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商遙:“看著像啊?!币豢淳褪歉呃涞慕?。 裴楷之沉默了會兒:“一會讓他順便給你看看眼睛?!?/br> 商遙:“哼?!?/br> 徐靖之反復摸了摸脈象,喃喃道:“這脈象不對啊?!?/br> 裴楷之哪能看不出來他面上故作深沉嚴肅,其實嘴角在繃著笑,但誰讓人家是神醫呢,他很配合地問:“哪里不對?” 徐靖之:“這孩子明顯是婚前有的?!?/br> 裴楷之一愣。 商遙也是一愣。 告知好消息時還不忘損一句。做醫生的都像他這么損,病人可得有強大的心理以及厚臉皮。 裴楷之仍處在心神俱震中,半晌才回過味來,然后又繃不住笑:“她眼睛也有點不舒服,你給看看吧?!?/br> 徐靖之信以為真,扒開商遙的眼睛看了看,并沒發現什么問題,倒是商遙忍笑忍得辛苦,他瞬間意會過來:“你騙我呢?” 裴楷之神色認真:“沒有,遙遙說你淡泊名利,我就覺得她眼睛有點問題。 徐靖之:“哦,那是該看看?!?/br> 商遙笑得肚子都痛了。 ☆、后怕 后來關于玉雕那件事,商遙曾問過裴楷之:“燕妃有沒有有跟你說過什么?” “說過?!?/br> “說什么?” “當然是說你?!?/br> “然后呢?” 沒有然后。這件事就這么被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揭過去。無非就是才起了個頭就被他打斷。他說:如果王妃想討論的對象是內人的話,那還是閉嘴吧。免得大家都難看。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燕妃就徹底閉口不言,只是她眼神里那nongnong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最后那座玉雕的下場也很凄慘,因為商遙一想到陳皓是如何褻玩玉雕的,渾身就抑制不住地起雞皮疙瘩,而裴楷之就更加不能接受一個凝聚了別的男人對妻子深沉扭曲的愛的東西,玉雕被打碎了送到玉匠手里,商遙唯一的要求是盡量不要浪費。 一個月后,一人高的玉雕被雕琢成數十件小東西,最大的一件是枕屏,有玉鐲、玉釧、玉簪、玉冠、還有各種精雕細鏤的小玩意,可把玩可觀賞可贈人,商遙抱著投桃報李的心差人給燕妃送了五六件,結果被她退了回來,那些玉器被手帕包著,打開一看,已經碎裂成數十塊。 暴殄天物啊。 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嗎? 沒想到燕妃性子還挺烈啊。 這日,商遙照例又要進宮學習規矩禮儀。自學習《女誡》開始,裴皇后讓商遙每隔三天進宮學習一次,宮中禮儀繁瑣,商遙內心是非常抵觸的。好在她懷孕了,可以以這個為借口推掉。只是人家畢竟是皇后,不能隨便找個阿貓阿狗代為轉達,必須地親自去一趟方顯誠意。 商遙從宮里出來,尋思回家也沒什么事,便繞到了東市轉悠。她懷孕以來,身體上并沒有什么大的轉變,例如嘔吐惡心這些基本上是沒有的,唯一變的就是嘴就饞得厲害。挑嘴也挑得厲害。 集市上人太多,熙熙攘攘的。商遙讓車夫牽著馬車停在角落靜候,自己則帶著婢女小青和護衛蔣云魏方往熱鬧處走,兩圈逛下來搜刮了不少美食,一并打包好正準備回家時,人群中不知誰吼了一嗓子:“馬驚了!” 伴隨著這一聲,人們慌不擇路地閃避,但人多路堵,一時疏散不開,似乎有人被碾壓在馬蹄之下,大家更加慌亂,路邊的攤位連續被撞到,你一聲慘叫,我一聲慘叫,密密麻麻的人頭如蝗蟲一般。 商遙三人瞬間被人流沖散。她捂著肚子小心翼翼地甚艱難地退到一個小攤位后,有個遮擋總不至于被人沖撞,舒了口氣,抬頭試圖在人群中尋找護衛們,攢動的人群中有一位青衣男子比旁人高上一頭,那么的鶴立雞群,目光冷冷地盯在她臉上。近在咫尺的距離,只要兩個跨步就能接近她。 他撥開人群大步朝她走來,那樣厚如鐵墻的人群他怎么就那么輕易地給撥開了呢,那樣高大的身軀怎么就能敏捷地跨過來呢?他的目標很堅定——就是她。 商遙瞳孔一縮,手腕被人狠狠攫住,只見他右手高高抬起,她急中生智地脫口道:“陸大哥,我是明姬?!壁ぺぶ兴褪怯X得肖錚和黛妃的meimei明姬有某種關系。 而肖錚的反應也證實了她的推測。 他渾身劇烈地一顫,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唇角牽動著胡子抖動著,睫毛抖動著,整個人都是抖的,眼淚瞬間在眼底凝聚。從來都是無堅不摧的模樣,流淚的那一刻卻是不堪一擊。他右手握得死緊,那樣寬大的衣袖,商遙看到了緊貼在他胳膊上的鋒利匕首,匕首擠壓著皮rou沁出了血而不自知。這么冷的天氣,他竟只穿了一層單衣。 商遙忽然覺得難過,總算明白了肖錚明明恨她恨得要死,但她偶爾也能抓住他看自己的眼神里一閃而逝的柔光,是把她當成韓明姬了吧?還有那被他仔細地收妥在懷中沒有臉的木雕,為什么不刻臉呢?因為刻她已經成了習慣,不刻無法釋放心里積壓的思念,刻了又怕被人發現端倪。所以那木雕永遠沒有臉。 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懂他,是因為這副身體是韓明姬的嗎? “你騙我!”肖錚驟然醒悟過來,不過他醒得晚了,商遙看到蔣云朝肖錚撲過來,人群中擁擠得連拔劍的余地都沒有,蔣云只能靠蠻力勒住肖錚的脖子往后拉。與此同時,魏方也趕了過來,觀察了下形勢,決定先護著商遙離開。 商遙走到馬車旁時,還聽到肖錚震耳欲聾的一聲吼:“放手!” 商遙驚魂未定地回到家中,裴楷之去朝中議事了。她回到房間,腿一軟,幸好婢女及時扶住了。 現在想想有些后怕。剛得知懷孕時她是憂心大于喜悅的,也許是自己還年輕,體會不到深刻而偉大的母愛,反而憂心古代醫術這么落后,產婦死亡率也高,她萬一胎位不順生不出來怎么辦? 經過剛才驚魂動魄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孩子對于她的意義。這個小小的胚胎在她心里很重很重。幸好,她是何其慶幸。 手臂的痛清晰地傳來,她將袖子捋上去,有手臂烏青一片,看著甚是觸目驚心。 小青在一旁嚇得不輕,抹了抹淚問:“少夫人,您再忍忍,徐公子馬上就來?!?/br> 商遙:“你去取塊冰來?!笔直葎澚讼?,“這么大就行?!?/br> 依言取過來。 商遙用毛巾裹了冰塊敷在淤青處,呼~好冰,正敷著呢,蔣云回來了,一臉慚愧地說:“屬下無能,被刺客跑了?!?/br> 商遙:“他很厲害。你要是能抓住我才意外呢?!?/br> 可以預見,她未來的日子恐怕會被禁足,不過家中也未必是絕對安全的,畢竟肖錚連皇宮都能混進去。嘆了口氣,將冰塊放下,“我們剛才在集市上買的東西呢?” 魏方一愕:“丟了?!?/br> 商遙覺得得吃點什么來壓壓驚,轉而對小青道:“我想喝鯽魚湯?!?/br> 小青哎了一聲:“奴婢這就去?!?/br> 裴楷之回到家時,商遙正大快朵頤地喝著香噴噴的鯽魚湯,半點也看不出受到驚嚇的模樣。 裴楷之站在外間聽蔣云陳述事情的來龍去脈,間歇往內室投去一眼,心里異常難過。朝廷最近在籌劃伐齊的事宜,皇帝看重他,打算讓他也隨軍出征好出謀劃策,可眼下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又怎放得了心。如果商遙沒有懷孕,他還可以帶著她一同去,等到大軍凱旋而歸他有大把的時間和肖錚博弈??墒巧踢b有了身子,肯定不能來回奔波的。 他想了很多,聽罷才慢慢走進去,在商遙旁邊坐了下來,身上還帶了一股涼風。 商遙道:“閃開點,你身上好冰?!?/br> “好?!彼吷吓擦伺?,又道,“小心魚刺?!?/br> 商遙把碗還有小碟一并推到他面前:“那你給我剔干凈?!?/br> 裴楷之說:“好?!彼怀鍪植虐l現自己的手是抖的,本是輕微的顫抖,別說旁人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這輕微的顫抖。只是剔魚刺是個細致活,一不小心還被魚刺扎了手。 商遙難得有嘲笑他笨的機會,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三下五除二地將魚刺剔干凈送到他嘴邊,“來,張嘴?!?/br> 裴楷之含在嘴里:“你剔魚刺還挺嫻熟?!?/br> 商遙點頭,故意說:“對啊。陳皓愛吃魚,經常讓我給他剔魚刺,練出來了?!?/br> 裴楷之怔了一下,笑了:“我現在哪有閑情吃你的醋?!?/br> 商遙也笑,笑完很難過地低下頭:“孩子生下來之前我就不出門了?!?/br> 裴楷之摟過她:“為什么不?” 咦咦咦?商遙:“我怕你擔心啊?!?/br> 裴楷之一哼:“我怕什么,該怕的是他?!?/br> “我們在明,他在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br> 他摸摸她的頭:“這個事不用你cao心,安心在家養胎即可?!?/br> 商遙嘆氣:“我已經確定了,肖錚就是陸禮,陸禮就是韓明姬的未婚夫,他想殺我應該就是為韓明姬報仇。所以我們的推測是真的?!?/br> 裴楷之一怔:“你是怎么確定的?” 商遙:“我喊了他一聲陸大哥,還說自己就是明姬,他呆呆的怔在那里,而且還哭了。若不是他有片刻的失神,我早就死了?!?/br> 裴楷之雙臂一緊,無比慶幸:“幸好你機靈?!?/br> 商遙想起在集市上的一幕,莫名就想嘆氣道:“我突然不怪他了。都是可憐人。景言,如果可以,放他一馬吧。我們跟他解釋清楚?!?/br> 裴楷之默然片刻:“不管多聰明的人都有執拗的一面,你不也跟燕妃解釋了,她有相信嗎?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肖錚恐怕也是如此。跟他解釋有什么用?” “那,好歹給他一次機會啊?!鄙踢b占據著明姬的身體,著實沒有那份理直氣壯去殺人家的情郎。 裴楷之沉默良久:“好?!?/br> 商遙被人行刺,京兆府派了人四處搜捕,還張貼了榜文懸賞通緝,可不知是他們辦事不力還是肖錚隱藏得太好,始終沒找著人。 裴楷之沉思,雖然說肖錚善于千里追蹤和隱藏,但永安畢竟不是蓉城,永安城的治安防守等方面是蓉城比不了的,沒道理連一點消息都探不到?;蛟S有人在暗中幫助肖錚? 如果有人幫肖錚的話,那就只可能是燕妃了。燕妃對商遙得仇恨和厭惡毫不掩飾,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膽量更有趙王的庇護。說不定上次商遙被擄走就是燕妃和肖錚做的一筆交易。 若這一切真是燕妃所為,以趙王的精明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磥碓撊ヒ惶粟w王府探探口風去了。 這事刻不容緩。當天晚上,裴楷之就去了趙王府。 裴楷之趕到趙王府時,趙王正在作畫。他工于詩畫,尤其擅長繪畫,既然人家有這雅興,他也不便打擾,反正也不著急。 裴楷之靜靜等了一會兒,趙王擱了筆,將畫作攤開在他面前,原來是一處獨院的布局圖,獨院平面呈四方形,主殿兩側均有廊屋,精巧別致的月亮門還有漏窗,庭院中的一花一樹,每一間房屋都刻畫得清清楚楚。 “這是王妃居住的院落?!壁w王緩緩開口,又指著左邊廊屋的第三間說,“你要找的人就藏在這里?!?/br> 裴楷之愕然。 趙王說:“瞧,本王多配合你?!?/br> ☆、趙王的小算盤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裴楷之挑挑眉,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趙王偏偏要圖文并茂地說給他聽,非常人就是行非常之事,一邊感慨趙王畫技超凡,一邊腹誹趙王想必是十分的清閑。不禁道:“殿下想讓我怎么做?”趙王才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 趙王似乎有些煩躁,揉了剛才那副畫:“我只幫你到這里。至于接下來怎么抓人,要靠你自己想辦法了,我不會干涉但也不會幫忙。今天沒什么不尋常,景言來找我就如同往常一樣來賞畫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