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雨中的城市光陸怪離,車燈和霓虹雜糅,感覺著污濁,發現著污濁的美。 冷白的燈光照亮廚房,他有條不紊的收拾著廚具,石凈捧著一盒曲奇餅干放在腿上,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 終于,她醞釀已久的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簡衍站直身子,疑惑的轉向她。 石凈抿了抿唇,淺顰著問他,“你是因為甜甜,才來接近我的嗎?” 因為簡衍早就向她坦白,他和趙嫤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石凈知道這件事她幫不上忙,最好就是別幫倒忙,所以她同意保持沉默,讓他自己來對趙嫤解釋。 他稍愣一下,不禁無奈的笑了,她們問了一樣的問題。 “這很重要嗎?”簡衍淡淡的問道。 石凈立即反駁,“當然重要?!?/br> “哪里重要?” 她噎了一下。 簡衍走來她面前,說著,“無論是誰想要接近誰,都是有目的,它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復雜,重要的是結果,而結果是忠于自己感情的選擇?!?/br> 石凈張了張口,終究是被堵的沒話說,就納悶,明明他是半個外國人,怎么把她給繞進去了。 簡衍半蹲下身,拉來她的手握著說,“我喜歡你,這是我的選擇?!?/br> 好吧,光憑他那雙,胡說八道都具有說服力的眼睛,她就沒有勝算。石凈捏出一塊餅干,塞進他嘴里,表示投降。 簡衍吃完餅干,說道,“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br> 她歪著頭,他擰著眉,不像提問的口吻,更像是略帶威脅,“你就不能……別再和那些人見面了?” 石凈不明白,“哪些人?” 簡衍說,“你的相親?!?/br> “那是我媽安排的,必須要去,而且我都和他們說的很清楚,我有喜歡的人……”她說話聲漸小。 他搖搖頭,非常不能理解,“為什么是必須要去?” 石凈深吸口氣,望著他說道,“因為我的一切,都是我家人給的,從小到大,他們供我吃喝上學,還有工作,現在他們僅僅是要求我和別人吃頓飯而已?!?/br> 這么多年,即使父母重視她哥多過她,也沒有將她放逐,任她自生自滅,他們供她上名校,給予她優渥的生活條件,只是沒有給她任性妄為的權利。 她是石家的掌上明珠,放在絲絨軟墊上的明珠,稍有妄動,便會摔在地上,沾染塵土污泥,一文不值。 石凈輕笑一聲,自嘲的說道,“如果你沒有出現,我可能早就聽從他們的安排,定下我的后半輩子了?!?/br> 簡衍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她眼里的霧氣將化,又被她仰頭憋了回去,也躲開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的家人,但是我會努力去想辦法,你要是接受不了……”她說著哽咽了一下,眼淚就淌下來。 她哭著反悔,“我不管,你就等等會死嗎!” 簡衍淺皺著眉,嘆了口氣,把她拉進懷中,將她腦袋按在肩上。 “你早說出來,就不用自己扛著?!?/br> 石凈愣一下,臉在他肩上壓得更緊,仍能聽見啜泣聲。 ☆、第25章 火鍋 趙嫤覺得這個夢很真實,那是在漆得光亮的黃包車上,坐著穿綢緞衣裳女人的時代,電車頂上的集電器,跟高懸的電線脫節,擦出火花的聲音,它的橡皮輪胎在行人間穿梭。 走過書店和古董店密布的街道,身影映在櫥窗里,她的目的地是街角的裁縫鋪子。忽然,她停住,轉頭看著玻璃窗,這是間珠寶店,那枚躺在絲絨布上的翡翠吊墜,牢牢抓住她的目光。 珠寶首飾既浪費錢,又不能填飽肚子,戴在身上還會招賊,對她來說,不僅是可有可無,還是麻煩的東西。她如此想著,就低下頭快步離開。 可是連續幾天,每當她路過這間店,都會放慢腳步。因為不可否認它的美好,那么迷人而純粹,誰不想要呢。 她盯著那翡翠吊墜發呆時,沒有察覺到里面的人走來,那搭著銀色袖口,骨節分明的手,敲了敲玻璃窗,咚咚兩聲,她嚇得往后退了半步,看著櫥窗里出現的男人。 他穿著深棕的外套,馬甲在襯衫外工整的扣著,像留過洋的打扮,奇怪的是,明明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認為他笑的溫柔。 將要醒來時,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響起,恍惚間睜開些眼睛,手機屏幕的光,亮在昏黑的環境中,須臾,又暗滅。 趙嫤伸出胳膊去撈,卻發現隔得很遠,根本夠不著,她撐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意識逐漸清醒,不是在熟悉的床上,她傾身去抓來手機,結果是無用的廣告。 手機鎖屏前,她注意到時間,凌晨一點過半。不記得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是憑她的睡眠習慣,不可能給自己蓋上被子。 她躺著不動半響,已經沒有睡意,打開手機短信箱,想了想,發給宋迢:「可以過去打擾你嗎?」 不過幾秒,對方只回了一個字:好。 盯著他的回復,她抿著的唇線慢慢勾起,就像往溫水里倒進白砂糖,一點點融化。 趙嫤掀開被子下床,連拖鞋也沒穿上,找到他辦公的房間,把門推開一些,探進腦袋。長窗外渲染著夜色,襯托房中暖調的光線,他坐在辦公桌后,換了身休閑的衣服,透著干凈清爽的氣息,吸引她走進去。 房間里鋪著羊毛地毯,踩上去尤為柔軟,她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趴在桌面上,單手撐著臉,凝望他的姿態。 宋迢抬頭就看見她那張素凈秀雅的臉,眼眸藏著吊燈落下的光斑,有點像那天喝醉時的模樣,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笑非笑。 趙嫤把下巴枕在手臂,眨著精神的眼睛說,“我剛剛睡了一覺?!?/br> 她扁起嘴繼續道,“然后被餓醒了?!?/br> 宋迢很是平靜的嗯了一聲。 趙嫤坐直,“就嗯?” “你不是要維持身材嗎?”他裝出不理解的表情,難掩唇角的笑意。 這男人,光記著她那些不成熟的小借口。趙嫤揚起下巴,“你認為我需要維持身材?” 宋迢煞有其事的搖頭說,“有點遠,我看不清?!?/br> 聞言,趙嫤起身繞過這張辦公桌,來到他面前,抬起膝蓋壓在他的腿側,一手按住椅背,一手扶著他的肩,俯身停在能夠掠奪他呼吸的距離,她挑逗的說,“看清了?” 宋迢不動聲色,“視覺有偏差,這必須靠感受?!?/br> “你覺得我會上當?” “就算你會,我也不敢碰你?!?/br> 她瞬間蹙眉,“為什么!” “怕你明天也上不了班?!?/br> 趙嫤表情一頓,煙視媚行的抿住唇,干脆轉身坐在他腿上,一邊玩弄著他的鋼筆,一邊問道,“這么晚了,能做火鍋嗎?” 宋迢擁住身前的人,胸膛貼上她的背,握住她的手,拿走鋼筆隨意擱下,將她的手裹進自己掌心,嗓音溫柔而慵懶的說著,“當然可以?!?/br> 只有餐桌正上方的一盞燈亮著,光線柔和得過分,小鍋里滾著湯,下面墊著迷你的電磁爐。除了一堆下火鍋的菜,還有一盤蒜蓉青口貝,一枚鮮切的海膽,一份干冰環繞的玫瑰露。 不得不說,坐在空調下涮火鍋,尤其的舒爽。趙嫤夾著熟透的山藥,另一手怕滴湯的接在下方,送到旁邊的人眼前,他卻稍稍往后靠去,搖著頭。 既然不吃,她把山藥扔進自己的碗里,將撈勺和筷遞給他,說著,“那你幫我燙吧?!?/br> 宋迢笑了一笑,夾起紅對蝦放進滾湯中,輕輕攪動一下,熱煙裊裊。沒幾分鐘,他夾出燙熟的蝦放在她碗里,就見她捏著蝦頭和尾巴,直接帶皮咬住中間,在嘴里磋磨出蝦rou來,兩秒解決一只蝦。 宋迢看著她這懶人吃蝦的方式覺得好笑,就問,“你這樣吃到東西了嗎?” 趙嫤朝他伸出舌頭,展示給他上面未嚼爛的蝦rou。他閉了下眼,將臉撇去一邊,她還得意的竊笑。 在濕毛巾團上擦兩下手,她拿起筷子伸進鍋里的同時,問著,“你常住這兒?” “離得近,方便?!彼翁稣f著,撈出已熟的蝦放進他自己的碗里。 趙嫤沒有察覺,而是突然想到,“曠班一天,工資要扣多少?” “不多吧?!彼仁遣聹y著回答,然后肯定的說道,“只是,無故曠班,可以辭退?!?/br> 她把筷子一拍,振振有詞的說,“滿足總裁的生理需求,怎么能算是無故曠工?” 宋迢抬眸看著她,不緊不慢的反問,“你確定我滿足了?” 趙嫤被噎住,趕忙低頭咬著菠菜的梗,突然碗里多出一只剝好的蝦。她看向宋迢,他正用濕毛巾擦手,接著繼續往鍋湯里放食物。 再次轉換成欣賞模式,她將臉靠在手背上,透過湯面升起朦朧的煙,怎么看他,都好看的要命,應該把他藏起來,拋頭露面必然招蜂引蝶,多不安全。 翌日,趙嫤散著長發,將臉頰兩側碎發別進耳后,穿了件藏青色的無袖連身裙,出門上班前從餐桌上叼走一片吐司,無視了坐在旁邊翻著報紙的男人。 宋迢有些愣意的看著她消失在餐廳門外,沒幾秒,又折返回來,低頭吻住他的嘴,舌頭溫軟的糾纏幾番,她先停止,咬上只剩一半的吐司,轉身離開。 他回過神來,抖了抖報紙,發現讀不進上面的字,卻忽然笑出一聲。 比以往的時間要早一些走進辦公室,周圍的同事也是寥寥可數。趙嫤坐下,打開筆記本沒一會兒,穿著淺藍的竹節棉t恤,九分牛仔褲的年輕男人,在她身后走來。 許旦放下電腦包,順便盯著她問道,“你什么情況?” 以為他問的是昨天她為什么曠班,趙嫤弱聲弱氣的回答,“……我起晚了?!?/br> 可是她沒想好該怎么跟經理解釋,總不能直接說,因為起的太晚,住的太遠,她一想,干脆就曠班吧。所以,她對許旦抱拳道,“求前輩指點我怎樣逃過此劫?!?/br> 誰知,許旦聽的云里霧里,“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是問你和艾德什么關系!” “艾德?”趙嫤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困惑的問,“誰是艾德?” “呦呵,少來這套,昨天他特地跑這兒一趟,就為了給你請假?!?/br> 趙嫤瞬間抓住重點,明明給她請了假,就是故意逗她,偏偏她還控制不住的,翻滾心里那鍋糖水。這么想著,她豁然的哦了一聲,“宋迢的秘書!” 許旦不吃她這套,“裝的還挺像,老實說是不是上次,他找你去跟小宋總談話,然后你倆就勾搭上了?” 她猶豫著說,“我和他確實認識?!?/br> “只是認識就幫你請假?” “怎么就不能幫我請假?” “在這里,除了宋迢的事,其他任何事情,他一概不管,錢都塞不進他兜里,會是那種隨手幫人請假的活雷鋒?”許旦說完這句話,又自己拍板定案,“要么就是他對你有意思?!?/br> 為了避免他繼續亂猜測,趙嫤無奈的說道,“告訴你實話吧……” 許旦往前一傾,壓低肩膀,豎起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她用手擋在嘴邊,小聲說著,“宋迢是我男人?!?/br> 他倒抽一口氣,故作驚恐狀,然后對她說道,“湯姆·克魯斯跟我有一腿?!?/br> “我就知道你不直!”趙嫤不敢大聲的指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