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陳尋皺了皺眉,睨了她一眼:“陳西洲沒教過你怎么叫人嗎?”口氣不算好。 面對陳西洲這個孩子,陳尋確實氣不順。當年就護著江月和他對著干,從小就和他不親,只知道護著他媽。他要不是老婆生不出來,又管得嚴,堅決不肯讓他借腹,至今膝下無子,他這才惦記著陳西洲畢竟是他的后人,事業確實又做的不錯,子承父業,要不是他陳尋生出這么個聰明兒子,陳西洲怎么能有這么大一份產業,所以孝敬他陳尋是應該的!否則他才不會興起和陳西洲重新接觸的念頭。 這個兒媳婦柳久期,陳尋在電視上看過,長得是還不錯,不過他們都結婚了,也不知道通知他這個親生父親一聲,真是不懂事,再加上今天他出門前,剛和老婆吵了一架,所以這個時候就格外的氣不順。 柳久期冷冷看了陳尋一眼,口氣也變了,雖然慢條斯理,但是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冷意:“失陪!”轉身就走。 客客氣氣說話不聽的人,柳久期沒打算慣著他的性子。特別是,這個人還特別指責了她的老公! 開玩笑,作為陳西洲的頭號迷妹,踩她沒事,踩到陳西洲,分分鐘炸裂??!其實她準備了大把臺詞應對這樣的陳尋,但是旁邊顯然是一個等著抓小辮子的魏靜竹,她沒必要這個時候給魏靜竹送對付她的素材。 柳久期咬著牙,既然魏靜竹安排了陳尋進組,這件事就不能善了,在不讓魏靜竹抓到任何錯處的情況下,解決好和陳尋之前關系的處理。她思來想去,關鍵還是在陳西洲身上。 陳尋被氣了個絕倒。魏靜竹跟上來,在旁邊涼涼扇著風:“現在的年輕人,怎么一點禮數都沒有。別生氣了,尋哥,來,我帶你去化妝間?!毖劾锟春脩虻某煞诸H深。 陳尋氣得肝疼,跟著魏靜竹走向化妝間。劇組的化妝間分了幾個,主演的一間vvip化妝間,不但超大,化妝位多,還有獨立的淋浴間和沙發,這段時間聶黎在組里,聶黎專門提出來,要和柳久期一起用,她倆一面是投緣,一面正好對詞聊戲,在一間化妝間里,相處倒也融洽。vip化妝間都是單間,只有一個化妝臺,但是勝在空間獨立,還有休息的沙發,男主和男二、女二、女三,一人一間,到陳尋這個配角到細枝末節的配角,當然只有和其他人一起用最大的那間公用化妝間,8張化妝臺,化個妝要排隊,否則只能在一邊等著。 陳尋這個角色,是動用了魏靜竹的關系得來的,本身不太硬氣,但是卻又端著前影帝的架子。要知道,同在一個化妝間里,剩下的配角大多年齡偏小,又是一茬新鮮的小嫩rou,見識有限,眼皮子又淺,還真有那么幾個沒認出陳尋的。 雖然有幾個上來喊“尋哥”,打招呼遞水,更多的則是涼涼坐在原地玩手機,陳尋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一個人端架子,往往不只是端給別人看的,更重要的是端給自己看,讓自己還記得那點虛幻的過去,不要直直落在塵埃里,什么都不記得了。 在陳尋的眼里,這個圈子慣會捧高踩低,不端著點,誰還記得有關他的過去。 魏靜竹察言觀色地湊上來,悄聲在陳尋的耳邊說著:“那個坐那兒玩手機的小姑娘,柳久期同公司的師妹,聽說深得柳久期這位師姐的心?!?/br> 魏靜竹又輕輕用下巴努向另一個人:“那個小男生,今年剛出道,可是柳久期最看好的新人之一?!?/br> 這些話題句句不離柳久期,倒好像這些人都是柳久期攛掇著一起,要給陳尋個下馬威似的。 魏靜竹最大的成功之處,就是找到了陳尋這個智商不太高的合作者,某些地方,特別好cao控。 陳尋臉色鐵青,他的好兒子和好兒媳! 第一場戲,陳尋就給了柳久期一個yingying的釘子。 這場戲其實很虐心,柳久期飾演的女主,雖然平日里看起來堅強、積極、樂觀、美麗,實際上,她和母親都是家暴的受害者。 陳尋就飾演這個充滿暴力傾向的父親。他的戲份不多,但是對于這部電影而言,是一個很有戲rou的配角。 柳久期需要飾演的這一幕,就是在她十六歲的生日夜晚,喝醉的父親用皮帶毆打她的母親。她在外面和同學們聚餐回家,為了保護母親,被父親推搡在地上,額角撞破,血流滿地,鎮住了父親,怕鬧出人命,才阻止了陳尋進一步的暴行。 女性總是顯得的那么弱小,無論是她,還是她的母親,在力量上完全不能抗衡喝醉的父親,那之后,母親和父親掙扎在離婚的泥潭里,結婚證就是家庭暴力者的通行證,她的母親拼盡了全力保護她,卻總是痛苦而艱辛地失敗著。無論是維權還是求助,生命就像畫了無數個圈,最終她們母女始終會艱辛地走回到父親這個痛苦的原點,求不得解脫。 柳久期經過無盡的成長,最終變成了強大的聶黎,她終于強大到能面對一切,把母親接出了照顧著母親的姨媽家老房子,她親手為母親維權,再也不會和父親沾上一丁點兒聯系,斬斷羈絆,生命終于回歸輕盈。 當天夜里,在睡夢里,她又夢到了她十六歲生日的那一幕,她跨越了時空,邁進到了她們母女被欺凌的夜晚,化身成最強悍的勇士,把柳久期和母親一起拯救出來,把陳尋狠狠推搡進一片虛空,從此永遠地消失。 這是特別有戲劇張力的一幕,真實和夢境結合,所有的沖突都在鏡頭前爆發。一來就是陳尋毆打母親,柳久期沖進來推開陳尋,陳尋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柳久期摔倒在桌角邊。 大家都上好妝,這幕戲就準備開拍了。 鄒同還是一貫的風格,不講戲,直接開鏡,他似乎很喜歡這種演員之間互相磨合的微妙感覺。盡管如此,他還是和陳尋打了個招呼:“盡量借位,打的力度不要太大,柳久期后面幾天一直有戲?!?/br> 陳尋笑了笑:“那當然?!?/br> 陳尋縱然演技不算頂尖,但是好歹演藝圈沉浮了這么多年,拍的打戲不少,無論是打人的還是被打的,十分有經驗。到底力量應該控制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對他很有信心。 在場邊的魏靜竹勾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她很期待接下來陳尋的表現。 陳尋剛開始的兩次鏡頭,的確是借位沒錯,柳久期無論是飛撲還是跌倒,都很到位。多虧之前拍陸良林的戲里,她和健身教練增肌,練得靈活纖巧又充滿力量,這樣的動作戲再也不是她的短板。 僅有的問題,都出在陳尋打她的瞬間。那個掌風太輕,根本沒有力量感,幾鏡都沒過,鄒同在monitor后面皺了皺眉:“尋哥加點力量吧,柳久期表現不錯,忍一忍,我們爭取一遍過?!?/br> 陳尋對柳久期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柳久期微微一笑:“我沒事,陳尋前輩您盡管用力?!?/br> 陳尋轉身,嘴角勾起一個得逞的笑容。 ☆、第76章 chapter. 76 片場事故 說實話,柳久期對于陳尋是帶了防備的,她曾經目睹和聽說過的陳尋,都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所以,當這一幕重新拍攝的時候,柳久期就做好了準備。 陳尋用皮帶猛力地抽著她的母親,柳久期推開房門,表情從預期中的恐懼變成了擔憂和憤怒,明明一句臺詞都沒有,卻能讓人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她立刻沖上來,鏡頭跟著她的身影搖向陳尋。 她撲向陳尋,牢牢托住他握著皮鞭的手,細瘦的手臂上青筋暴出。陳尋因為受到阻止,表情變得越發兇狠和彪悍,她的另一只手,一巴掌反手狠狠打過來。 縱然柳久期其實已經有所預期,也沒有料到陳尋居然用了如此大的力氣。她一面試圖順勢搖頭,抵消部分沖擊力,一面也沒忘記讓自己真實的受擊感顯示出更大的慣性力量,向著鏡頭的另一側飛出去。 既然這一巴掌無法逃避,就讓她拍出最精彩的鏡頭。 她的肩膀先著地,無可避免地擦行在地上,一陣鈍痛朝著柳久期襲來。 陳尋順勢把桌上的玻璃杯狠狠摜在地上,正好就在柳久期面前的地板上,碎片四濺,柳久期本能地護住自己的臉,玻璃渣劃過柳久期的手臂,她忍了忍,從手臂間抬頭,那個表情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憤懣,委屈,不甘,恐懼,惶恐隱藏了太多的情緒。 琉璃般含著眼淚的眸子,幽黑而深,與額角上那傷口留下的猩紅,還有白瘦手臂上流出的血液形成了足夠的沖擊。 monitor前的鄒同幾乎是被這一幕震懾住了心神,太有張力了! 他愣了一下才喊了“cut”。 陳尋首先道歉:“太入戲了,我手上用了力氣,還加了個砸玻璃杯的戲?!?/br> 鄒同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唯有聶黎皺著眉頭走過去,她發覺柳久期深埋著頭,一時半會兒趴在地上,沒有起身。 她輕柔地搭在柳久期的肩膀上,問她:“久期,你還好吧?” 柳久期沒抬頭,只是舉起一只手,虛弱地搖了搖。 陳尋這才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現在的年輕演員真是吃不得苦,我手上用的力氣還是很有分寸的。真是不像我們當年,臉被打腫了,敷完冰塊繼續上,拍戲下來,全身都是傷疤很正常的……” 陳尋話沒說完,柳久期緩緩地抬起頭,雙肩纖弱,似乎有些不支。她還真不是演的,陳尋剛才那一掌她卸了五分力,剩下的幾分,避無可避。一掌把她打得有些懵,頭暈目眩,也虧得她能力極強,才拍出了剛剛觸動人心的一幕。 現在她這一抬頭,所有人都驚呆了! 柳久期漂亮的臉頰已經高高腫了起來,五指印觸目驚心。 柳久期必須得承認,她這里是有點小私心,她是受到外力撞擊之后會很容易紅腫的體質,所以拍完的瞬間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緩緩等了幾分鐘,等臉頰的傷漸漸浮現出來,陳尋對她的教訓也正在高、潮,她這才抬頭。 一巴掌都挨了,能白挨嗎?那不是正好趁了魏靜竹的意?既然如此,她要在手里捏個大新聞。 更何況,陳尋加的戲,四碎的玻璃碴是真的把她的手臂割傷了。幸好柳久期有心用手臂護著自己的臉,如果她反應慢上那么一兩拍,玻璃割破的可就不是手臂,而是臉了! 一張臉對于一個女演員而言有多重要,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就算加戲,也應該用安全玻璃,這么直接就來真的,陳尋不是出自惡意,柳久期是一點也不信的。 聶黎吃了一驚,立刻喊:“方醫生呢?”她們劇組配了一個隨行醫生,是陳西洲特別安排的,工資都從興盛那邊走,和劇組支出無關。 一番檢查過后,柳久期手臂的傷口有兩三處,剛才那個玻璃杯就在柳久期面前的地板上炸裂,虧得她反應快,受傷卻是難免了。 方醫生用小手電照了照柳久期的瞳孔,再詢問了幾聲柳久期的狀態之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結論:“我懷疑柳久期輕微腦震蕩?!?/br> 柳久期靠在助理的懷里懨懨地,只說了一句:“我有點想吐?!?/br> 劇組立刻亂成一鍋粥。 方醫生一聲令下:“趕緊安排車,要去醫院拍片子,誰都不要動她,散開散開,給她一點空氣,你們這么圍著,病人怎么受得了?!?/br> 正在這時,陳西洲出現了。他聽助理向他匯報說今天的演員名單里突然加上了陳尋,而且陳尋已經出現在了片場,立刻就覺得不好,和柳久期簡單通了個電話之后,就直朝著片場趕來。沒有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進門的時候,只來得及聽到方醫生說了一聲“我懷疑柳久期輕微腦震蕩”。 他一個箭步躥上來,從助理的手里接過柳久期,安放在自己的懷里。身形俊朗,口氣鎮定中難掩緊張的聲線:“讓開?!比缓蠡仡^,“方醫生和我一起走?!彼⌒囊硪戆蚜闷诒媳D奋?,隨行方醫生和兩人的助理。 一車絕塵,消失在眾人的目光里。 柳久期軟綿綿躺在他的大腿上,默默想,自家老公的大腿睡起來就是舒服!陳西洲開口問方醫生:“情況到底怎么樣?” “沒事,只是手臂有些皮外傷,我處理過,最后連疤都不會留?!狈结t生態度很輕松,“我按照您的吩咐,任何情況下,盡量把陳太太的情況朝嚴重了說。更何況,剛才的現場,陳太太的臉頰腫成那樣,顯然對方是用了力的,我懷疑輕微腦震蕩,只是一個謹慎的判斷?!?/br> 陳西洲點了點頭,這才去看柳久期的臉頰,五指印顯著,他深知她的體質,看起來觸目驚心,實際確實沒有受到過多的傷害,盡管如此,他還是心疼的難受。 要知道,這可是他的柳久期啊,他每次都細心呵護,從舍不得一指頭的柳久期,他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上趕著送給別人的打的! 他從車載小冰箱里拿出一個冰袋,裹上毛巾給她敷上,手勢輕柔,輕聲問:“他打的?” 口里的“他”雖然沒有點名,但是他們兩人都理解到,說的就是陳尋。 柳久期本想笑笑,然而一咧嘴就覺得疼,只能擠出一個奇怪的表情:“都是為了戲,也沒多嚴重,你別想太多?!?/br> 陳西洲沉默了一會兒:“他出演劇本里那個角色,就和當年的他差不多?!边@之前,他從沒和柳久期說過這件事。 柳久期一愣,陳西洲這是暗示說,陳尋也曾經是家庭暴力的施暴者?難怪江月和他離婚之后,拼命保護和隔離陳西洲和他繼續接觸,也難怪陳西洲總是不提陳尋,似乎陳尋是一個諱莫如深的禁忌。 陳西洲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辈粫袼斈晔艿降膫σ粯?。 陳西洲帶她快速驗傷,拍照存檔,然后做了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于此同時,片場依然亂成一團,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撕逼。雖然陳西洲帶柳久期走的時候,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陳尋,但這并不代表陳尋沒有關注到陳西洲。 混賬!不就是點小事嘛!他一巴掌真沒打多重,這柳久期就倒下去,裝嬌弱給誰看??!這個陳西洲就更混賬了,來了連個招呼都沒和他打,抱著柳久期就走了,要陳西洲主動說沒什么事,他哪兒需要被劇組的人團團圍??? 陳尋坐在劇組的化妝間里,里里外外都是人,除了導演鄒同和監制,還有陳西洲留下的柳久期的公關負責人,甚至聶黎和她的經紀人魏靜竹,大家圍坐一圈,都在等陳尋的經紀公司的人來商量如何解決后續的問題。 他一直在叫屈:“我下手真沒多重,我也不知道怎么變成這樣的?!?/br> “碰!”化妝間的門被大力推開,一個黑衣套裝的女人踩著她的高跟鞋,氣勢十足站在了門口,她一來,連一直聒噪個不停的陳尋都不由噤聲,要知道,這可是演藝圈的金牌經紀人白若安,只要混這個圈子的,誰敢不給她留面子? 更何況,她還是柳久期的母親! 陳西洲這邊剛剛處理的差不多,白若安就到了現場,她五分鐘前剛慢條斯理掛掉了柳久期打給她的電話,電話那側,柳久期蘋果咬得嘎嘣脆,顯然沒大事,但是她收到的照片可不是這么說的,臉頰的紅腫,手臂的劃傷,肩膀的擦傷,全是今天造成的新傷。 陳西洲和柳久期是晚輩,身份尷尬,可她白若安可沒這么多顧慮,這魏靜竹蹦跶個沒玩沒了,連陳尋都找來了,她不親手直接打臉,魏靜竹怕是學不乖了! 白若安緩緩摘下墨鏡,用目光掃視了一遍房間內的人,最后落在陳尋的臉上,冷笑一聲:“就是你,把我女兒打成腦震蕩的吧?你這叫下手沒多重?那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再重,我們家就該開始辦葬禮了是吧?” 一句話把陳尋噎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言不合,咱就搞個大新聞! ☆、第77章 chapter. 77 女王發威 陳尋氣勢弱了弱,卻還是強撐著硬氣:“話真不能這么說,我下手是有分寸的,真沒下重手,你家女兒突然這樣那樣的,不知道包藏著什么禍心。矯情!” 白若安一根指甲刷滿銀色的指甲油,直接戳到陳尋的臉上:“我今天也真是見到什么叫人渣了,打得人腦震蕩,還倒打一耙說別人矯情,娛樂圈拍打戲不是一天兩天,照你這么說,娛樂圈一半人不進火葬場不算完是不是? 要不要臉???我都替你臊得慌,七老八十了,借著拍戲,扇人小姑娘大耳刮子,把人打得一臉五指印,腫成那樣,特別爺們兒是吧?!打小姑娘特別有快感是吧?欠收拾啊你! 還加戲!一玻璃杯子在人小姑娘臉跟前砸個粉碎,怎么,生怕弄不毀容?看人漂亮你多糟心???自己滿臉眼袋,一臉丑惡,就見不得別人漂亮是吧?你惡不惡心人?真是賤得沒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