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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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九會打圓場,笑嘻嘻地將花盆放下,擦著汗揚聲道:“小的是西秦來的使者,這花是我們聶大人專程獻給榮昌公主的,還請榮昌公主收下?!?/br> 在桂九說話的時候,處于宮女太監和禁衛軍護衛之中的百里婧朝他們看了過去,神情卻仍舊冷若冰霜,她對身邊的宮女說了句什么,宮女走過來傳達道:“我們公主說了,倘若西秦使者喜歡法華寺,就到處逛逛,寺中風景的確不錯,只是不要打擾她,這寺院之中還是清凈些好。也無須在公主面前擺弄這些花草,公主并不喜歡茶花?!?/br> 這位宮女話音剛落,另一位宮女又走了過來,比方才更添了幾分惱意,道:“勞煩兩位轉告聶大人,有什么話日后再商量也無不可。然,西秦的使者當中若有人敢放肆無禮,也就別怪公主不客氣!尤其是這位使者——” 宮女的嗓音陡然拔高了幾分,沒好氣地瞪著桂九旁邊的男人:“從一開始一雙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公主瞧,即便我們公主擁有天下無雙的美貌,也并非凡夫俗子能夠隨意瞻仰的!要是再有下次,即便貴國使臣大人不動手,我們也會將他的眼睛挖出來泡酒!” 桂九一張臉第一次漲得通紅,他們尊貴的大帝在大興國榮昌公主面前被人罵成孫子一樣,理由居然還是覬覦美色,膽敢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公主看,這真是太不像話了!好在聶子陵旁邊的那些暗衛都離得遠,要不然,恐怕早就打了起來。 見到她的妻黯然神傷的表情,男人本就不怎么沉得住氣,一聽宮女這話,他的怒火一下子沖上了腦門子。 什么叫直勾勾地盯著?這不是在罵他登徒子耍流氓嗎?! 他看的是他的妻,他摸過睡過各種折騰過名正言順娶過門的妻,怎么就直勾勾色迷迷該挖了眼睛去泡酒了?! 然而,他的火氣來得快,壓下去也快。 他認得這個宮女,據說是從小在錦華宮里頭伺候著的,她說的話肯定就是他家小心肝的意思,她宮里的宮女個個被她慣得膽兒肥。 再細細一想,可不全都是他的錯嗎? 他不該死,不該走,不該讓她傷心難過,不該鬧到今天這種她在深宮他在冷宮的境況。他家小心肝認不出他,誰讓他身上裹著這些不合身的衣服、頂著這張太過普通平庸的面容呢? 總而言之,都是他的錯。 雖然他現在極度想沖過去,狠狠地抱住她吻住她壓倒她,讓她以驚慌失措又欣喜若狂的態度,認出他再折磨他…… 然而,最后他卻不得不借著低頭的姿態,掩蓋住黑眸中的翻江倒海,他認了,他是登徒子,他是耍流氓,他不該覬覦剛喪夫的可憐小寡婦——她的發髻上還簪著一朵不顯眼的白絹花,她在念著“死去”的他…… “請榮昌公主息怒,他沒怎么見過世面,絕對沒有輕薄榮昌公主的意思,實在是被榮昌公主的絕世風姿所震懾,簡直驚為天人哪!”桂九還是要替他主子打圓場,“既然公主不喜歡這花,小人便搬走扔掉,未免礙著公主的眼了?!?/br> 說完,忙拽著他主子再抱著花盆折回,別提有多尷尬了。 等到桂九和他主子才走出幾步遠,卻聽到身后那個潑辣的宮女急道:“公主,您怎么了?” 盡管被警告再看當心被挖眼,桂九還是發現他家主子回頭了。 關心則亂。且亂得一塌糊涂。早忘了誰是誰,什么奴才或皇帝,她是他的妻,他不心疼都不行。 一群太監宮女禁衛軍保護之下的百里婧,并沒有遇到來自外界的威脅,她只是覺得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她難以啟齒。 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她將臉轉向離她最近的宮女:“藥……” “公主——”宮女忙遞上小小的白瓷藥瓶,百里婧倒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吃下了藥丸,她便覺好多了,顫抖也漸漸平復下來。 “公主,好點了嗎?”宮女們在一旁急問道。 百里婧氣色不佳地應道:“嗯。我想去藥師塔拜一拜,走吧?!?/br> 她將那個裝了藥丸的白瓷瓶捏在手心里,輕輕一晃動,就可以感覺到藥丸已所剩無多。如果沒有了它,她該如何活下去? 她在等赫回來,也許只有赫才知道這藥是怎么來的,而她,不能沒有它。 一行人漸行漸遠,君執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寒波生煙般冷凝,放生池旁再無旁人,他出聲問道:“桂九,你看得出來她怎么了嗎?她是不是不大好?” 前一刻低入塵埃的羞辱,沒有讓男人的臉變色,可他的妻一旦有一絲不好,他便再也無法鎮定自若。 …… 法華寺的暢音閣坐落在一處人工堆砌的假山之上,時而有精通音律的僧人在此撫琴,琴聲悠遠,堪稱天籟。據傳此琴臺為先太子命人修筑,在景元帝登基之后便荒廢了,半年前法華寺被封為護國禪寺,這才陸續地恢復了二十多年前的功用。 晉陽王在此徘徊良久,看著僧人指間彈撥的琴弦,卻始終記不得那時的《離離原上草》是如何用琴笛合奏的,甚至,他連那個女人的臉都快要記不起來了。 江南的假山石與大西北的土崖峭壁到底不同,連琴弦彈出的聲音也格外陌生。 等了一個時辰,未能等到一人前來。 這暢音閣仿佛被人忘了,孤零零的立在此處。 韓北本就是好動的性子,在一旁更是等得焦躁不已,他不明白他父王怎么回事,一大早來這兒就為了聽這幾曲破琴聲?要是他父王喜歡,無論在大西北還是在老皇帝的宮里頭,有的是聽煩了的時候。 心靜則琴聲靜,心燥則百般磨折,韓北終是受不了地自石凳上站了起來,對晉陽王道:“父王,天也不早了,快日中了,兒子去問問寺里有沒有齋飯,不如吃了齋飯再回吧?” 晉陽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韓北都有些懷疑他父王有沒有在聽他說話,可要讓他再耐著性子一聲不吭地聽一個時辰的曲,他非得瘋了不可。他寧愿去看那些和尚們做齋飯。 韓北當然不會真的親自去瞧和尚們的廚房如何煙熏火燎的,他打發身邊的小廝去看看,自個兒便循著記憶找回菩提廣場。 他方才瞧見了不少西秦使者,見皇后和公主來了也不避讓,好像蠻有意思的,他想瞧瞧傳說中蒼狼白鹿的后代是如何的能耐…… 然而,韓北失望了,菩提樹下并沒有那幾個西秦人,而是立著一位身著宮裝華服的女人。 那女人面朝菩提樹而立,腰背挺得筆直,盡管還沒瞧見她的面容,韓北卻下意識地明白,這個女人似乎不好惹。若說她是一位貴婦,身邊卻并無旁人,若說她不是,這雍容氣度和華服裹身又該如何解釋? 韓北膽子大,尤其對盛京城的一切充滿了敵意,他也不走,就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貴夫人,等待她轉過身來。 可惜韓北失算了,整整站了半盞茶的功夫,都沒見她動一下,她就像塊木頭似的釘在了地上。 就在韓北失去了耐心,準備主動上前去窺探時,那個貴夫人似乎聽見了響動,緩慢而從容地轉過頭來。 看到她臉的那一刻,韓北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叫出聲:“娘?” ☆、第250章 才開口,韓北便蹙起了眉頭,不,這不是他娘,他的娘遠在北郡府,而且,才一個月未見,他的娘絕不會老成這副樣子。即便是十年后,他相信,他的娘也不會有如此老態。 然而……眼前這個女人確實與他的娘有九分相似,唯一不同之處,除了年紀,還有這個女人眉宇間的那股不可侵犯的凜然英氣。 “你是……”韓北無法解惑,心里藏著太多的疑問,他小心地開口問道。若非她長著一張他娘親的臉,他斷不敢在這個女人寒意逼人的目光中放肆。 “大膽!見到皇后娘娘還不下跪!驚擾了鳳駕你如何擔待得起!” 韓北方才的疑惑在一個太監的尖聲呵斥中蕩然無存,卻又添了新的疑惑——他的娘親竟與當朝皇后娘娘長著一張幾乎一樣的臉? 等等。 他的父王曾在景元帝面前問起過皇后,二十多年前他們本是舊相識,倘若皇后與他的父王一早就認識……那么,他的娘…… “尊卑不分的孽畜!跪下!” 韓北驚疑不定中,背后一道熟悉的渾厚嗓音響起,是他的父王。 接著,四周一片寂靜。 韓北的腦袋僵硬,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轉過頭朝他的父王看去,他的父王不曾注意到他的驚慌失措,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娘親的那張臉——長在皇后娘娘身上的那張臉。 只這一個眼神,韓北忽然就臉色煞白,什么都明白了。 原來,他稀里糊涂恃寵而驕了這些年,在晉陽王府內橫行霸道唯我獨尊,只不過因為他的娘親恰好生了一張最像司徒皇后的臉。 他還笑話過老四、老五、老六的娘,雖然長得像他的娘,卻還是差了幾分,始終得不到父王的寵愛。 當見過世上的某些人,便會忽然明白從前無法理解的一些事,他真是可笑啊,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可笑。 韓曄…… 韓北在思緒混亂不堪的當口,竟想起昨日晚膳時韓曄那句輕描淡寫狀似無心的話,韓曄說,“凡事見過了,才知曉其中的好壞。三弟若有疑問,大可明日隨父王去法華寺看看,也不耽誤什么……” 韓曄見過他的娘,也見過司徒皇后,所以韓曄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瞧過他,他知曉他韓北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知曉為何他的娘是個卑賤牧女卻能得父王寵愛…… 韓曄什么都知曉! 韓曄一早就知曉! 他是故意的! 他不曾說一句惡言惡語,就輕而易舉毀了他韓北十七年來唯一自以為依仗的東西! 這種恍悟般的真相,讓韓北從高高的云端轟然墜落,自此萬劫不復。 ……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十八年前最后一次相見,也是這般西風蕭瑟的天氣,她高坐在馬背上自大西北回京,而韓家被抄,韓幸攜著身后的弱妻幼子被貶北郡府。 匆匆地打了個照面,他的眼里含恨,她的目光冷然。 這一眼擦肩而過,他們不曾說一句話,而這個場景,卻無數次在兩人的夢境里來回上演。 韓幸在暢音閣坐了許久,偶然聽到小沙彌說,皇后已祈完福,鳳駕準備回宮,他便老遠地跑了來。 他設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時的情景,他要如何嘲諷她的位高權重和冰冷疏離,以至于他回盛京這十幾日來,幾乎夜夜夢見與她的再會。 夢境里,她已面容模糊,他卻從未想過她的容顏竟有如此老態。她年輕時太美貌,司徒家的女兒向來比男子顏色更好,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老,皺紋永遠不會爬上她的臉。 可歲月太可怕,它將他心目中的她完全擊碎,換上了這副他已不能辨識的蒼老。 在穿過韓北的阻擋,他的視線看到她的那一刻,什么嘲諷都忘記了,韓幸張了張口,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只是雙唇不住地抖動著。 晉陽王瞧見當今皇后,居然不行禮,而是直直相視,這有點不合禮法,一旁匆匆趕來的太監宮女們紛紛噤聲,等待著福公公開口提醒。 然而福公公在司徒皇后身邊待了這么久,這種情形卻是從未見過,只得猶豫著出聲道:“皇后娘娘,這兒風大,眼看著快下雪了,奴才已命人去找婧公主了,您不如先走一步?” 司徒皇后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晉陽王韓幸,他的容顏被大西北的風沙吹得變了樣,頭發全白,竟比她還要顯老。 見到這個樣子的韓幸,司徒皇后的心里竟連一絲波動也無,面上也平靜得好似瞧見了陌生人,他們沒有做成夫妻,也不曾做成兒女親家,藩王與皇后之間,只隔著君臣之禮。 “起駕吧?!?/br> 司徒皇后收回了看向晉陽王的目光,冷漠地對福公公道。隨后,在福公公的攙扶下,邁著平穩的步子朝法華寺外走去。她不打算追究韓北的冒失之罪,也不打算理會晉陽王韓幸。 韓北傻了一般站在那兒,目送司徒皇后離去,他的腦袋混亂得不能正常思考,他有好多話想問問他的父王,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如何說得出口? 難道要讓他質問他的父王,問問他,為何他的娘親只是皇后的影子? 在那個千里之外荒無人煙的大西北,他的父王因思慕當朝皇后,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不論那些妾室的出身如何卑微,他父王通通不在乎。 他父王到底是仗著天高皇帝遠,朝廷追查不到,還是有什么難以釋懷的原因,讓他守著這種病態的執念? 韓北已無暇再去思考許多,他從心底惶恐起來,先前他嘲諷韓曄并非父王最愛的兒子,如今,連他自己也沒了信心,他的夢境被擊碎,再也說服不了自己相信他才是最受寵愛的兒子……他甚至懷疑,他父王之所以一大早就來這法華寺上香,還遲遲不肯離開,只因為昨夜得知司徒皇后也會來此。 韓北滿心絕望地扭頭看向靜默的晉陽王,卻發現他父王的目光還未收回,牢牢地鎖在一個地方,那雙眼睛暗得可怕,足以將眼前的一切吞沒。 韓北眉一皺,父王因何而怒? 因司徒皇后的傲慢無禮目中無人? 皇帝后妃與外藩王爺,本就該避嫌,司徒皇后不曾做錯,她恪守了一位皇后尊貴的身份。雖然,的確顯得過于冷漠,可韓北一早聽說這位司徒皇后的性子從來如此,連景元帝也常常拿她沒有辦法。 司徒皇后走后,百里婧便也出了藥師塔,在宮人禁衛軍的簇擁之下離去。君執想盡了辦法與她親近些,卻始終近不了她十丈之內。他甚至有沖動想拿出那封他老丈人親筆寫的允婚書,給他的妻瞧瞧,然后直接將她摁到墻上吻,告訴她什么是登徒子耍流氓,告訴她,他是她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