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書迷正在閱讀:被我虐死的賤受重生了、豌豆小姐的七色堇、boss的飼養手冊、寵妾(甜文)、大漢天后、重生之大山深處有人家、吻藏、摯友、系統讓她保護渣弟、燈
空空的大殿內,景元帝說完,司徒皇后便笑了出來,她平靜地看著手背上那抹殷紅的血跡和鮮艷的朱砂,緩緩抬起頭,斜眼瞅著景元帝,眼神那般嘲諷輕蔑:“陛下比他又好多少?有什么資格對他評頭論足?他兒女成群,陛下也不差,難道還真的斷子絕孫了?呵呵呵……” 她說完,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隨后,在景元帝的注視中,她手撐著地站直身體,腰背挺得筆直,讓人以為她方才的軟弱與卑微皆是錯覺。 她起身時身子有些微搖晃,似乎站不穩,景元帝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卻被她方才的嘲諷輕蔑氣得握緊了拳頭,立在原地未動。 他看著她轉身往外走,后知后覺地呼出一口濁氣,怒喝道:“來人哪,送皇后回去,沒有朕的旨意,不準她踏出未央宮半步!” 命令一下,外頭的禁軍應了,司徒皇后停下腳步,不曾回頭,只是幽幽笑道:“陛下不用緊張,臣妾早已人老珠黃一無是處,這輩子……再也踏不出宮門了?!?/br> 她對他仍用敬稱,遠遠的,疏離的,低微的,然而,她的每一句話、每一聲笑都在景元帝心里敲下一道裂縫。他不信她,也不信韓幸,他這個她眼中的奪愛之人,因了種種過往,無法像他們一樣平靜自如。 她卻什么都不再管,也不再替任何人求情,好像那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無關緊要,她不過是來知會他一聲,信不信都由他。二十多年來,她就是如此霸道自信,知曉他總會在她的面前妥協,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 “朕告訴你,朕沒有那種逆子,朕只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他是死是活與朕無關!”他還要掙扎,對著她的背影道。 殿門在這時緩緩打開,外頭的光亮透進來,照得司徒皇后與景元帝都瞇起了眼睛,等他們適應了光亮,就見殿外站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婧兒?”瞧見那身影,景元帝先回神,腳步往外走了兩步。 司徒皇后那嘲諷森冷的笑意也自臉上褪去,眸色暗了下來,不等她出聲,百里婧已經迎上前,焦急地問道:“母后,你的臉怎么了?” 自記事以來,母后一直高高在上威嚴肅穆,讓百里婧覺得身為一國之母理應如此,她從未見母后如今日這般狼狽,頭發蓬亂,臉上的指印未消……除卻高貴地位,母后還有一身好武藝,什么人可近得了她的身? 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母后被掌摑,唯一的嫌疑人,只有她的父皇。 百里婧的目光投向殿內的景元帝,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在瞧見百里婧的剎那,景元帝原本有些慌,但見她神色如常,開口閉口仍叫著司徒珊“母后”,想必是不曾聽到什么。為身世之謎失望惱怒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司徒珊要折磨的,也只他一人而已。 “婧兒,你過來?!本霸鄢倮镦赫辛苏惺?,顯然并不想讓她與司徒皇后多說一句話。 父皇讓她過去,母后不吭聲,百里婧滿眼疑惑,卻不曾聽話地立刻向前,只看著她的母后。 司徒皇后神色平靜如水,淡淡地對她說道:“去吧?!?/br> 作為女兒,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父母之間的爭執,她夾在中間太難受,哪一邊都不好幫襯,只在云里霧里亂繞,想著如何化解他們的矛盾。 等念起此來所為何事,她便舍了司徒皇后,聽話地往紫宸殿內走去。 “父皇?”百里婧跨入高高的門檻。 景元帝上前拉了她的手,余光過處瞥見司徒珊已經下了臺階,身子一寸一寸地矮下去,她竟連半點眷戀也無,全然無懼他正與她的女兒單獨相處,隨時可能將她的秘密揭穿。 越如此,他越是憤怒,司徒珊已是什么顧不得,為了那個逆子,哪里還會在乎這個可憐的女兒。 “父皇,您與母后怎么了?” 耳邊是他女兒的問。 景元帝后知后覺地聽懂,將余光收回,心始終無法平靜,他的目光落在百里婧發間的那朵白色絹花上,不答反問道:“婧兒,回到宮中,就是回了娘家,昨晚睡得好嗎?” 百里婧臉色并不紅潤,只是被冬日的冷風一吹,似乎有了幾分好顏色似的。她的美是美得過分了點,一旦知曉她不是自己的女兒,景元帝發現怎么瞧似乎都不像了,他從前篤定的一切,都搖搖欲墜變得不真實起來。 這么美的女孩子,到底是誰家的女兒?司徒珊……不,司徒家造的孽有多深…… 不,他到此刻還在念著因果輪回,可佛祖高高在上,哪會管人家這些瑣事? “不好……”百里婧搖搖頭,聲音里也不見往日的氣韻,她的目光帶著恨,驀地跪了下來:“父皇,懇求父皇為墨問做主!殺害他的兇手如今仍逍遙法外,婧兒請父皇主持公道!” 景元帝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女兒,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皇后,他的公主,一個兩個都是為了此事而來。她們一個想讓他放了兇手,一個想讓他以最嚴苛的酷刑令兇手伏法。 他雖然恨著司徒珊,自知曉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刻骨地恨著她,恨不得將她的骨血全都搗碎吞下去,這種被欺瞞愚弄近二十年的恨意,無人能懂。 然而,此刻,他卻猶疑了。再一想到韓幸一行已在城外,他的心境起了特殊的變化,似乎正合了司徒珊的心意——她知曉他犯賤、懦弱且一生不堪落于人后,韓幸的子嗣眾多,他卻只有一個嫡出的女兒,在韓幸的面前便始終抬不起頭來。 整個天下都在看他的熱鬧,因他百里堯的兒子皆為庶子,身份低微,并非名門望族之后,無論他打過多少主意,想過如何驚世駭俗驚天動地的大事,也難以消弭他的卑怯。 因沒有兒子而卑怯? 不,他只是不想輸給韓幸。他想讓韓幸知道,他跟司徒珊這些年有多好,他們有兒有女和和睦睦,他并不會一瞧見他、一想到他就心虛。他沒有任何該心虛的地方。 不,他不會受司徒珊擺布,不會再任她愚弄,他會讓她后悔,讓她知曉錯得有多離譜。她已經錯了,為何還能如此理直氣壯轉身就走?他再不會去追,也再不會隨她高興! “這件事,朕已經聽說了?!本霸鄣?,“婧兒,苦了你了,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想要如何?” 有父皇的理解與承諾,百里婧連語氣都狠了三分,她咬牙切齒地傳達恨意:“我要讓他血債血償,假如我不能手刃他,也要親眼看著他在我的面前死去,這樣,才算對得起墨問的在天之靈!” 想起昨夜搜捕被阻一事,百里婧蹙眉道:“父皇,有人似乎并不想讓墨譽死,他們好大的膽子敢從刑部大牢將人換了出去,卻謊稱他已自刎身亡。若非昨日傍晚我在巷口碰見了墨譽,也許他早已脫身,那么,墨問的死,將成為第一冤案?!?/br> 景元帝本還不知墨譽逃脫細節,聽百里婧如此一說,心頭對司徒珊的恨意更重。司徒家到底有多大的膽子,當年敢換了他的兒子,瞞了他近二十年之久,如今又膽敢做出這等目無法紀之事,他們的眼里哪還有他這個皇帝?! 父皇當年所說是對的,對外戚的防范永不可停止,他們倚仗著功勛,膽大包天地愚弄他。這種愚弄,不可原諒。 “婧兒,父皇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相信朕,多少人欠了你的,父皇會為你討回來?!本霸墼匍_口,聲音已冰冷,那雙銳利的眼眸暗得可怕。 “多謝父皇!”百里婧跪下來,鄭重地行禮,卻被景元帝伸手扶起來,“快起身,你身子本就不好了,又為駙馬守靈這些日子,一樁樁一件件,換做是男子都吃不消,何況你一個女兒家。聽父皇的話,這些日子好好在宮里休養?!?/br> 百里婧點點頭,應下了,又問:“父皇,方才我在殿外聽見……北郡府的人進京了?” 景元帝并不愿多談及北郡府,然而,他知曉就在他與他的女兒說話的時候,韓幸一行正在向皇城靠近,越來越近……不到日中,他就會見到別了近二十年的好兄弟、死對頭韓幸。 ☆、第242章 “是啊,晉陽王回京述職,這些天恐怕會很熱鬧。婧兒,你只需好好調養身子,任何事都與你無關,不用思慮過多?!本霸叟牧伺乃念^,語氣溫和地笑道。 “嗯?!卑倮镦狐c點頭,再找不出別的話來回答。 景元帝對北郡府一行人的感覺,與百里婧截然不同。雖然在前一陣子往北疆監軍的途中曾聽說或見識過晉陽王的無禮舉動,百里婧畢竟不了解當年發生了何事,她的問也只是問,并不能替她的父皇排憂解難。 景元帝顯然也知曉這一事實,無人可解他心中煩憂,他雖面上笑著,可著實并不痛快。 “父皇,您與母后……”百里婧到底惦記著,欲言又止地問道。 景元帝一早就不愿再提起司徒皇后,聽到女兒的問越發覺得不耐,連那點浮于表面的微笑也散去,嘆氣道:“婧兒,這是父皇與你母后之間的事,你無須插手,誰也不能插手??旎厝バ??!?/br> 皇命不可違,百里婧也明顯感覺到景元帝的焦慮,便只得退了出去,聽話地將整個偌大的紫宸殿留給他一個孤家寡人。 日出東方,卻因云霧遮擋而不見蹤影,只露出刺目的光亮晃著人的眼。景元帝站在高高的宮殿之上,回頭瞧見紫宸殿正中那個金碧輝煌的匾額,以及高高在上的那方龍椅,不由地苦笑起來,當年坐上這個位置,是對是錯? 如今再去分對錯,似乎已毫無意義。 “陛下……” 有人匆匆趕來,打斷景元帝片刻的安寧,稟報道:“陛下,大事不妙啊,探子來報,西秦于邊界處集結眾多兵馬,似乎欲圖謀不軌!” 晉陽王才一回京述職,一行還未曾到達盛京城內,西秦又做出這些舉動,先前那般求和放低姿態難道只是障眼之法? “陛下,西秦欺人太甚,那使者口腹蜜劍可惡至極,該抓來千刀萬剮!” 景元帝已經夠煩,揮手道:“命邊防戒備,任何敢犯我大興疆土者,絕不姑息。另,傳西秦使者入宮,朕倒想問問他西秦意欲何為……” …… 聶子陵覺得,他真倒霉。 他來一趟東興,本以為回去就能揚眉吐氣從此高人一等,哪里曉得自打入了東興盛京城,那是半天的好日子都沒過過,腦袋懸在刀口上不算,還隨時等著應付死前的各種折磨。一個不小心,他連尸首都湊不完整。 這不,他主子坐在那,保持這種以手撐頭思索著的姿勢已經許久了,聶子陵很想獻殷勤地上前問問他累不累手酸不算要不要休息休息,手麻了要不要找人給他捏捏,諸如此類。 但是他不敢。 從昨兒外出回來,他主子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雖不至于唉聲嘆氣,但也差不離兒了。他要是這會兒湊上去噓寒問暖,指不定會踩到陷坑里頭去,將自己摔個稀巴爛。 所以,他主子沉默了多久,他便跟著緊閉嘴巴一聲不吭了多久。后來聶子陵明白了為何自己一輩子扶不上臺面,一輩子只能畏畏縮縮守株待兔,因為他學不會薄相的老jian巨猾…… 薄相不在,自有薄相身邊的人引領聶子陵反省自身的無可救藥,這不,他不開口,昨兒跟著主子一起回來的暗衛老九進門了,跪下稟報道:“主子,婧公主回宮了,屬下等人去法華寺內抓墨譽,卻殺出來不止一隊人馬,分不清什么來路。屬下跟那幾伙人纏了半夜,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不敢鬧出太大動靜,還是把人給丟了?!?/br> 他主子放下撐起的胳膊,斜靠著的身子也緩緩坐直,那雙寒波生煙般的狹長冷眸盯著老九,出聲遼遠:“如今人在何處?” “似乎……入了大興皇宮?!崩暇挪桓铱隙ǖ卣f道。 皇宮,是整個大興國守衛最森嚴的地方,無論誰想要進入都沒那么容易。殺害堂堂大興駙馬的兇手墨譽,卻被人救出牢獄,逃離追殺,甚至帶入了大興皇宮,真叫人匪夷所思。 男人眉頭深鎖,那雙沉如深潭般的冰冷眼眸仍舊盯著老九,卻并未真的在看他。 并非每個人都可以察覺到墨譽的重要,也并非男人有神通,知曉墨譽在鬧著不尋常的事,只是恰好他的人跟著他的妻,他的妻認出了墨譽,且鬧出了了不得的動靜。 倘若昨夜追著墨譽的人并非一撥,他們要么便是知曉他所不知的秘密,要么便是曾追隨她的妻左右,其中必有淵源。 哪一樣都讓男人不舒服。他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感覺??娠@然,這世上還有些事是連他也無能為力的,是他所不能知曉的。 當然,他并非圣人,哪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若他有猜測前程的本事,也斷不會落得如此被動的境地,墨問已下葬,他的妻回宮去了,他想見她想愛她,從此已失去資格。這是他曾預料到,卻無能為力的事實。 聶子陵是西秦使者,議事時他呆在一旁也無人有異議,他偷眼瞧了瞧他主子,發現他主子的神色并未因老九回來而好轉,反而愈加凝重。 聶子陵跟著蹙眉,心里卻暗道,薄相身邊的十一暗衛也不過如此,這出了名馬屁精的老九就不怎么樣,還不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也沒將主子吩咐的事做好啊。 但是,老九接下來的話,卻讓聶子陵想哭都哭不出來:“主子,墨譽死與不死畢竟無差,若那個真的墨問不曾失心瘋,也不會有兄弟相殘死于非命。時間所剩無多,邊境人馬已集結,想必東興君臣很快便會知曉,定會派人來找大秦使者問詢。主子若能借此時機如愿與婧公主結為連理,又何必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小事?” 畢竟是東興國事,他不能因為前些日子插手習慣了,就一直放不開手,因了他的妻,他已做了太多妥協,能帶走她已是最好結果,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宏愿與抱負,便到此為止吧。 男人緩緩點點頭,他身心俱疲,顯然是默認了桂九所言,他不能事事都握在手里,他得挑最重要的那個去抓。 聶子陵不由地流了一腦門子的汗,他再笨也明白桂九話里頭的意思,這是要用武力逼迫東興皇帝嫁女??! 誰不知道大秦兵力強盛?這赤裸裸的威脅,連一聲招呼也不打,若東興皇帝一個不如意,砍了他們所有人的腦袋都不在話下,到時候任大秦兵馬再厲害,如何救得了燒起來的近火? “主子……這,這萬萬不可??!”聶子陵連汗都來不及擦,匍匐著跪到男人跟前,指著桂九道:“聶子陵雖然愚笨,但以武力威逼東興君臣,此舉太過冒險,主子不能聽他出餿主意!” 他就知道,薄相身邊的人沒一個好東西,什么分析時弊都是假的,變著法子哄主子開心,還不忘薄相的叮囑,一個勁兒地夸贊討好東興榮昌公主!但是,他們也該看看時機對不對,掉腦袋的事怎么說起來那么輕描淡寫? 桂九也不爭辯,保持著原來的單膝跪地姿勢看著他。 男人的目光掃向聶子陵,聶子陵哪敢跟他對視,低垂著腦袋重申道:“請主子三思!奴才等人死不足惜,若主子有何不測,大秦將萬劫不復??!” 男人看聶子陵的眼神無異于看一堆障礙物,無論聶子陵是否出于關心,還是深思熟慮,他確實沒說到男人的心坎里去。 什么刀山火海、飛檐走壁都不重要,他只要他的妻乖乖成為他的。威逼利誘、卑鄙無恥,那種手段都可以。 聶家怎么搞的,這些年也不見得做了多少好事,怎么這個聶子陵偏酸成這樣? 薄延什么意思,誠心讓他不痛快? 男人連教訓聶子陵的心思都沒了,等聶子陵跪得膝蓋都快麻了時,外頭傳來了聲音,是大興皇宮里來人了。 “主子,又該聶大人出場了。一個不小心,確實是要掉腦袋的啊,不知聶大人準備好了嗎?”桂九幸災樂禍般笑道。 男人不待見聶子陵,也不待見薄延,順帶著連多嘴的桂九也十分不耐煩,他如今除了看他的妻不煩,任何人都不在他眼里。 桂九跟聶子陵不一樣,察言觀色幾乎成了他的本能,見男人不痛快,他立刻識相地閉嘴。 聶子陵被桂九嚇得一抖,男人瞧見他這副窩囊樣,冷笑道:“朕的主食該端上來了,聶子陵,去吧,朕要娶榮昌公主為后,只要東興皇帝答應,無論你用什么辦法都好,威逼利誘裝瘋賣傻,隨便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