?/br> “真的?不是吧?” “那是你們誰向顧導引薦的?” 一句話瞬間引得所有人議論紛紛,半真半假的解釋全在酒杯間化淡了,陸可琉望著他笑意款款的側臉,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柔軟,大概有些人不管過了多久,總有讓你重新愛上的魅力…… 桌子上鋪滿了各種杯子,她看有一杯沒人動過的飲料,心里慌亂得的同時覺得口干舌燥,就端起來喝了一大口下去,酒精的刺激突如其來,將人的血液都仿佛燃燒起來,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兌了綠茶的威士忌。 賀洋用余光注意到她緊皺的秀眉,心里也猜到了幾分,只默默拿過她的杯子,又重新替她倒了一杯可樂。 但陸可琉不可避免地開始感到些許的頭暈,她捂著額頭,暗叫不好。 一整夜賀洋都和她坐得很近,只礙于不斷有人來找他們各自說話,兩人始終沒有太多的交流,那邊瞿晨光已經喝的半倒在沙發上,等到東西吃完,酒瓶見底,大家盡興之時,差不多都是凌晨1點了。 瞿晨光腦子還算清醒,可就是行動已經遲緩,她目光清澈而筆直地望著賀洋,說:“賀洋,你看啊……就小可這種性格,居然都跑來演戲了,我真的是……嚇得半死?!?/br> 賀洋心里發笑,要不是陸可琉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應該會很想把她直接悶死在這里吧。 他正愁怎么同時解決兩個喝了酒的女孩,那邊“援兵”總算是姍姍來遲了。 “你怎么喝成這樣?” 一句低沉又帶了厲色的男聲,喚起不少人的注意,而一身黑色大衣在大冬天的凌晨趕到酒吧的裴策,臉上難得帶了一絲慍色。 他看一眼正靠坐在沙發上的瞿晨光,后者顯然更加地語氣不善:“你來做什么?” “小丫頭,老爺子叫我把你看好,別讓我不好交代?!?/br> 裴策的聲音輕柔幾許,她立刻就得寸進尺了:“你到底是我小舅舅,還是保姆?” 裴策把她撈起來,盡管瞿晨光很清楚自己想要反抗,可奈何四肢都用不上力道,只能軟趴趴地微靠在這男人的胸前,而他的衣衫上還沾了外頭的風露。 他也完全沒有要與別人寒暄的意思,只在轉身與賀洋告辭的時候,把目光留了一刻在陸可琉身上。 他略是挑了眉頭,把瞿晨光抱著的時候,一手拿過一杯啤酒,低頭道:“你和小光是多年朋友了,她很直率,也很可愛。但也多虧你時常包容她被家里寵壞的性子,我應該敬你一杯?!?/br> 陸可琉大概是被這男人給嚇得清醒了幾分,意識模糊間不禁想到,難怪賀洋會來這里看著她們了,原來是給裴策捎了消息。 裴小舅舅在小光的小時候與之并不親近,稍長大了才有陌生男女之間的吸引力,何況看這男人生得如此攝魂奪目,哪里像是“舅舅”,陸可琉覺得這全是裴策的錯,根本不能怪得了瞿晨光半分。 “裴先生過譽了,我和小光……本來就是好朋友,應該的?!?/br> 她勉強完整地說完一句話,拿著酒杯要喝,一旁的賀洋擋住她的手,低聲說:“你不能喝了?!?/br> 偏偏陸可琉就是不想要他幫忙,硬是犟著頭皮奪回來想要一飲而盡,結果喝到一半多,還是被賀洋忽然一下用力拿了過去,他替她喝了剩下的,唇上微有濕潤,語氣清緩地強調:“我替你喝?!?/br> 裴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臨走之際,將鑰匙交到賀洋手上:“我先把小光帶回我家收拾一下,你可以把陸小姐帶回她的公寓?!?/br> 賀洋安靜地接過鑰匙,面色不變,也沒有開口說什么。 此刻,外面的夜已經深的沒有一絲亮光,陸可琉也醉得耳根子都發燙了,她不知是什么時候靠在了賀洋的肩上,反正也一定只是她的夢境吧,她其實早就熟悉過他的身體了。 這些年來,她也知道自己在壓抑著那些不能啟齒的*,盡管只是一夜,但那晚的隱秘,叫人覺得不能輕易舍棄。 賀洋將她扶出酒吧,一路領到停車庫,傾過身子將人安置在座位上,他的臉離得她非常之近,幾乎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灼熱氣息。 陸可琉已經沒有清醒時那么淡定了,腦子一熱,傻傻地說:“你知道嗎,你比以前更帥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揚:“是嗎?謝謝夸獎?!?/br> 陸可琉忽然就覺得心情莫名地超好,她唱歌五音不全,所以平時從來聽不到歌聲,這時正是喝得半醉半清之間,更何況她已經覺得自己只是在一個夢里,便突然開口,唱著跑調的歌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賀洋看著她濕潤的眼眸里有目光流轉,卻是輕聲重復了她的這句歌詞:“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吩咐駕駛座上的司機開車,陸可琉看到身旁男人專注的側臉,在夜燈的照射下暖色撩人,她心中涌起難以捉摸的沖動,沖口而出:“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賀洋回頭看了看她,唇角帶著溫柔安撫的笑:“好,你想聽多久都可以?!?/br> ☆、第22章 午夜(二) 第二十二章 車子開了一路,賀洋也差不多是唱了一路的小曲,才把陸小姐送回她暫時與瞿晨光合住的公寓。 低吟般的歌聲似淺若無地縈繞在她的耳畔,她既想要昏昏欲睡,又被這聲音刺激的始終保持一絲清醒,只想要繼續一直、一直的聽下去。 賀洋讓司機將車停在附近的小花園,看到陸可琉閉著眼睛靠在車窗旁,他先起身,關上車門,又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再開車門將她穩穩地扶住。 新年過去,冬日的霜寒也褪去不少,四下環境寂靜幽雅,住所小樓的外面爬滿枯萎的常青藤,陸可琉被夜里的風一吹,臉上涌起的熱度淡了下來,感覺舒服一點之后,睡意就更濃了,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抱著上了樓,進屋以后又被攙到沙發上。 彼此在很多時候已不需要用言語溝通,只靠動作與默契來延續事情的發展。 “我先去給你倒杯水,感覺好些了嗎?” 賀洋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他略帶涼意的手掌輕柔地搓揉著,讓她感覺很舒服,她便像一只小貓似得在他手心蹭了蹭,以作回應。 賀洋笑了笑,心里浮起淡淡的波動,轉身便去找杯子。為了行動利索,他翻折起了雙臂的袖口至手肘處,倒了杯溫水,送到她的手里。 陸可琉拿著杯子順應喝了幾口,他俯身再次靠近她的時候,她忽然抬眸怔怔地望著這個男人,錯愕的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那一雙盈盈水眸靜靜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如同認命似得覺得這依然只是一個夢境,垂頭喪氣地低了頭。 室內是溫熱干燥的空氣,一切都像偏離了正常軌道,如果是在清醒的時候,陸可琉無論如何都不敢跨越那道屏障,她連多說一句都怕會將兩人的關系再次推向毀滅,而她也不想要他們任何人為難了。 賀洋卻在她根本還未清醒的情況下,傾過身子將她半抱在懷里,他的手指透過衣衫,摸到裸露的肌膚,有微微的涼。 她連耳朵都輕微地抖了抖,男人棲身在她腰際,她感覺到他靈活的手指輕輕地來回施力,這是一種絕無可能抵擋的吸引力……她果然又在做夢了啊。 陸可琉已經不是第一次夢到當時的月夜了,她記得那些顫抖與撫摸,就像這一刻,專注又渴望的愛意一路蔓延著進入你的心底…… 可是,她也用盡全力的告誡過自己不會再喜歡他,不,更確切一些來說,是“不能夠”喜歡他。 甚至就是為了等賀洋,種種錯過之下,她都沒能見到外婆最后一面。 陸可琉的外婆過世的時候,她就發誓不會再為了任何一個人而委曲求全。 此刻她眨了眨眼眸,慫了嘴角,忽然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喊他:“賀洋……” “嗯?” “我好想外婆……” 這句話將本來濃郁的情愫乍然變了基調,賀洋面無表情了幾秒,這才放柔了聲線,摸著她的腦袋仿若欺哄:“我知道?!?/br> 她有些小孩子般的柔弱,讓他覺得心里忽然就輕輕地一動。 “我剩下的這幾十年里,都要想她……” 賀洋的擁抱已徹底變作寬慰與安撫,他停頓了幾秒,側目望著她說:“我也很想她,我想她一定會保佑你的,既然已經過去了,不要太難過了?!?/br> 她有些莫名的傷感,也許是因為這些話早就在幾年前就該告訴他,卻一直沒有機會。 “只有她看好我們兩個當初的戀情,誰也不支持我們?!?/br> 陸可琉說完,掩面低頭,靠在賀洋的肩膀處,大抵是這久違的姿勢讓她非常心安,又或者是寒涼的午夜終于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她不知不覺就真的睡著了。 賀洋就這樣維持著僵硬的姿勢,未動一下,一直等到她徹底安靜了,才動作輕緩地移開她的腦袋,將人索性打橫抱起,好好地送到床鋪上任她乖乖躺下。 因為怕她著涼,他還是替她打開了房間里的暖氣,回頭再看的時候,陸可琉已經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賀洋知道現在完全不是一個好時機,她在面對他的時候也依然有一些不該有的警惕,很多事情在這女孩的心底并未就此放下。 “小可,你真的以為在‘靖南’遇到我只是一個偶然嗎?你當年一聲不吭就搬走,到底是不是為了躲我?” 他輕聲嘆氣,看著她的時候才忍不住輕揚了嘴角,手指柔和地再次滑過她柔順的黑發色絲間,最后停頓在她領口處的結扣上,似有所回憶般地流連片刻……他何時對其他東西如此上心過了。 這才清聲說道:“小麋鹿……心悅君兮君不知,一直是你?!?/br> 賀洋在床頭給她留了一盞燈,走到客廳關掉了外面的大燈,整片房子陷入沉寂,他抬步邁出去,回頭看了一眼她,她睡得安安靜靜,連呼吸都是微不可聞,只余一絲亮光在她的臥室,像心頭的一簇漁火,在茫茫漆黑的江面上搖曳生輝。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會兒,才穿上外套,低頭迅速地離開。 …… 大概是喝了點酒的關系,陸可琉睡得略沉,她用被子蒙住頭,到了快起床的時候,才漸漸又恢復了點意識,然而,時間依然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片刻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了還是醒著,腦海中的畫面卻紛沓而至。 她站在一個日光大盛的地方,有食物的香味與芍藥花的香氣混在一起,身邊還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她似乎在與那人賭氣,抬頭就看到和藹可親的外婆從屋子里走出來,站在門口不遠不近地望著他們。 她瞬間盈滿淚眶,思念之情將所有防線擊潰,身邊那人對外婆言笑晏晏地說:“外婆您好,初次見面,我是賀洋?!?/br> 小陸的外婆在冰箱里準備了綠豆湯,對他們笑著道:“天氣很熱,小可,你叫你朋友喝杯冰的飲料再走吧?!?/br> 那時候,兩人都在s市念大學,有時間就會找城市的各個地方約會,偶爾也會相約一同回老家看望親戚。 所有的裂縫與隔閡,都從他參加“燃夢少年”選秀比賽開始,陸可琉已經抱怨過許多次,但爭吵的結果往往只會讓事態愈發惡劣。 過去她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很干脆的事情,她會默默存下他的照片和他發來的短信,靜靜地看著他微笑或者沉默時候的樣子,還有無比甜蜜地向周圍的人談起他……但現在看來,她不能獨自擁有這些“喜歡”的感覺了。 賀洋大概是一個有“夢想”的人,他在節目上的幾次表演和亮相也足以令他紅遍網絡平臺,一舉成名。許多女孩得知他就讀的是哪一所大學,還說一定要去門口堵他……他們甚至失去了正大光明一起走在街上的機會,“地下戀情”真的太酸苦了。 陸可琉有太多膽怯,她只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就算再喜歡這個人,也不足以克服這些翻天覆地的轉變,賀洋的“受歡迎”變成了她接受不了的“缺點”,這也許就是現實的殘酷之處吧。 總之,陸可琉在被他幾次“爽約”之后,沒說一聲就跑回了西泠市,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賀洋居然追了過來。 外婆與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見上了第一面,她與賀洋嘮嗑幾句家常,就識趣地給他們留下了兩碗冰鎮綠豆湯和獨處的談話空間。 賀洋還沒開口,就見她撇過頭去,一臉“我不想和你說話我還在生氣”的模樣,他笑著拉過她的手,小女朋友卻一直動來動去,磨了半晌,非常不配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