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第一,齊使來陳聲淚俱下地請求陳囯出兵幫忙,這還能有假?齊國難道還能和魏國串通一氣不成? 第二,若是魏國真的有意攻陳,為何還要允許長安侯和徐靖之前來醫治陳帝?陳帝駕崩了,魏國正好可以趁亂攻打,可他們沒有這樣做。 第三,太后依舊清清楚楚記得長安侯因為齊使的緣故與她起了劇烈的沖突,甚至差點刀劍相向。 第四,蜀地險阻,魏軍哪能那么輕易地打過來? 是以,陳太后非常的淡定,并且諄諄教導諸位大臣們也要淡定。 當局者的不作為直接導致了陳囯各城守將的不作為,軍心渙散,士氣低落。所以魏軍才這樣一路凱哥地深入陳囯腹地。 此時的陳太后才如夢初醒,一邊緊急召集群臣商議,派大軍前去支援。一邊又派使者前去齊國請求增援。至于齊國會不會出兵,陳囯朝野上下普遍很悲觀。 桃花塢風景不錯,在這動蕩的戰爭年代,這里因為地處偏遠,幾乎沒有受到過戰爭的蹂躪,古樸、寧靜、幽遠、祥和。 魏陳兩國的烽火還遠遠燒不到桃花塢來。 商遙每天絞盡腦汁地給裴楷之做飯,無一例外都是養氣補血的,但桃花塢算不上富裕,好多食材都沒有,即使商遙知道很多種補血的食材,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個花樣,炒豬肝,熬紅棗核桃粥,燉魚湯,泡枸杞茶等,基本上來回就這幾樣。 她不僅親手做,還親自喂。 裴楷之還是第一次享受這待遇,簡直不要太幸福。轉念想到前陣子她天天張羅著給陳囯皇帝做著吃,雖說是權宜之計,但到底醋意難平,這回終于覺得胸口不是那么堵了。 這日,徐靖之照例來給裴楷之換藥,換完,說了一句:“嗯,恢復得差不多了,除了過于劇烈的運動外日常生活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影響?!?/br> 裴楷之不恥下問:“劇烈運動的標準是什么?” 徐靖之慢條斯理地凈了下手:“以房事為標準,當然房事也包含在內?!?/br> 裴楷之:“……”瞧徐靖之一本正經的模樣,也不知他是存心還是無意。 商遙端著午飯進來時徐靖之已經離開,裴楷之坐在床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商遙把托盤放下,腳步輕快地走過去,眨眼:“今天給你做了枸杞鯽魚湯?!边€特意強調,“魚刺被我剔干凈了,你放心喝?!?/br> 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商遙知道他在吃醋,吃她和陳皓的醋,只因他身體狀況不允許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便硬生生壓抑住心頭那沖天的醋意。商遙想到這里頓覺好笑,又補充道:“今天做的時候沒掌握好火候,要是不好喝,不準嫌棄哦?!?/br> “哪敢!”他把她圈進懷里,一本正經道,“夫人辛苦了?!?/br> “當然辛苦?!鄙踢b伸出一雙白嫩的手,“剛才在廚房還燙到手了?!?/br> 裴楷之:“我看看?!笔直成洗_實有一處發紅,他吹了吹,捉到唇邊吻了吻,“早就說不要讓你做了?,F在又做出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故是想讓我心疼嗎?” 商遙笑著摟住他的脖子,“那你心疼嗎?” 裴楷之笑道:“以后不用做了。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br> 商遙眼睛亮起:“有徐大神醫給你用藥,還有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恢復得快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想貍奴了,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去?” “隨時?!?/br> “你跟徐靖之商量好了嗎?” “嗯?!?/br> 商遙滿意地點頭:“不說這個了,先把湯喝了,要不然一會兒涼了?!?/br> 裴楷之點頭:“好?!?/br> 商遙轉身端過來魚湯,拿勺子攪動了下:“還用我喂嗎?” 裴楷之想都不想答:“要?!?/br> 商遙:“……”他不是習慣依賴別人的性子,堅持要她喂恐怕是因為她曾喂過陳皓,長安侯吃起醋來還是蠻可愛的。 用過午膳,商遙拉著裴楷之直奔布莊,因為當時逃得倉促,她只帶了兩套衣衫,離開陳宮后又一心記掛著裴楷之,自然也沒心情給自己購置衣物。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兩套衣衫有點換不過來,便尋思著再做幾套夏衫。 商遙到了布莊,滿目琳瑯的絲綢錦緞,她挑得眼花繚亂,不過無妨,她有大把的時間消磨,這看看那看看,問問這個又問問那個,問著問著就想起了當初在蓉城,肖錚給她定做衣服,挑選布料時那叫一個簡單粗暴:要最貴的。 最貴的不見得穿上就好看,最合適的才是最好的。想到這里又腹誹:一定是肖錚給她選的布料不好看,沒有迷倒陳皓,進而導致刺殺的失敗。 打住打住,怎么想起肖錚來了? 商遙差不多用了半個時辰,挑出五種布料抱到裴楷之面前征求他的意見:“你看哪個好看些?” 裴楷之一眼看過去,他這種自小在貴族門庭里長大的,衣食住行無一不是上等,尋常的錦緞哪入得了眼?將就只能將就了,于是含笑道:“你若喜歡就每樣來一套,反正穿什么都好看?!?/br> 商遙樂了:“那就每樣做一套?!?/br> 從布莊里走出來,幽靜的街頭兩側筆直的楊樹蔚然成陰,商遙怔怔出著神。 裴楷之踱著步子慢慢走過來:“在想什么?” 商遙頓了片刻說:“突然想起肖錚來了。他還留在陳宮中,也不知道他跟陳皓有什么深仇大恨,這么處心積慮地要殺他。你覺得他會成功嗎?” 裴楷之篤定道:“他會成功?!?/br> “為什么這么篤定?” 裴楷之說:“因為有我幫他?!?/br> 商遙抱住他的胳膊:“怎么幫?” “大魏滅陳的那一天,就是肖錚刺殺的好機會?!?/br> 囯與囯時間互相攻伐并不稀奇,以魏國現在的勢頭,只要發揮穩定,統一天下只是早晚的事。更何況陳皓那樣不作為,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商遙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肖錚刺殺陳皓成功后會不會又要來殺我?” 裴楷之彈了下她的腦門,“我是有多蠢?怎么會給他第二次機會傷害你?” 商遙輕哼:“肖錚聰明狡猾,身手還好,你又不能天天陪著我,百密終有一疏啊?!?/br> 裴楷之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他一笑:“依我看,肖錚是個極有意思的人,他大可以殺了普華居士的,但他寧愿自己冒險進宮也不愿意對普華居士動手,就因為老先生懸壺濟世救人無數,他會擄走你也只是因為認定你是黛妃而已。所以才會舍近求遠擄走你,這跟他不殺普華居士的心態如出一轍。一個冒死也要刺殺成陳帝的人,足可見他對陳帝的恨,這么深的恨卻因為一個普華居士而輕易放棄了讓陳帝毒發身亡的機會,一個人心里的善念戰勝了恨意,我的商商這么好,他為什么要揪著你不放?” 商遙吃了一驚:“他有那么好?那他還殺了左尋使,右尋使也因為他被斬首,還有那些因為護駕不利的侍衛以及宮人也被他連累,雖然沒死,但也受到了牽連。這怎么解釋?” “陳囯的左右尋使死了百姓拍手稱快,肖錚是間接為民除害呢,至于你所說的宮妃和侍衛……你也在陳宮里呆過一段時日,明明表面上沒做錯什么,還不是無端招來橫禍嗎?也許他認為殺了陳帝可以幫助更多的人解脫?!?/br> 商遙不滿:“你怎么幫著他說話?” “我只是就事論事。別的事我不確定,單從對待普華居士的態度來看,肖錚絕不是窮兇極惡之徒?!?/br> “那我半路逃走的時候有一位老大爺出手幫我,他還把人給殺了!” “肖錚完全沒必要殺他,會殺他也許另有隱情呢?” “什么隱情?”商遙一頓,仔細想了想當時的情景,她記得那里十分荒涼,老大爺駕著出現時她還感到了一絲意外,但因為急著躲開肖錚也并未深想。難道那位老大爺真的有什么不良企圖嗎?糟糕,她竟然沒有半點察覺。肖錚是個老江湖,難道他發現了? 好吧,他說得有理有據,商遙不服不行??墒撬觳仓膺@么往外拐地洗白肖錚令她頗為不快,咬牙道:“我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袒護他了,你跟他根本就是一類人!” 裴楷之一愣:“哪類人?” “演技派啊?!鄙踢b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肖錚明明很憎惡陳皓,偏偏在陳皓面前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他還討厭我,可每次面對我都是一副溫文儒雅謙虛有禮的模樣,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從某種方面來說,你和他立場是一致的?!闭f到這里,話鋒又是一轉,“還有你不也曾把我當做黛妃嗎?在涼囯時不僅把涼王騙得團團轉,還把我當傻子一樣利用,臣書讀得少,臣曾做過盜墓賊……這些話都是你說的!” 商遙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甩開他的手走到樹下。 這舊帳翻起來真是要命,她氣勢洶洶的。這個節骨眼任你再能說會道也沒用,唯有乖乖認錯。裴楷之沉默了一下,誠懇道:“是我的錯。我要知道我會這么愛你,不僅不會利用你,還要像從陳宮把你帶出來一樣把你從涼囯帶出來,和你雙宿雙飛?!?/br> 商遙猝不及防被表了白,洶洶的氣勢頓時萎靡不振,他多有城府的人呀,簡簡單單幾句話不僅表了白,還順帶提醒了她發生在陳囯的種種。商遙態度徹底軟化,卻仍故作矜持地說了句:“知錯就好?!边@絲矜持在她察覺脖子有些癢抬手要抓時發現手背上好多黑色的小蟲子時徹底破功。 裴楷之及時發現了異常,拉著她離開樹下。商遙一邊甩著手一邊指著脖頸:“你別用手,要用嘴吹?!彼共皇桥?,而是這些小黑蟲太脆弱,她一巴掌就能拍死一片,可關鍵是蟲子的尸體和分泌物會留在身上,那就惡心了。 “你確定” 后來她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裴楷之從善如流地用嘴把蟲子吹掉,但她發現她更癢了,不安地動了動身體,裴楷之忽然道:“別動,頭發上還有?!?/br> 商遙十分聽話,裴楷之從身后轉到她前面來,挑起她一撮頭發,專心地尋找蟲子,“這么多蟲子,誰讓你站到樹下的?!?/br> 商遙說:“你就別占了便宜還賣乖了?!?/br> 裴楷之笑道:“我占什么便宜了?” 商遙說:“這么光明正大親近我的機會,難道不是占便宜嗎?” 裴楷之一頓:“這就是占便宜了?” 商遙:“嗯哼?!?/br> 他放下手來:“走,我們回去?!?/br> “這么早回去干什么?” “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占便宜?!?/br> 商遙:“……” ☆、親密無間 翌日,三人啟程回永安。 近鄉情更怯這句話的意思商遙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 臨進家門前,商遙對裴楷之說:“我失蹤了好幾個月,你父母會怎么想?說實話的話,他們會不會認為我不清不白的,不允許我嫁給你?可不說實話的話,又該怎么解釋我失蹤的事?我們的婚禮沒有如期舉行,他們一定感到很沒面子吧?!?/br> 裴楷之有些不明白她眼里隱隱透出的期待是什么情況,略微思索了下反問:“我為國事出使陳囯,主動推遲婚期,皇帝還贊我一句深明大義呢,為我裴家長了不少臉,我爹娘怎么會覺得沒面子?” 商遙哦了一聲:“也是。那我失蹤的事呢?” “失蹤又非你所愿。而且你有不清不白嗎?” “沒有啊?!?/br> “那不就是了?!?/br> 商遙挺佩服:“你還挺樂觀的哦?!?/br> “我的樂觀是建立在能把這件事擺平的基礎上,你的樂觀又是源自哪里?”他說著莫名就笑了,“盲目的樂觀嗎?” 商遙瞪他一眼,忍俊不禁:“我的樂觀源自于你的樂觀啊?!庇值?,“那一會拜見你父母的時候我就負責貌美如花扮弱裝可憐,不用裝,我本來就是弱勢的一方,剩下的全交給你了?!?/br> 裴楷之點頭:“沒問題?!?/br> 商遙腳步輕快地走進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裴楷之的丞相老爹和公主老娘幾乎沒怎么責問兩人,反倒是淮陽公主全程拉著商遙噓寒問暖。 商遙覺得很驚奇,一度懷疑自己記憶混亂,她被擄之前,淮陽公主對她的態度雖然不錯,但也沒到這么熱絡的地步。她不在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么?余光里掃了裴楷之一眼,嗯,有他在,她覺得婆媳問題以后都不存在了。她像撿到寶一樣偷偷樂了。 裴楷之以眼神詢問:笑什么? 事實上從商遙莫名失蹤的第一天起,裴楷之第一反應不是商遙出了意外,就因為她失蹤前曾問他:“如果我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