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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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妃的娘家無勢,當初司徒皇后同黎貴妃在時,她從來不曾想過能有什么大功德,平穩度日便好,唯一的女兒三公主能選一位好駙馬,也是平生第一的大事。 放眼大興朝,能當得上好駙馬的,除了加封護國公的司徒家一門,還能有誰? 也是彭賢妃素來與季淑妃交好,才敢為人先將話說了出來。 聽罷彭賢妃的話,三公主百里柔低下頭去,面色已通紅。 季淑妃偷眼觀察龍顏,三公主百里柔生得嬌美異常,繼承了幾分景元帝的風流品貌,當是不俗,可帝王家素來寡情,諸多兒女不僅位分不同,連寵愛也分三六九等。如此婚事,還要陛下首肯。 三公主眉宇間與曾經的婧公主并無一絲相像,景元帝的眼中從來沒有這個女兒,望之久矣,只覺陌生,即便入眼,亦無法入心。 然而,再無人似婧公主了,最寵愛的女兒一去,剩下的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好在三公主仍是公主的位分,配給司徒赫不算不當。 “嗯……”景元帝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正待開口說話,司徒赫猛地起身離座,跪于殿內正中,垂首而辭道:“多謝陛下同諸位娘娘美意,然而司徒赫有隱疾在身,恐怕要辜負陛下同諸位娘娘盛情了?!?/br> “隱疾?”景元帝不解,“莫不是……” 司徒赫鄭重以大禮跪拜,一字一句清晰道:“司徒赫愧對陛下器重,愧對司徒家先祖,生而不喜女色,一早自知有龍陽之癖,甚至在宮外有相好之男子,恐怕此生不能娶妻生子!欺瞞之罪,還望陛下恕罪寬諒!” ☆、第323章 她的遺物 “這……” 司徒赫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如此大事不能兒戲,既然自司徒赫口中說出,如若是假,便為欺君之罪。 景元帝一時竟不能言語,殿內靜默無聲。 唯太子百里御不動聲色笑開,率先接受了司徒赫的推辭,順水推舟道:“素來聽聞赫表兄不近女色,原來竟是因了這個原委。方才赫表兄所言的相好之人,莫非我也認識?” 眾人被百里御所言吸引過去,皆是存了一探究竟的心思,誓要司徒赫解釋得清清楚楚。 司徒赫于是點頭:“正是太子殿下所想之人。他乃一介庶民,罪臣之子,上不得臺面,微臣自當恪守方寸,即便終身不娶,亦不會折損皇家顏面?!?/br> “這……”季淑妃還不甚明了,與眾人面面相覷。 太子卻已笑對景元帝解釋道:“從前的掌儀司司正,父皇應認識的?!?/br> 罪臣黎德庸之子,黎家滿門抄斬的漏網之魚,被拿到臺面上來說,著實有損皇家顏面。 司徒赫無意搬出黎戍,可若想讓陛下信服,必得是非曲折詳盡,唯一可信之人只有黎戍,他不需費盡口舌,亦能自證隱疾。 可太子百里御這番提醒卻不知是何用意,即便百里御為司徒皇后親出,也再不可能如親兄弟般可信,司徒赫只得再解釋:“得虧太子殿下明察秋毫,賞罰分明,才能保黎戍一條性命。他本是無用之人,又出身微賤,著實令臣羞愧?!?/br> 太子仍溫雅端方,頗有袒護之意:“他雖無用,赫表兄喜歡,我也不好再橫加阻撓,父皇您說呢?” “愛妃……”景元帝近來越發糊涂了,總以為近旁坐的是黎貴妃同司徒皇后,提起黎戍,他竟轉臉朝右側望去,待望見季淑妃的生疏面孔,這才回過神來。 相伴二十余載,人心果然是rou長的。巧言令色的罪妃也好,不卑不亢的皇后也罷,他的心雖有偏頗,卻不可能無動于衷。 見司徒赫堅持,景元帝嘆息:“赫兒,你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此番你有此隱疾,可曾與你伯父言明???” 司徒赫再拜倒,以頭點地,道:“微臣自當與伯父細說究竟,請陛下成全司徒赫之心?!?/br> 景元帝素來開明,無奈道:“罷了,罷了,此事壓下,暫且不提,待與你伯父商量后再行定奪。即便你有此隱疾,可司徒家只有你一支獨苗,若不留下子嗣,你讓朕如何安心?” “謝陛下隆恩!”司徒赫拜謝道。 一場端陽夜宴,掀起一番波折,眾人再無心論婚嫁之事,宴席散后,司徒赫乘馬車出宮。 席上多飲了幾杯,酒入愁腸,昏昏欲醉。 途經長興街,碧波閣燈火輝煌,呼朋引伴之聲不絕,三月國喪已過,夜市繁華依舊。 馬車在長興街東側的戲樓子前停下,有小廝立刻來迎:“司徒將軍今日怎么有雅興來此?” 司徒赫的親衛隊長周成一把將小廝推開:“少廢話,叫人去!” 趙拓已將司徒赫從馬車內攙扶下來,與周成交換了個眼色,嘆息道:“我就說今日入宮赴宴準要醉,沒錯吧?” “少給老子貧!你倒是勸住了???將軍能聽你的?”周成瞪他一眼,粗聲粗氣毫不客氣。 “將軍醉我能猜著,可這醉了要往戲樓子跑,我也是……” “來了,來了!幾位軍爺!黎老板來了!” 趙拓正說著,那小廝顛顛地拽著黎戍小跑了出來。 端陽佳節,來聽戲的不少,黎戍才唱完最后一折戲,臉上的粉彩胭脂還沒來得及抹掉,瞇著眼瞅了瞅這亂糟糟的情形,怪道:“咦,這是什么妖風把赫將軍給吹來了?” 司徒赫一聽他的聲音,竟睜開了眼,手臂朝黎戍伸出去,腳下的步子也邁開了,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朝黎戍栽去。 “……”黎戍張臂一接,扶卻沒扶住,還是周成和趙拓手快,從背后給攙住了。 “我的爺,這栽下去鼻子都要撞平咯!”黎戍抹了把汗,“怎么回事啊這是?” 周成如實說了:“將軍指明了要來戲樓子過夜,不回元帥府?!?/br> “黎……戍……”司徒赫喃喃了一句,在場的都聽清了。 黎戍齜牙咧嘴沒辦法:“行,行,抬進去,抬進去吧!地方小,委屈赫將軍在此過夜了!” 黎家被抄以后,黎家兄妹雖無依無靠,受盡冷眼,可好歹有司徒赫照拂,外加黎戍平日里積的德,日子倒也能過。 這本屬黎家的戲臺子被抄以后,由司徒赫買下,登臺唱戲成了黎家兄妹安身立命的根本。 司徒赫被抬進黎戍屋里,霸占了他一整張榻,周成、趙拓待要打水為他擦洗換衣,只聽他們將軍魔怔了,道:“你們出去……黎戍……留下……” 黎戍見了鬼似的齜牙:“赫將軍,你這是讓小的為難??!奴家清清白白的身子,這可……” 周成、趙拓聽完黎戍的胡言亂語,咳嗽了兩聲,還是聽命退了出去,順便帶上門。 黎戍頂著一臉的粉彩胭脂站在榻旁望著司徒赫,十分通透地問道:“我說赫將軍,你這回是喝的什么滋味兒的酒???我想想,端陽節的好日子,宮里的雄黃酒可是一絕??!” 最好的酒當屬往年北郡府進貢的“忘憂醉”,如今北郡府已成叛臣自立為王,黎戍也不敢再提。 “陛下要給我指婚……”司徒赫閉著眼,平躺在榻上,半邊臉上長長的刀疤遮不住他的俊朗英武。 “哦,指的誰?”黎戍一點不意外,才問完,卻聽司徒赫自言自語道,“我說我有斷袖之癖,此生不會娶妻生子……” “這……”黎戍目瞪口呆。 “我說相好之人是你……” “嘿,司徒赫,你這就……”黎戍指著他要發作,卻瞧見司徒赫睜開了眼,呆呆望著床頂,鳳目似清醒又似迷醉:“……其實我想去法華寺看看婧小白,又怕她生氣,她一定會氣我終身不娶……可是,黎戍,我擔心她在天上瞧著我難受,又擔心地下太冷太黑她難受……” 司徒赫只是平靜地說話,臉上無悲無喜,連一滴淚也再流不出。 反是黎戍越聽越覺悲慟,眼眶不由地一熱,連拿他出來當箭靶子的事也不好再追究,只嘆息道:“哦,你司徒赫情深意重,為了自己心安,丟我出來讓人指指點點。我說赫將軍,這過夜費你可得付清了,不然就給大爺滾下榻來!” 司徒赫說完憋了許久的心里話,也不指望黎戍能出言安慰,翻身醉過去,耳邊再多聒噪皆已聽不見。 “大哥,聽說赫將軍來了?” 這時,黎貍自外間推門進來,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往里走,輕聲道,“我熬好了羹湯,讓赫將軍喝些解解酒罷?” 看到黎貍臉上不加掩飾的匆忙和著慌,黎戍的眉頭蹙起,覺得大事不妙,司徒赫要瘋魔,恐怕跟著瘋的不止一人。 他不肯讓黎貍接近司徒赫,一邊將黎貍推出去,一邊轉身關上門。 “大哥……”黎貍越過他的肩膀往里瞧,門沒留縫,瞧不清什么。 “小狐貍,今日有媒婆來給你說親,城東不錯的一個商賈之家的公子。自打大興商賈被陛下器重以來,這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大哥打聽過了,那家的公子也是個良人,為人極其穩重知禮,你嫁過去想必不會太委屈?!崩枋毖缘?。 頂著罪臣之女的名號,在這戲樓子度日終究不是辦法,黎戍名聲早已不清白,一生虛度也無礙,可黎貍尚在大好年華,求親之人絡繹,還有往好了活的盼頭。 可黎貍執迷不悟,雙手握著胸前垂下的長命鎖,低頭囁喏應道:“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嫁人?!?/br> 黎戍這才注意到黎貍換了身衣裳,緋紅的顏色,她在戲樓子這些時日甚少再穿,一瞬間有些怒其不爭,黎戍捏著她手臂的衣料道:“別再穿紅衣裳!別再像婧小白!小狐貍,你怎么就不肯聽大哥的勸呢?” “我只是……想照顧他,我只是想讓他高興……如果我能更像婧公主,他也許就……”黎貍淚眼朦朧。 想起司徒赫方才的決心,黎戍更是往狠了說:“大哥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不想嫁人,是不想嫁給別人!一個一個都倔得很!可是小狐貍,大哥和他二十年的交情,他心里想什么大哥能不知道?” 無視黎貍的凄然,黎戍繼續剝皮拆骨:“如今在那個犟驢眼中,生是虛妄,蒼生近,婧小白遠。若是婧小白活著,你大可以像她,他興許會覺得可愛,只做個玩笑般看你??涉盒“滓呀浰懒?,你越像她,他越不會愛,越是覺得你面目可憎!可你若是沒有一絲像婧小白,他豈非更不會愛?小狐貍,他即便是公告天下與大哥這等齷齪之人相伴一生,也絕不會看上你!” 黎貍雙手捂住了眼睛,淚從指縫間漏出,嗚咽道:“婧公主不在了,我知道,大哥,我并沒有想要越過什么位分,我什么名分也不要,我只想照顧他……” 既然不能嫁與心中的良人,那便不嫁了。曾見過那樣英挺俊朗的年輕將軍,這世上還有何人能入眼? 黎戍搖頭,不給她希望:“哪怕是奴仆,司徒赫也不會要?!?/br> 黎貍渾身顫抖,被黎戍摟入懷中時,她抽噎著哭道:“大哥,我這一生已沒了指望了……” 世間多少癡兒女,里頭一個,外間一個。黎戍抬頭望著天上瘦削的月,無聲地拍了拍黎貍的腦袋。 …… 經由北晉君臣勵精圖治勤政為民,自北晉立國后,頒下圣旨,北郡三州同陳州和濟水以北的豫州屬地皆免賦稅兩年。 百姓本是朝政局外之人,可若國策對其有利,能免其疾苦掙扎,他們對北晉一朝的擁戴可想而知。立國不過半載,竟屢屢出現濟水以南的百姓偷渡過河,要來晉國謀求生路。 北晉天啟元年,十月,由昔日北郡府改名的“燕京”已入冬,鴻雁早已南歸,站在城樓之上只能望見蕭索的北境風光。 北郡府舊部皆知,從前孝敏皇太后最愛立于城樓向南望去,其后是圣德高祖皇帝,如今換做了大晉皇帝陛下。 “陛下,祭祀之禮法華寺已準備妥當,玄明法師來詢問陛下何時移步?” 一道問聲打斷了大晉皇帝的神思,回頭看去,一張清俊漠然的臉無一絲笑意,星眸冷冷掃過躬身的韓文。 用得最順手的近衛,哪怕瞧著如同眼中釘rou中刺,大晉皇帝仍未舍棄,與鹿臺山守陵人桑頡類似,大晉朝社稷可以沒有他們,但他們的存在本身便是一重祭奠。 “走吧?!表n曄轉身,緩步往城樓下邁去。 “是!”韓文與韓武默不作聲地跟上。 大晉立國近半載,陛下每日只勤勉治國,批閱奏章至深夜,甚少有休息之時。自登基日那個女人被殺,韓北被遣往苦寒邊境之地,再無人敢往陛下身邊送女人。 陛下又無母親,高祖皇帝的幾位妃子身份低賤,唯有遵命茍活的份,何人敢將納妃立后的良言進到陛下耳中?是以,他們的大晉皇帝越發清冷孤傲不茍言笑。 十月初一,本是燒香拜佛的好日子,素來勤勉隱忍的陛下竟要去法華寺設祭。 祭臺不大,并不勞師動眾,除卻幾個親信,一干人等皆守在寺外。 與盛京禮佛之盛不同,燕京的法華寺雖年歲久矣,香火卻并不旺盛,幾近荒廢。寺中石質佛塔高聳,塔尖盤旋著數只禿鷲,陰鷙的眸掃過地上眾人,絲毫未有散去之意。 佛塔底層漆黑的兩扇大門常年緊閉,說不出的荒涼陰森,這會兒大門打開,內里一片漆黑,越發令人心顫。 大晉皇帝心中無畏,邁步入了地宮之門,韓文韓武、桑頡一干親信跟上。 孑然一身六親皆絕何解,坐上高位之前,韓曄已悉數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