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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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驕縱,多數是不顧奴才們死活的,百里明煦被人捧慣了,聽不得勸,天不怕地不怕地瞪著小全子:“讓你去就去,別廢話!要不然我就告訴母妃,天冷了,你不給我加衣,想凍死我!夜里還不給我水喝,想渴死我!” 小全子哪兒斗得過他這小祖宗,大冷天一頭的汗也顧不得擦,只得說:“奴才……奴才不知黎大爺在何處……” 七皇子百里明煦終于不耐煩了,恨不得上前踢他幾腳,沒好氣道:“我舅舅在這里,他要么就在他的戲樓子,要么就在掌儀司,哪兒偷閑就在哪兒,你這腦袋真是白長了,還不如我的大將軍聰明呢!” 大將軍,是他的蛐蛐兒。 兩人鬧的動靜已經蠻大,只是眾人礙于如今黎家一時無兩的榮寵,忌憚著還未曾公之于眾的儲君人選,就算瞧見了也不敢多管閑事。 在御花園的轉角處,一向好奇心極重的韓北回頭看去。七皇子百里明煦發現了他的注視,擠眉弄眼地對他做了個鬼臉,神色間很是不滿。 韓北沖他一笑,再回頭時卻心中疑惑,微一挑眉,這就是傳說中即將被立為儲君的七皇子?哼,他們尊貴的皇帝陛下還真是不拘一格。 誰讓司徒皇后生不出兒子來呢,肚子不爭氣,也就怪不得別人。 想到這,韓北又念起了那個剛剛守寡的榮昌公主。他那夫君聽說還蠻有本事,可惜命太短,竟死于兄弟相殘。 韓北忘不了她在北郡府當眾抽他的那一鞭子,調養了好兩個月才恢復,勉強沒留疤,害他到現在都時不時摸一摸臉頰。 當初他就在心里想,等到他得了勢,定讓她好看。如今看來,她也是該,左右逃不過寡婦的命。 此番來盛京之前,他還在心里想著再見她是什么情景,這會兒沒見著,真是可惜,他連蔑視她羞辱她的機會都沒了。 承恩殿的宴會上,君臣同樂,因此前突厥之禍淡了許久的掌儀司樂伎、伶人們也重新登臺表演,黎戍忙得暈頭轉向,跑前跑后。 然而,黎戍在戲臺后遠遠觀望,見晉陽王對這些歌啊舞啊戲一絲興趣也沒,面色不曾有任何變化,他在心里琢磨,難道是江南的歌舞不對晉陽王的胃口? 待換了胡旋舞,那些舞娘們衣著暴露跳得起勁,文武百官看得入神,晉陽王卻還是如此淡漠。 黎戍沒轍了。 景元帝下的圣旨便是要好好伺候晉陽王,他使勁了渾身解數也不能讓晉陽王滿意,這可如何是好??? 正著急,高公公身邊的小太監走過來,附耳對黎戍說了句什么,黎戍疑惑地點點頭。 不多時,舞娘們撤去,樂伎開始演奏。 樂聲剛起,黎戍便注意到晉陽王眉頭一皺,執酒杯的動作也頓了下。 韓北也察覺到了,不明白他父王為何會對一首曲子如此在意,這是他跟在他父王身后這些年從未見過的。 景元帝似乎是為了眾人解惑而笑道:“晉陽王還記得這首曲子嗎?” 也不等晉陽王開口答復,景元帝便似憶起了往事般嘆息道:“那時,朕和晉陽王都還年輕啊,在北郡府蒼茫的大草原上肆意地跑馬撒歡,聽姑娘彈琴、唱歌,唱的最多的便是這首《離離原上草》啊。朕二十多年來每每憶起那個時候,實在難以忘懷哪!” 晉陽王在身下的那只手驟然握緊成拳,從這首二十年不曾聽過的曲子里,他聽到有個清脆而歡快的女聲道: “韓幸,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等到春天了,這些枯萎了的草又會重新綠起來,多有意思??!” “所以呢?”少年微一挑眉,好笑地問。 她臉頰紅紅:“所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這個故事里的姑娘和她的愛人沒能在一起,很可惜很可惜……然后,我想說的是,草木會有榮枯,周而復始,這是天命不可違,但、但你是我的榮、我的春夏,有你在,我絕不會有枯萎的時候?!?/br> 少年笑了,想必眉目疏朗,他在她的形容里沉吟,隨后指向漫山遍野盛放的虞美人,念道:“珊兒,那些花,紅的是你,白的是我,你等我……娶你過門……” 自此后許多個日夜,他想起來她的形容還是忍不住想笑,“你是我的榮、我的春夏”,那種發自真心的、嘴角微微上揚的笑容……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如今有人再用一首曲子逼他回憶,逼他念起這些年慘痛的失去,高高在上、肆無忌憚地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陛下好記性,臣卻已忘了?!睍x陽王的神色已恢復如常淡漠。 “是嗎?那真可惜了,朕與皇后這些年可是愛極了這首曲子啊。她們用箜篌、笛子來奏,始終不如琴簫合鳴來得動聽……”景元帝也飲了杯酒,銳利的眼眸笑看著晉陽王,有意無意地點撥著樂伎們。 景元帝素來恩威并重,今日卻始終面帶笑容,這種笑,睥睨天下,卻又似乎想要表現得與人親厚,因此格外與眾不同。朝臣只覺得不同,又說不出哪兒不同,反倒明白陛下待晉陽王到底不一樣。 誰都知道當今圣上最擅長的樂器是簫,琴簫合鳴,自然是他與后妃。如黎戍這種掌儀司司正或者景元帝身邊的貼身內侍都明白,景元帝說的是他與黎妃娘娘,旁人卻不知。 “陛下所言極是?!睍x陽王沉默半晌,點點頭,放下了手中酒杯,立刻有宮人上前來添滿。 景元帝心有千千結,不經意間也隨著晉陽王一般喝了無數杯,韓幸越沉斂,他越聒噪,看著杯中酒笑道:“晉陽王覺得朕這酒比起北郡府的忘憂醉如何???” 韓北坐在下方,已然有些受不了景元帝類似盤問般的示好,他父王好酒,千杯不醉,有什么可問的?父王還真沉得住氣,半點脾氣也無,到底為什么要受這些委屈? “這酒雖好,卻喝不醉。陛下這些年,竟不愛烈酒了?”晉陽王端著白玉杯,撫著光滑的杯身,如實答道。 “烈酒雖好,可不能貪杯啊,尤其是晉陽王和朕如今都到了這把年紀,也該收了少年時的脾氣了。再加上皇后每每勸朕少喝些,朕又豈能不聽?”景元帝笑答,說起最后那兩句,似乎滿面春光。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皇后,炫耀著帝后之間的深情厚誼,知情人很費解,不知情的人心中各般滋味。司徒皇后不在,便只有黎貴妃一人伴在景元帝身側,聽見陛下這么說,黎貴妃的臉色微微一白,手指顫抖著捏緊了酒壺,親自為景元帝又斟了一杯。 像是終于忍不住了,晉陽王抬起頭來,淡淡問道:“皇后身子可好?” 他不問,她為何不在。 晉陽王全白的頭發坐在那,面容早不如二十年前眉目如畫,可景元帝卻滿心怒火陡升,他想起他早晨扇司徒珊的那一巴掌,他們真不愧心有靈犀,他才傷了她一回,韓幸就似感覺到了?還真是讓人羨慕的心有靈犀! 除卻怒火,更多的是渾身冰冷,她果然算得準,韓幸對她余情未了,她一直就在等這一天呢! 轉瞬,他又自責不安起來,打了她,有人心疼,這個人也只該是他啊,怎么還會有別人?這個居心叵測的別人,是來搶回她的嗎? ------題外話------ 寫了好久,就只憋出這么點,本來還想來個大爆發什么的,又夭折了。 那個,咳咳,烏龜有話說,轉眼,親們陪我和流氓、小白一家子度過第二個新年了,作孽深重的烏龜發誓,不會讓你們等到第三個新年了,咳咳,元旦快樂,事事順心! ☆、第246章 其實,韓幸不過說了一句尋常的問候,甚至連半點情緒都不曾外露,景元帝卻兀自心虛地想了許多。 然而,即便再心虛,景元帝仍舊帶著關切嘆息道:“晉陽王都已滿頭白發,皇后那身子受過傷,年紀一大可就吃虧了。入冬越發不好,所以朕便讓她好生養著了,勞晉陽王惦念?!?/br> 景元帝輕飄飄一句話,便等于告知了韓幸,回京述職便回京述職,你不僅帶不走她,你甚至根本見不到她。司徒珊被禁閉,外藩倘若敢擅闖后宮,絕不會只落得司徒赫當初杖刑的下場! “陛下言重了?!表n幸聲音平穩,對著鳳座一拱手,好像那個女人坐在那兒似的:“愿皇后娘娘身子早日康復?!?/br> 景元帝微笑頷首,又問道:“說起來,皇妹離開京城往大西北,已近二十載,可還習慣北郡府的氣候???” 外藩回京述職接風之禮,成了君臣之間敘舊談心聊家眷的小宴,群臣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見機行事地變換神色。 景元帝口中的皇妹,自然是指玥長公主,那個傳說中繼承了其母白氏美貌的嫡出公主,曾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所嫁之人也是當年大興國最英俊儒雅的韓三公子,令多少人羨慕不已。 不過,提起玥長公主,那些略微知曉些往事的老臣并不愿有任何情緒外露,十八年前那一場皇位之爭,已然讓朝野震驚,成王敗寇之下才有今日的局面。 那位玥長公主的同胞兄長,乃是當年的先太子,先太子趁先皇病重之機欲奪皇位,遭六皇子與司徒家聯合剿滅。隨后先皇病逝,六皇子登皇位,便是如今的景元帝。 若非看在那位白氏皇后出身西秦滎陽白家的緣故,加上景元帝仁慈,罪不及老幼婦孺,否則身為先太子胞妹的玥長公主又豈能置身事外? 即便息事寧人,當年先太子被廢,景元帝登基時,大興卻還是爆發了與西秦之間的戰爭,那場戰爭持續了經年…… “多謝吾皇掛念,王妃安好?!睍x陽王仍舊寡言少語地作答。 氣氛本已壓抑到極點,只有那些坐慣了飯局的朝臣才能忍受得了,七皇子百里明煦不過十歲,實在好動,他對宴會早已不耐煩,心心念念地想著他命太監小全子去做的事。他的席位正好側對著韓北,韓北雖然定力比一個十歲孩童稍好些,但到底也覺得無聊,便在百里明煦左右張望時沖他一笑。 七皇子百里明煦對生人并不好奇,也不懂得外藩回京述職有何意義,他沒好氣地白了韓北一眼,覺得韓北異常大膽,宮里還沒有哪個人敢對他這么不尊重呢,他又跟他不熟,也沒讓他笑,他有什么好笑的? 以上種種皆入了景元帝的眼,他對七皇子百里明煦向來寬容,便只問韓北:“韓三世子何事如此好笑?且說來與朕聽聽?!?/br> 韓北雖然在北郡府猖狂慣了,心里也從來沒把什么百里皇室放在眼里,然而他到底年輕,在景元帝的龍威面前有點生怯,只得起身胡亂編了個理由道:“臣見這酒喝起來香醇無比,竟與北郡府的忘憂醉大不相同,兀自笑起自己的年少無知,還請陛下恕罪!” 景元帝對韓北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轉而看向晉陽王,笑道:“韓三世子年紀輕輕卻能說會道,一點不輸晉陽王當年的風采,晉陽王好福氣??!” “陛下太抬舉孽子了?!表n幸面無表情,對夸贊或是嘲諷一概等閑視之。 酒宴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景元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放下酒杯嘆息道:“朕喝多了,有些糊涂了,竟忘了晉陽王的世子、朕的駙馬近日才重傷蘇醒。此番晉陽王提前兩月回京,本就為了世子而來,父子之情還未顧及,倒讓朕拉著絮叨了許久,著實不該??!” 景元帝的言語里頗為自責,晉陽王卻拱手道:“犬子在京中,承蒙吾皇錯愛招為駙馬,韓家感念陛下恩典,即便犬子病死榻上,臣也該先來拜見吾皇,以全君臣之禮?!?/br> 好一個以君為尊的君臣之禮。 景元帝被晉陽王堵得嚴嚴實實,拿捏不住他任何一點錯處,便略帶責備地嘆息道:“晉陽王言重了,父子之情幾世修來的緣分,若是叫駙馬聽見,當真得寒心啊。好了,朕也不多言了,晉陽王長途跋涉也該累了,快回王府歇息吧,落駙馬想必正在等候?!?/br> 皇帝都已經下了令,晉陽王又怎會反駁,于是,父子二人對景元帝恭敬地行了個軍人禮儀,便在引路太監的指引下出宮去了。 隨后,宴席便隨之散了,景元帝在黎貴妃陪伴之下離開承恩殿,帝妃二人雖腳步相隨,卻誰都有些心不在焉。 剛入夜,夜風凜然,黎貴妃接過內侍手里的披風,快走兩步上前,道:“陛下,風大,您要保重龍體?!?/br> 黎貴妃說著,抖開披風,踮起腳要為景元帝披上,景元帝本能地按住了觸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回頭看到黎妃,卻有瞬間的怔愣,神色晦暗不明道:“哦,愛妃怎的在此處?” 冷風刮過,依仗獵獵作響,景元帝好似得了失憶癥,不知此間何處。那些宮人都低著頭,無人開口說一句話,連高賢也沉默。 黎貴妃秋水般的眸子沉下去,她笑了笑,繼續為景元帝系著披風,動作熟練:“臣妾見陛下多飲了些酒,放心不下,所以來瞧瞧?!?/br> 她分明在他的身后跟了一路,往日那般威嚴精明的男人,竟至于沒有發現,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希望站在他身后的是誰? 多少年,黎姬在陛下的身邊多少年,陛下記得嗎?又有多少次他曾這般晃神,握著她的手,卻念著未央宮里那個冷冰冰的女人? 最痛不過枕邊人。 得了他的人,卻得不了他的心。而他卻也在為另一顆心奪不到的心患得患失。 “辛苦愛妃了?!本霸厶谷坏厥芰死栀F妃的關心,卻定住腳,遙遙地望著遠處的宮闕道:“愛妃早些回去歇息吧,朕還有些奏折要批閱?!?/br> 說罷,景元帝拍了拍黎貴妃的手,便徑自朝紫宸殿走去,他的背影已然不見年輕時的挺拔,今夜頹唐尤甚。 黎貴妃在冷風里站了許久,直到高賢提醒道:“貴妃娘娘,您快回宮去吧,當心著涼?!?/br> 黎貴妃回神,注意到高賢那張蒼老卻含笑的臉。近日她的大哥黎國舅與太監總管高賢來往過密,黎妃也是知道的,想起許久之前她的女兒對她說過的話,還有她大哥幾次三番的告誡——黎貴妃在寒夜冷風中越發覺得心底冰涼。 她忽然覺得她老了,并非因為容顏不再,而是因為死老了,假如她永遠也得不到陛下的心,那就讓她的兒子得到那個萬人敬仰的御座。她是比司徒珊看起來年輕貌美,可她再貌美還是輸給司徒珊,這一生最無法忍受的便是被司徒珊壓在頭頂上——她的家族確實出身低微,司徒家的確是高門大戶,可她們嫁的是同一個男人,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她還有個兒子,而司徒珊沒有,她比司徒珊更有資格母儀天下! 黎貴妃帶著滿腹心事回到咸福宮,便有宮人給了她一封書函,打開一看,是她大哥黎國舅的筆跡……想也該知道,晉陽王回來了,他們的計劃也該付諸實踐了。 …… 晉陽王一行人的隊伍正往城西晉陽王府去,那座府邸在他們韓家還未封王時曾為公主府,是當年還為皇女的玥公主下嫁韓幸時敕造。 十八年前景元帝登基,清除先太子余黨,查抄公主府,大張旗鼓地迎娶當年司徒家的幺女為后,封當年的玥駙馬韓幸為大興國第一位外姓藩王,將僅剩的韓家血脈驅往邊境北郡府。 名義上是封王,實際上是發配。這種手段,也只有百里堯想得出,也只有百里堯覺得這是對韓家的恩典。 后韓曄南下盛京為質子,景元帝為籠絡人心以示寬容,將被查抄十數年的公主府賜還韓曄,充作晉陽王府在京中的一處行館。那便是他們如今的去處。 十八年不曾回京,已忘了沿途原來是何風景,護城河畔的風依舊那么冷,那些小樹早已長高長壯,不知哪棵是他親手所植。蒼茫的天地間,誰非過客?只有這些一歲一枯榮的草木才是主人。 一歲一枯榮啊…… 晉陽王裝了太多心事,騎在馬上一路無話,韓北卻安靜不下來。這冷風陣陣的護城河畔,這全然陌生的盛京城冬夜,對他來說都很不適應,而且,他們要去的行館,據說是皇帝賜給他大哥的,他便覺得心里不平衡起來。 同為晉陽王世子,他韓北也該是晉陽王府的主人,為何一回盛京城,他還得去他大哥那兒“借宿”? 他大哥那種人,一點都不好相處,他一見他就不對盤,為什么圍場上那一記冷箭不干脆射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