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商遙覺得有些好笑,轉而道:“我看到剛才你和程青剿坪蹌植揮淇歟換嵊窒胩岬渡蔽野???/br> 謝繹輕描淡寫道:“有我在,娘娘放心?!?/br> 商遙趴在窗邊望著他,特誠懇道:“謝將軍救了我三次,我卻不知該拿什么來報答?!?/br> 謝繹揉了揉馬身上的白色鬃毛,笑道:“娘娘只要盡心侍奉主上就可以了?!?/br> 商遙被他這話堵得啞口無言,開口閉口都是主公主上,一言一行都很官方。也不知他是出自真心還是礙于這么多人在場不便說話? 商遙十分郁悶,放下簾子開始小憩。 抵達松華山腳下時,已經晌午了,這會再往山上爬顯然晚了。由于以前的燕王常常來松華山上避暑,因此松華山附近建有行宮,一行人在行宮里住下來。 經過一夜休整之后,準備爬山。 翌日,商遙一大清早就醒了,剛吃了早飯,謝繹便派人來叫了,還照涼王的意思為她準備了肩輿,商遙瞧著那架輕巧靈便的肩輿,明顯感受到了來自周圍不善的目光以及深深的惡意。她差不多習慣了,十分淡定地坐上去,“出發吧?!?/br> 山間的路尚算平穩,商遙坐在肩輿上,也沒覺得有多顛簸。倒是陽光很烈,曬得人昏昏欲睡。雖然頭頂上有華蓋遮擋,但還是掩不住這春末夏初的燥熱。 商遙懶懶地打著扇子納涼,身下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似是轎夫被石頭絆住了腳,肩輿隨之右翻,商遙手中的團扇脫手而出,幸虧她及時抓住扶手,人才沒有被甩出去。 她驚魂未定地往下望去,只見前面那個青衣轎夫回過頭來,沖她一笑道:“貴妃娘娘可要坐穩了?!?/br> 這張欠揍的臉,可不就是程青越么? 原來是故意的。商遙本能地尋找謝繹的背影,剛才他還在她前方不遠處呢,怎么轉眼就成了一個小黑點呢?商遙看不到他,心里有些發慌,身下又是一陣顛簸,忽而向上忽而向下,忽而左忽而右,晃得她頭暈腦脹,早飯差點吐出來。她握緊扶手,斥道:“你一個大將軍抬轎子不覺得屈才么?” 程青越扯了扯唇:“能為娘娘效勞,是卑職的榮幸?!?/br> “你的榮幸就是我的不幸,快放我下來!” 程青越挑眉:“放下來?貴妃娘娘難道要自己走?”自顧自搖搖頭,“那可不行,您的身體那么嬌貴呢?!闭f著,又是用力一顛。 商遙一時不妨,整個后背撞上肩輿后背,一股透心疼,心知他是打定主意要折騰自己了,這么大人了,怎么心性如此幼稚!她破罐破摔地松了手,高聲道:“你再這樣,我就松手了啊,摔死得了,摔死了我也不用陪著你們吃苦去挖什么墓啦!” 程青越壓根沒當回事,以為她是故意嚇唬自己,繼續若無其事地前行。倒是后頭的轎夫忍不住驚叫:“程將軍,黛妃娘娘松手了!” 程青越穩住肩輿停了下來,回頭一望,果然見商遙松了扶手,他可不信她真不怕死,眉毛一揚:“娘娘……” 娘字剛出口,只見商遙猛地抓住扶手,翻身跳了下去,由于肩輿抬得很高,離地面尚有一段距離,加上路上山石眾多,路面并不平穩。商遙穿得又是那種輕軟的絲綢鞋,猛然跳下去時,腳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鈴鐺啊了一聲,飛速地沖過來:“娘娘沒事吧?” 商遙沒說話,咬咬牙站起身來。 程青越眼里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雙手抱胸,眼下在半山上,他就不信她能自己爬上去。 商遙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跑到前頭去追謝繹。 山間綠意盎然,林木葳蕤,為了爬山方便,謝繹早已換下官服,一身藍衣便裝,正和幾個同行的官員談笑風生。 商遙冷不丁喊道:“謝將軍!” 眾人聞聲齊齊回過頭來,謝繹排開眾人走過來,見她模樣十分狼狽,不由訝然:“發生什么事了?” 商遙輕哼了一聲:“那個轎夫是程青越偽裝的?!?/br> 謝繹瞬間就明白了,臉上浮現十分微妙的表情,“程將軍……”程將軍怎么,他沒往下說,轉而關切道,“娘娘是自己爬上來的?沒受什么傷吧?臣請太醫為你看看?” “我不要太醫,程青越是故意的,你不管管?” 謝繹搖了搖頭:“雖說挖陵一事由臣全權調度,但程大人官居右衛將軍,官階比我高了不是一點半點,臣就算有心也無力為娘娘出頭?!彼允抡撌?,說得再明白不過。 商遙張了張嘴,滿腔心緒突然如xiele氣的皮球一般,掩在衣袖下的手臂泛著一絲疼痛,她突然醒悟過來,謝繹救了她兩次,她下意識地依賴他親近他,可是對他而言,她似乎只是涼王的女人而已。自己剛才那種又埋怨又委屈兼訴苦的口氣,只在親近的人身上展露的情緒實在不應該有。 右衛將軍頭銜不低,這亂世里,隨時都可能開戰,涼王把自己倚重的右衛將軍調到此處是何意?難道是謝繹剛來不久,涼王想用他卻又不放心,所以派程青越一起過來,名為幫忙,實為監督?如果這樣的話,謝繹的處境也不是很好。 長長的沉默之后,商遙哦了一聲,扭過頭淡淡道:“那好,回頭我要在涼王面前告他一狀,這筆賬先記著?!?/br> 謝繹提醒道:“娘娘就算去涼王面前告狀,也是無用的?!?/br> 商遙停下來:“為什么?” “程將軍鞍前馬后跟隨主公整整七年,攻城略地,殺敵斬將,所向披靡,也曾與亂軍之中替主公擋下流矢,這么一個人,主公或許會惱他,但卻絕不會拿他怎樣。娘娘認為呢?” 商遙:“那就算了?!狈凑矝]真的打算告他。 望了眼高高的山巔,商遙本打算自己往山上爬,可顧慮到自己若表現得太強悍,這些人對她的防心會加重,若是表現得柔弱一些,這些人失了防備,她逃跑起來菀仔k技按耍歡贗白吡思覆劍急稈鹱疤辶Σ恢y瓜隆 謝繹就在商遙身后不遠,他身高臂長,肯定能扶住她。因著這層盤算,她的身體先是晃了晃,再順勢往后一倒——預料中的臂膀卻并沒有出現,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疼。商遙摸著后腦勺坐起來,謝繹才姍姍來遲,“娘娘沒事吧?” 商遙愣了半晌,抬手示意謝繹扶他起來。謝繹正色道:“男女有別,臣不敢褻瀆娘娘?!眰壬硪槐?,只見被她甩在后頭的鈴鐺已經追了上來,商遙一嘆,這人是真君子啊。 商遙佯裝虛弱地靠在鈴鐺身上,“我走不動了?!?/br> 話音剛落,正好見兩個士兵抬著肩輿趕上來,程青越也在其中,謝繹迎上去,狀似隨意道:“貴妃娘娘走不動了,要坐肩輿。程將軍可否高抬貴手?” 程青越看著他,半晌才道:“你該不會也被這女人迷住了吧,怎么這么盡心地維護她?” 謝繹一笑:“程將軍言重了,我只是聽從主公的囑托而已?!?/br> 那肩輿空著也是空著,程青越也覺得戲弄夠了,便大方地讓出來。 大概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路程,終于抵達目的地。 巨大的封土堆拔地而起,不難想象黃土堆下的陵墓該是如何的奢華。眾人停下來休整,謝繹淡定地圍著土堆轉了一圈,又折回來,指著手里的地圖對商遙道:“娘娘只說陵墓入口在南面,但但范圍未免有些大,具體在哪個方位,娘娘可還有印象?” 現在日頭正盛,商遙一手搭在眉骨上,白皙的手被日光映得幾近透明:“現在什么時辰了?” “巳時一刻?!?/br> “哦?!彼檬种噶酥副魂柟飧采w住的那片封土,比劃了下說,“大約是這里吧?!?/br> 謝繹蹲下來摸了摸附近的泥土,笑了:“大約?” 商遙鄭重地點頭。 “如此,謝謝娘娘的指點?!彼弥貓D兀自走開,和涼王派來的五位負責工程建筑的官員商量如何開挖。 商遙不打算那么快就告訴他們這里有個盜洞,他們發現得越早她死得越快,還是緩緩再說吧。商遙單手拎著一張胡床走到樹下涼快,所謂的胡床其實就是小馬扎的前身,簡單輕便。 她這邊打著扇子,鈴鐺踮著腳尖頻頻朝那邊望去。商遙拽了拽她的手:“你在看什么?” 鈴鐺焦急道:“涼王派娘娘過來不就是為了幫謝將軍一起挖陵么?娘娘怎么坐一邊看起熱鬧來了?” 商遙揉了揉腰道:“我累了,坐了半天的肩輿,腰又酸又痛。你要是感興趣,自己去看吧?!笔膶⑻撊跹b到底。 鈴鐺哦了一聲,還真的跑去看了。 商遙被驚到了,這個鈴鐺平日從不離她半步的,今日怎么這么反常?她揚了揚眉,遠遠瞧著謝繹站在高大的封土堆前,藍衫翩翩指揮若定的模樣,確實很招姑娘家喜歡。鈴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這么急著往前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商遙低頭按摩酸痛的小腿時,程青越帶著一隊士兵身先士卒開挖起來,商遙不免吃了一驚,他堂堂一個大將軍卻干起挖泥撩土的粗活,如此接地氣的將軍,著實讓人意外。其他官員見程青越動手,自己也不好意思干站著,偏偏他們都是文弱書生沒幾分力氣,正躊躇著,眼瞟見謝繹光明正大袖著兩手走到不遠處的樹蔭下納涼,于是紛紛心安理得地躲到樹底下去了。 商遙忍不住噗嗤笑了。又讓人搭了帳篷,跑到里面睡覺去了。 將軍帶頭,士兵們越干越帶勁,一直挖到了晌午。鈴鐺熱心得很,又是送水又是遞食物的。程青越調笑了兩句:“小丫頭倒是熱心善良,偏偏跟了一個毒婦?!?/br> 商遙離得遠并沒有聽清楚他說什么,只是見鈴鐺神色微惱,提著食籃折了回來。她也懶得多問,眼見日頭越來越烈,她命人搭了帳篷準備午休。 程青越冷笑一聲:“還真以為自己是來享福的!” 商遙聳了聳肩,“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時日頭正逐漸向西移,半掛在山腳,只露出半圓的輪廓來,霞光染紅了天際。她繞著陵墓走了一圈,不由嘖嘖贊嘆,倒是人多力量大,只半天的時間,便挖出深七八米的大坑來。隨著挖陵工程的深入,天色漸漸暗下來,由于上山下山太過浪費時間,于是大部隊便在山上安營扎寨了。 謝繹很體貼地欲派人送商遙先回行宮,商遙沉思了一會兒說:“不了,我還是留下來吧。再說你們涼王不是讓我幫你們么?!?/br> 光著膀子正靠在樹下閉目養神的程青越聞言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哼哼。 商遙權當沒聽見。 謝繹道:“那好,娘娘若有需要,盡管開口?!?/br> 商遙本以為他們一時半會挖不出什么的,誰料挖到第三天時,幾個士兵在挖土的過程中遇到十分堅硬的石頭,眾人都以為只是尋常的石頭,誰都沒在意,誰知怎么挖也挖不動。謝繹察覺到不尋常,匆匆趕過去,蹲下了視察了幾番,又吩咐士兵們沿著石頭的邊緣開挖。大概又挖了一炷香的時間,石頭的輪廓逐漸□□出來。那是一塊非常巨大的石頭,邊緣砌得非常平整,一望便知是人為加工過的石頭,石塊的側面還雕著精致的祥云花紋。 謝繹反復看了看,臉上慢慢浮現笑容:“這應該是陵墓最外邊的一道門?!?/br> 彼時的商遙正坐在胡床上喝茶,聞言從胡床上摔了下來。異樣的聲響引來眾人的側目,商遙呆呆地坐在地上,鈴鐺忙伸手攙她。 商遙抬頭望了眼湛藍的天,頓時哭笑不得,嘴上卻道:“我是不是又該午休了?”這幾天呆在山上,她一到午時必定按時睡覺,睡整整兩個時辰才會醒,醒來吃飯散步吹風納涼,過得簡直像在山隙燃伲筒蠲揮斜鶚恕 當然這兩個時辰里商遙不是真的在睡,只是給外人制造一種假象,一種她很安于現狀的假象,如果運氣好偷偷溜出去,別人指不定以為她還在帳篷里睡覺呢。 她鉆進帳篷里,胸口焦躁,簡直坐立難安。 陵墓被發現,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離死不遠了? ☆、王陵(下) 第五天,謝繹在封土堆的北面發現一個盜洞,這個盜洞已經回填,又被山間的藤蔓植物覆蓋住,加之洞口十分狹窄,極為隱秘,很難被人發現。 商遙十分確定這個盜洞就是自己當初見的那個洞。思及此,她不由瞟了眼謝繹,疑惑道:“你以前該不會是以盜墓為生的吧?” 謝繹指揮著士兵們順著盜洞開挖,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本正經道:“娘娘養尊處優,自然不懂人間疾苦,亂世之中生存不易,我以前確實曾跟著幾位精通盜墓的鬼才混過飯吃。所以主公才會派我負責此事?!?/br> 這……盜墓賊并不是多么光彩的身份,可是謝繹坦誠的語氣,以及滿身塵土猶自從容的氣質令人產生一種身為盜墓賊很有優越感的錯覺。更荒謬的是,商遙竟然覺得他很有本事,望著他的眼神里滿是佩服……不就是一個盜墓的嘛! 商遙將信將疑:“可是你看著不像啊?!?/br> 謝繹挽起衣袖,似是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娘娘見過盜墓賊?” 商遙忙搖頭:“沒、沒有?!闭谶@時,前面突然傳來士兵們難以抑制的呼聲:“謝將軍快來看啊,墓室已經打通了?!?/br> 謝繹揚了揚眉梢:“我過去看看?!?/br> 原來那個盜洞并沒有完全回填,只是堵住了入口的一部分而已。沒三兩下,墓道便已被打開,自是群情激憤,只是誰都不敢率先下去,紛紛徘徊在洞口摩拳擦掌。 程青越率先跳了下去。謝繹提了一盞宮燈,緊隨其后,并囑咐道:“我先進去探探,你們先別下來?!?/br> 商遙一顆心十分惴惴,這陵毫無疑問是黛妃的,只要燕王陵沒找出來,她的安全就無虞。 謝繹和程青越這一去就是半晌。眾人守在洞口,翹首期盼。半晌,微弱的燭光自幽深的洞口照射,伴隨著愉快的交談聲。沒隔多大會兒,便見兩人雙雙走出來。 程青越一手按住佩劍,一副倨傲模樣:“禍水就是禍水,一個妃子墓里竟然有這么多豪華的陪葬品,陵寢建制堪比親王,也不知道這燕王生前搜了多少民脂民膏,也難怪要亡國了?!?/br> 商遙不痛不癢,反正不是在說她。 這時,鈴鐺忽然問道:“我聽說燕國還保留著人殉的祖制,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尸骨?” 程青越斜睨了商遙一眼,“你這話問得奇怪,墓主人還活得好好的,怎么會有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