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唐媽冷笑:“張先生忙,夫人還是不要隨便打擾他吧?!?/br> “怎么,你給他打電話請示就不是打擾,我身為未婚妻給他打電話就成打擾了?真是有趣。行,他總會來這里的,到時候我得問問他,我有沒有給他打電話的資格?!?/br> 唐媽依然面目兇狠,但眼神已經開始發虛。程無雙加了一把火:“唐媽,我和張先生相處的時間比你多得多,對他的了解只會更深,我不妨和你說一點和他相處的經驗。他怎么對待我是他的事,不代表別人可以對我為所欲為。就像一個花瓶,他可以珍視,也可以砸掉,但別人過去砸的話,后果是什么?你想給我氣受,那就先得到他的授權吧?!?/br> 唐媽臉上的橫rou抽搐幾下,咬著牙去拿了手機給她,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夫人,您說過,您是給張先生打電話!” 她不答,在手機上按了那串熟悉的號碼,過了幾秒,張君逸接起,聲音平和冷淡,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有什么事?夫人這里出了什么問題?” “是我?!?/br> 張君逸的態度一下就變了:“無雙?你終于醒了,吃東西沒有?我讓人給你熬了粥?!?/br> 沒發火時他的聲音是很好聽的,溫柔醇厚,但現在不管他態度好成什么樣,她聽起來總覺得陰陽怪氣,強忍著不適道:“我想見見丁叔叔,我總得知道家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br> 張君逸道:“家里?家里好著呢,你擔心什么,周管家會把一切安排好的?!?/br> 果然,這人的爪子已經伸到她最后的避風港里了。程無雙怒不可遏,又不知程昌瀚和顧驍父子情況究竟如何,慘白的臉憋得血紅,忍了又忍,才把幾乎涌出嘴角的痛罵給咽回去。她忍得喉嚨充血,連嗓音都嘶啞起來:“什么周管家?丁叔叔呢?李阿姨呢?” “無雙,我早就和你說過,你養著的那批傭人,仗著在程家呆了這么多年,甚至好些個都是看著你出生的,個個都自恃身份,和半個主人一樣,根本支使不動。你付高工資,是要他們干活的,不是養大爺和太太的。你心軟,我看不下去,趁著這個機會打發了的好,今后我們過日子也舒心一點,你說對不對?” “他們沒有!”程無雙眼睛酸脹難忍,“你憑什么這樣!那是我的家!” “你馬上要嫁給我,我們是一家人,什么你家我家的?說話這么刺人,也不怕你老公傷心?!?/br> 他的話就如毒針一樣,一下下扎進她胸口,她幾乎捏不住手機,肩膀顫抖著,許久才發出聲音:“那你到底對我外公做了什么……你……”她想都不敢想程昌瀚得知此事時的表情,不知不覺已經泣不成聲。 張君逸慢吞吞的開口,雖然是通過手機通話,但她能肯定,他現在鐵定是滿面笑容:“無雙,你乖乖的,那我答應你的事情我自然會做到。他老人家好好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挺想你的,問為什么兩三天沒見到你去瞧他?!?/br> 程無雙盯著自己手背上的針眼,說不出話。 “所以,你得好好養病,要不他老人家懷疑起來,你又怪我,那我真是比竇娥還冤?!睆埦萑崧暤?,“想外公了?總得先出院才能去看他。聽話,把粥喝了吧,好不容易尋來的野山參,本來想送給某商界元老當壽禮的,你一病,我趕緊把禮盒給拆了,吩咐人給你熬粥補身子。昨天晚上來看你,摸到滿身骨頭,我心疼?!?/br> 程無雙猛地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全身汗毛直立,仿佛皮膚上爬滿了蠕蟲,他到底對她做過什么? “我還在聽人做本月總結,讓一會議室的人等著不大好,下班了我會來看你?;仡^見,寶貝?!?/br> 這一聲寶貝叫得她立刻掛斷了手機,就像扔掉火炭似的往旁邊一甩。手機撞到病床的鐵欄桿上,咚的一聲,又跌到了地上,唐媽瞪圓了眼睛,沖上來拾起,看到手機側面的擦傷,氣得罵道:“你個不要臉的sao貨,老娘的手機也敢摔!” 粗言穢語源源不絕的罵了出來,唐媽見程無雙怔然聽著,被不合身的病號服包裹著的消瘦身體看上去和細竹竿一樣脆弱易折,顯得格外可憐,覺得她是被自己給鎮住了,心中得意,罵得更加起勁。 正說到過癮處,一個水杯迎著她的臉飛過來,她趕緊避開,但她就站在床沿,水杯轉眼就砸在她顴骨上,熱水潑得她上半身瞬間濕了一半。她怔了怔,才意識到這是程無雙干的好事,所幸病人體虛,力度太小,否則她的臉定然會青一大片。 唐媽勃然大怒,上前一步狠狠扼住程無雙手腕:“你還真把自己當夫人了!要不是你會投胎,姓了個程,給張先生當二奶的資格都沒有!少在老娘面前裝出夫人的派頭!告訴你,今后你就是乖乖呆在家里生孩子的命!張先生沒把你放眼里,他讓我來看管你,擺明了他更信任我,而不是你,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吧!” 程無雙疼得幾乎背過氣去,她大口呼吸,強忍著疼痛擠出一個譏誚的笑:“看來你沒把我剛才的忠告當成一回事呢……動動腦子,我這個當夫人的張君逸都沒當回事,你這個傭人,他又把你放哪個位置?他可是很注重身份的人呢……” 唐媽虎口又緊了緊,把她捏得更疼:“少放屁!張先生說了,你若是做得過火了,我有權力把你給管??!” 程無雙不想再說,只嗤嗤的冷笑,正僵持,病房門被打開了,唐媽抬眼一望,手上的力度不由得松了,而進來的人臉色鐵青,猛地撲過來,拎起椅子狠狠的一掄,唐媽背部受到重擊,立刻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殺豬一樣的叫了起來。 程無雙也怔了,她記憶力的丁毅是清瘦的,文弱的,嚴肅而謙和,替她打理家務這么多年,連重話都難得說一句,今天居然狂怒得就像變了個人。她還未回過神,緊跟在丁毅后面進來的李秀華已經撲過來,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掐痕,眼淚唰的就涌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把她摟?。骸翱蓱z的孩子??!怎么成這個樣子了!作孽??!” 護士臉色青白:“兩位怎么就這樣闖進病房了!張先生說過,病人不能隨便打擾,得經過允許才能探訪。請出去,否則我要叫保安了!” 李秀華扭頭,一邊哭一邊罵:“你倒是盡責!那無雙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你怎么不去請示,不去匯報!一口一個病人,你把病人放眼里了?” 護士往床上仔細一看,程無雙臉色雪白,頭發亂蓬蓬的,額發和鬢角被冷汗濡濕,貼在皮膚上,看上去觸目驚心。她也不由得有些慌,盯了一眼痛得在地上打滾的唐媽,閉上嘴。 丁毅在床沿坐下,凝視程無雙的臉,才兩三日不見,人卻變了一個樣。他還記得很清楚,她和顧驍出門的時候,一襲長裙隨風輕擺,如蝶翼蹁躚,眼睛亮晶晶的,聲音里充滿了希冀:“丁叔叔,等這邊的事情都辦妥當了,你和李阿姨也和我一起出國吧?!?/br> 她從小嬌生慣養,雖然后來過得不大順利,但別人不管背后再無禮,表面上巴結的人也很多,而現在竟然吃一個粗俗婦人的苦頭。 李秀華托著她的手腕,想給她揉揉傷處,又怕弄疼她,左右為難,只能流著淚語無倫次的說:“這可怎么辦……” 程無雙搖搖頭:“我會有法子的。我對張君逸有大用處,他暫時不會對我怎樣,這些人,他自己就會處理掉。但是你們……”她咬住嘴唇,半晌才問,“家里的人……都被趕走了?” 丁毅聲音也微微發顫:“他限定我們……兩個鐘頭之內搬出去?!?/br> 程無雙閉上眼,她以為自己這些天已經哭得夠多,眼淚已經干涸,但現在又覺得有熱熱的液體在臉上蜿蜒。李秀華趕緊拿出手帕給她擦:“無雙,別哭了,你眼睛都腫成核桃了,哭壞了怎么辦?” 程無雙沉默片刻,問:“那你們今后怎么辦?會不會遇上什么困難?” “我們這些年受到程家照顧,就算走了,日子也過得下去,你擔心我們做什么。倒是你,我現在連照顧你都不行了……”李秀華難受得一下一下的抽噎。 “你們沒困難就好,”她稍稍舒了口氣,問,“外公現在怎樣?你有沒有去看過他?” 丁毅答道:“老爺子還不知道這件事,他……還是老樣子,精神不好也不壞,說你應該加緊申請國外的學校,別總往他那里跑,但我看得出來,他特別想你?!?/br> 程無雙深深呼吸,把胸中翻涌的酸楚給壓下去,道:“你們放心,我不會作踐我自己,我會好好的養病,早點出院?!彼f罷,看了一眼地下的唐媽,皺起眉頭,卻不再開口。 丁毅會意,俯下來,耳朵湊近她嘴邊,以極低的聲音道:“韓二少在照看小顧?!?/br> “他……傷得怎樣?” 丁毅猶豫了一會兒,在她的眼神下,不得不如實告訴她:“斷了兩根肋骨,有胃出血的癥狀?!?/br> 程無雙捂住嘴,只覺得自己的胃部也和刀挖似的疼。 丁毅趕緊道:“他年輕,這些皮rou傷恢復得快,我去看過,精神還不錯。明天他父親做手術,一切都準備妥當,不會再有反悔的事了。他讓我轉告你——” 還沒說出轉告什么話,門被推開,傳來溫和的笑語:“在說什么體己話呢?湊這么近?!?/br> 丁毅猛然回頭,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張君逸慢慢的踱進來,似笑非笑:“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的?” ☆、第九十七章 窗外陽光燦爛,一棟美觀時尚的摩天大樓聳立云霄,被照耀得像一枚剔透的晶體。這建筑她太熟悉了,明華集團鼎盛時,程昌瀚重金請意大利某著名設計師設計圖紙,新建公司大樓,可惜大樓竣工之際,程盈的噩耗就傳來了,集團情形頓時急轉直下。 公司和醫院隔街相望,太近了,近到稍有風吹草動,張君逸就能趕來的地步。程無雙半天喘不過氣,冷汗涔涔而出——她就像螃蟹一樣被牢牢捆扎,明知要上蒸籠,卻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 唐媽從地上爬起來,半天直不起腰,哎喲哎喲的哼唧,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她抹了一把眼睛,扶著腰道:“張先生,不是我不阻止,他們一進來就動了手?!?/br> 張君逸淡淡道:“你先休息會兒。老丁,我不是和你說過,無雙我會照料得妥妥帖帖,用不著你cao心。她病成這樣不能被打擾,你看現在病房擠了多少人?真關心她就不該這樣?!?/br> 丁毅冷笑:“妥妥帖帖?你沒長眼睛嗎,她這樣子,妥帖在哪兒?” 李秀華忍不住哭罵起來:“張君逸!你看看你的走狗怎么對待無雙的!”一邊說一邊托起程無雙的手,把手腕上的掐痕和手背上被吊針劃破的傷口給他看,“狼心狗肺的東西!太作踐人了!你不得好死!” 張君逸目光掃過傷處,皺了皺眉,扭頭看向縮在墻邊的唐媽:“你解釋下?” 唐媽立刻道:“張先生,夫人又吵又鬧的非要走,情緒激動,我不得不阻止她,你看她手背,那是她亂動的時候走了針,我不按住她,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我也是沒辦法啊張先生!” 張君逸又看向程無雙。 她身后被李秀華墊了枕頭,病床又被搖到合適的角度,人舒服了,又趁著丁毅和李秀華替她擋風的時間緩過氣,腦子比剛才活絡了好些。她淡淡一笑:“張君逸,你認識我這么多年,應該很清楚,我再不懂事,也不會沖動到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現在這樣子能做什么?下床去廁所恐怕都要扶著墻,我走什么走?要走也要等我走得動路才行?!彼鸶觳沧屗词滞笃?,“就算我想做什么,我病成這個樣子,她用得著使這么大的力氣來壓制我?” 張君逸走到她面前,仔細看了看她的傷處,嘴唇抿了起來。 “唐媽說,讓我掂量掂量我自己的斤兩,她比我更得你的信任。你不如現在就告訴我,我到底有幾斤幾兩,需要把身段低到哪種程度,是不是得受她的管教?!?/br> 張君逸凝視著她:“真的?她這么說?” 唐媽瞪大了眼睛,忍著腰痛向前踉蹌幾部,似乎想抱著主子表忠心,但她剛伸出手又縮了回去,畏懼的盯著前方偉岸的背,哀哀的說:“夫人,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但你……你不能……” 李秀華忍不住破口痛罵:“不要臉!剛剛你罵無雙的聲音,我們在走廊都聽見了!那么多難聽話,也不知道是跟哪些不三不四的人學的!光聽聽都臟了耳朵!” “走廊都聽得見?”張君逸叫來給他通風報信的那個護士,“你一直在旁邊的護士站吧,聽見什么沒有?” 護士都不敢看他,特護病房來往的人背景通常不一般,這些家庭的紛爭她見得多了,知道被卷進來會有什么下場,但她又不敢不聽如日中天的張先生的吩咐,囁嚅著說:“唐阿姨罵了程……張夫人?!?/br> 張君逸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家庭瑣碎事我沒工夫來管,所以個個都開始翻天了啊?!彼酱惭?,撫了撫程無雙的臉,“讓你受委屈了。我會處理的,你安心的養身體,沒人會再對你無禮?!?/br> 唐媽是典型的強壯婦人,長了一張關公似的紅臉膛,但聽他說了這句話,臉色頓時白成了衛生紙,哭著過來抱住他的腿:“張先生,求你,求你……”話還沒說完,就被保鏢給拖開,手刀一揮打在她后頸,她立刻昏迷過去,不再嚎哭。 李秀華和丁毅心驚rou跳,唐媽如此囂張,竟然怕成這樣,張君逸私下的為人,比他們想象的還驚人。他們齊齊回頭看程無雙,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她今后怎么辦? 他們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張君逸就開了口:“無雙精神不好,兩位請回吧,我會照顧她的?!?/br> 丁毅咬牙:“你照顧?才幾天就把人照顧成這個樣子,再多些時間,無雙還有沒有命在!你把家里的人都換成了那樣的貨色,究竟想怎樣?無雙和你無仇無怨,這些年如果沒有她的全心信任,你能在本市呼風喚雨?程家的家產也已經是你的囊中物,你知不知道適可而止,給她留一條活路?” “丁毅,話不能亂說,我不給她活路?就憑這句話,我就能告你誹謗?!睆埦莅殉虩o雙摟進懷里,慢條斯理道,“所以你不能留在程家,成天被你這樣挑撥,我和無雙還怎么相處?老丁,聽我一句勸,你現在退休是最好的選擇,還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去享受生活。怎么還這么憤憤不平的?遣散費沒拿夠?” 李秀華猛地走近他,指著他的鼻子:“張君逸,你個畜生!” 程無雙眼角余光看見了不遠處的保鏢,心頓時往下一沉。這人太會收斂鋒芒,病房里稍有動靜,就無法注意到還有他的存在。她對他手上功夫的印象深得不能再深,咬咬牙,趁著張君逸和李秀華對視,轉過頭不停的給丁毅使眼色。 丁毅怔了怔,又不好問,仔細端詳她,發覺她的手指正悄悄的指著某個方向,循著望過去,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顧驍傷成那樣,想必是這個保鏢的手筆,再想想唐媽那樣壯碩的人在他手上和棉花一樣任意揉捏,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程無雙伸出胳膊,握了握從小照顧她的保姆的手。李秀華的手掌rou很厚,也很溫暖,她不想放開,卻只能忍住依戀之情,深深吸了口氣,松手,說道:“我會好好的,你們走吧?!?/br> 李秀華愣了。 “我累了,想靜養,你們安心過日子,不要再來找我?!?/br> 李秀華只是性格沖動,藏不住心事,但思維是很敏捷的,略一思忖就知道她是在保護她和丁毅,心中大慟,哭出聲來:“無雙!” 丁毅鐵青著臉站起來,一把拉住李秀華,把她半拖半拽的弄向門邊,扭開門把手的時候回頭,深深看著她:“你要保重,還有……你放心!” 門被關上,李秀華的哭聲越來越遠,最后再不可聞。程無雙脫了力,即使張君逸的懷抱讓她作嘔,她也沒法子推開他,只能咬著嘴唇,死死忍耐。 她不知下一次見到這兩個真心對她的人會是多久以后,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回想他們方才的呵護。丁毅最后留下的那句話,“你放心”三字咬得極重,顯然是表明態度——他們不會對她的苦楚坐視不管??伤麄儫o財無勢,怎么救她? 丁毅從來不開空頭支票,怎會冒冒失失說這樣的話?心急如焚?她又把他們說過的所有話默念了一遍,忽的僵住了。 這是顧驍通過丁毅傳給她的話。 張君逸感覺到她的失常,低頭看她:“怎么了?” 她拼命的克制著,從喉頭擠出幾個字:“我餓了,我要吃東西?!?/br> 張君逸又盯著她看了片刻,微微一笑:“想通了?真乖,這才是我的好夫人。我喂你喝粥?!?/br> 兩日未進食,胃已經空得發疼,濃烈的藥氣熏得她犯惡心。張君逸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見她皺眉,道:“藥粥都是這樣的,你忍忍?!?/br> 顧驍給程昌瀚煲過藥膳,藥味濃烈的藥材用過不少,但煲好之后,藥氣收斂了許多,聞上去不覺刺鼻,只覺清香。簡單的藥粥煲成這個味道,不知是因為張君逸新請的廚師手段太差,還是因為顧驍能力出類拔萃,早已把絕大多數廚師甩在了身后? 顧驍已經完全滲透進了她的生活,一舉一動,一飲一食,都有他的影子。程無雙眼睛發酸,卻不再掉淚,只乖乖的張嘴,把難吃的粥用力咽下去。 她一定要好好的。 轉眼就過了一個月,往年此時暑熱已經褪去,可是這一年的秋老虎遲遲不走,花草樹木被炙烤得發干。療養院的自動澆灌系統時不時的給草坪噴水,但樹葉草葉依然蔫蔫的。程無雙給程昌瀚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輕聲勸他:“外公,天干氣燥的,你嘴皮都干了,喝點水吧?!?/br> 程昌瀚只喝了一口就擺手,讓她把杯子拿開,伸出已經枯瘦得骨節粗大的手摸了摸她的臉:“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熱的?!彼龔娦?。 程昌瀚盯著她的頭發:“留了十來年的頭發呢?為什么剪了?瀑布一樣的,多漂亮啊?!?/br> 大病之后,精心護養多年的長發變得和枯草一樣,脆弱易斷,毫無光澤,總是打結。她不愿意和張君逸挑選的傭人接近,拒絕他們幫忙護發,索性剪成了一個剛剛過耳的bobo頭。她依然保持著笑容,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要開始新生活了啊,不如做點改變。再說我這么多年沒換發型,也膩了,趁著年輕多嘗試嘗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