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忽聽一記沉穩之聲響起:“打誰這兒說不通???” ============================= 侍衛們見到來人,一下子沒了聲音,一齊向后縮了縮。 來人正是常珝。 他已經換了一身行頭,此刻頭戴著玄金色峨冠,兩旁墜著東珠,兩根青紫色冠帶自兩旁垂下。身上穿著孔雀藍色的華美錦袍,錦袍上紋著一條蛟龍。 他沖著這些侍衛朗聲道:“既然你們這么說,朕便請你們做個見證,若是朕日后不娶她,或是負了她,就叫朕下十八層地獄?!?/br> 常珝沖著穆清雨伸出一只手來,大拇指節上戴著一枚扳指,扳指色如象牙,是上好的瓊脂玉。內里暗刻著一朵藍蓮花,煞是好看。 他沖著穆清雨道:“娘子以為如何?” 這還是常珝第一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喚她娘子,她面上熱了熱,趕忙將手遞給他。 常珝將穆清雨從地上拉起來帶到自己身旁,舉袖為她擦了臉上的灰。 他眉眼彎彎道:“朕答應你,以后咱們會一直在一起?!?/br> 風兒飐飐,穆清雨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兩聲,打破了這難得地帝后情深場面。 穆清雨摸了摸鼻子,小聲問他道:“好餓,什么時候能用膳?” 常珝默然,催促了下身旁的三七:“三七,去看看鮮于掌膳準備的如何了?問她幾時可傳膳?!?/br> ============================= 已是春日,春和景明。鳳臺宮內的花兒早已吐了蕊,穆清雨提裙入殿,但見院中干凈,地上鋪的白玉石板透著亮兒,倒不似她上次回來時的荒涼樣兒。 她展顏問三七:“這里是什么時候打掃的?” 三七上前,替她掀了簾子,而后笑道:“這里之前是皇上沒事的時候過來跟著奴才一起清掃,為了沖這玉石板上的青苔,可廢了不少勁兒?!比邠项^傻笑:“后來皇上離開宮的這段日子,奴才就守著這殿,每日清掃一下?!?/br> 穆清雨仰頭,望著鳳臺宮的檐角,內心不禁感慨。她這兜兜轉轉,終于又回了此地。故地又重游,心境已是大不相同,她從前只想著離開,如今卻想著怎么留下來。 按照大昭歷,那個叫做穆清雨的皇后應是已經死了,她現在至多只是南樂的帝姬而已。怕是過兩天內亂平息,還得跟著羅薩里回到南樂去。 那該怎么才能重新嫁進大昭呢? 穆清雨彎唇:這事她就不管了,常珝男子漢大丈夫,交給他去辦便是。 她進宮內點了琉璃燈,琉璃是五色琉璃,印著大昭的山水,吊在鳳臺宮的穹頂上。穆清雨之前沒在鳳臺宮見過這琉璃燈,怕也是這些日子常珝搗騰進來的物什,她笑嘻嘻的瞧著,不由覺得新鮮。 她舉著食指挨個數著燈上的顏色,眉眼彎彎地笑著,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穆清雨嘆口氣,背對著殿門道:“三七,去膳房拿點夜宵來?!?/br> “朕發現,你最近真是餓得快?!背+嵼p笑,兀自出現在她身后。他手里掂著一黃花梨食盒,食盒上雕著一對涂紅了的鴛鴦,鴛鴦下刻著牡丹,華美異常。 常珝走到桌前,將那食盒掀開道:“快吃吧?!?/br> 穆清雨抿唇,雀躍地掂著衣裙挪過去,坐到了桌前。她舉著箸子夾了一口菜,忽然道:“對了,忘了杏芙了!您有沒有與鄭海說她還活著的事?!?/br> 常珝輕笑,起身將窗扉上的簾子卷高了些,他側過身道:“朕若沒說,鄭??峙逻€在日日買醉。這小子看起來傻乎乎的,其實委實是個情種?!?/br> “杏芙身子不便,現在還在我那公主府里住著?!蹦虑逵暌Т剑骸叭羰悄芙兴麄円娨幻婢秃昧??!?/br> 穆清雨拿起一個蛋黃酥咬了一口,抬眸便對上常珝的眼睛,常珝含笑望著她,頗有些含情脈脈的意味兒。 她忽的有些羞赧,正欲開口,但見常珝上手捏了她的臉。 他捏了兩下,而后嘆道:“怎么感覺沅卿的臉龐兒,又大了一圈?” 穆清雨聞言也未示弱,拿著蛋黃酥塞到他手里:“三郎倒是瘦了一圈,您可得多吃點,別營養不良了哪天又病倒了!” 正調侃著,一個侍衛小跑進來,舉著一張皺巴巴的紙道:“娘娘,您吩咐若是那璟王醒了,便問他有沒有要說的,他的確是醒了,寫了這東西說一定要傳到您的手上?!?/br> 穆清雨放下箸子,抬袖接過那紙條,秀目細細掠過上面那行字。她微微勾唇,對著那侍衛道:“做得好,璟王現在情況怎么樣?” 那侍衛頷首應道:“很虛弱,剛叫了太醫去瞧?!?/br> “叫太醫瞧定要仔細了,好好給他補補?!蹦虑逵陣诟赖?。 ============================= 琉璃燈的燈焰跳動了幾許,散出更溫暖的光暈來。 常珝問她:“璟王醒了?” 她眼波流轉,帶著笑意點頭:“嗯,他醒了,而且……應該再也不會離開了?!?/br> 常珝好奇:“那字條上寫了什么?” 穆清雨將字條遞給他,然后托著腮嬌俏道:“三郎……或許看不懂呢?!?/br> 常珝攤開開字條,只見上面一字一句寫著:終有重逢日,本王不會輕易狗帶! “狗帶什么意思?”他惑道。 穆清雨挑眉:“這是暗號!”她笑嘻嘻地站起身來,忽然又覺得身上無力,有些莫名地疲憊。 她揉了揉太陽xue道:“枕月怕是要生了,得讓她快些見到璟王才是?!?/br> 常珝輕笑:“既然如此,那便將這眼前這些事交給沅卿了。日后如何處置璟王,就等王妃生產之后再議?!?/br> ============================= 璟王府邸,楊柳依依,府內的銀橋之上盡是飄落的柳絮。 穆清雨靠在銀橋上,往來婢子和嬤嬤行色匆匆,叫她看得有些晃眼,她打了個哈欠,但見一個寺人纏著一個人自門口遠遠地蹣跚走來。 這人穿著玉錦深衣,發髻梳得光潔發亮,腳卻有些坡。 他抬眼見到穆清雨站在銀橋上,便有些著急地催促著身邊的寺人道:“再快點!” “王爺,不能再快了,您的腳還傷著,這樣難免傷筋動骨?!蹦撬氯藨?。 這人正是璟王。 他的眸光溫潤,含著笑意望著她道:“戰友,近來可好?” 穆清雨心中一動,歡喜感自內蒸騰而上。 “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毙液眠@別離,只不到一年。 她微微張了張嘴,而后莞爾一笑:“王景,謝謝你回來?!?/br> 謝謝你回來繼續陪伴枕月,讓她們母子不再孤苦無依。也謝謝你回來讓我的摯友失而復得…… 穆清雨這樣想著,便上前拍了他的肩笑道:“枕月快生了,丫鬟婆子們都忙前忙后著,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便只好在站在這兒等你過來?!?/br> 他二人正說著,但聽“咣啷”一聲,房前一丫鬟手中銅盆落地,一個婆子舉著滿手的血跑出來道:“不好了!腳先出來……這……” ☆、第63章 真有喜了? 穆清雨定了定神:“這怎么了?” “女子生產,若是腳朝下,還大出血……這……兇險萬分??!”那婆子道。 王景急起來:“太醫呢?太醫在里面么?” 那婆子囁嚅道:“太醫已經施了針,可王妃她似乎還是無力……這若是產婦自個兒沒了心力,娃娃便難生了?!?/br> 穆清雨看向璟王:“怕是枕月現在最想見的便是你,你進去瞧瞧吧?!?/br> “這……產房里面血光之氣大。醫者眼中無男女,太醫院的太醫們自是不怕,但若是璟王殿下進去怕是會沾了陰氣?!蹦瞧抛幼钄r道。 “我見的血光之氣多了,自個兒的媳婦兒怕什么?!杯Z王往前走了兩步,頭也不回道。 他又回頭,問穆清雨:“戰友,你帶了什么補藥么?” 穆清雨恍惚,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緞荷包,拉開兩端的系繩道:“我這兩日總是疲憊,身上帶著小包參片,不知有沒有用?!?/br> 璟王拿過來瞧了瞧,感激道:“清雨,你可真是及時雨!” 璟王拿了那參片,便一股腦地扎進了產房,過了須臾,他又沖了出來。 “怎么樣?枕月可還好?”穆清雨追著他問。 他蹙了眉:“我得回房尋一下手術刀?!?/br> “你要為她剖腹產么?”穆清雨大驚:“你不是專攻婦科的,這里衛生條件又不行,三思??!” “不是,只是側切一下?!杯Z王露出了一絲笑容:“方才我進去……她一看到我,便笑了。我一定要讓他們母子平安!” 璟王丟下她,匆匆拿了手術刀,又重新回了產房。 竟然是要側切?雖然不是剖腹產,但生孩子真是恐怖的事!她甩甩頭,腦中不知為何,揮之不去地盡是剛才那丫鬟傾出來的一盆血水,還有那婆子抖著的滿手殷紅。 她忽的有些煩惡,眼前發黑起來,扶著那銀橋的欄桿便干嘔了起來。 身旁的丫頭聞此春桃大驚,忙上前為她順氣,春桃輕拍著她的背,小聲問道:“娘娘,您沒事吧?!?/br> 春桃從前也是鳳臺宮的丫頭,此次穆清雨回大昭,未帶杏芙,前前后后盡是春桃伺候。 她又干嘔了一陣,還是什么都未嘔出來。再一抬頭,已是面色緋紅,似罩了一層妃色的薄紗。 穆清雨輕輕推開春桃的手,看著遠處翠綠的柳條道:“沒事,可能是腰帶太寬又太緊了,這兩日我餓得不行,又或許吃什么東西不對路,壓得胃里有些難受?!?/br> 春桃瞧著她的臉,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忽然分析道:“娘娘,您最近用膳用的比平時多的多,夜里還要加夜宵,方才又干嘔,您……是不是有喜了?” 穆清雨方拿帕子拭了面,聞言訝然:“???” ============================================= 穆清雨望天想了一會兒:她和常珝最近都忙,雖沒有重新登基冊封,但一直是他處理前朝的爛攤子,她幫著看后宮的大事小事??偟膩碚f,自回到鳳臺宮后,他們二人一直都很禁欲…… 再往前追溯,便是將他從棺材里撈出來,常珝清醒過來的那一回…… 只那一次,便有了?!穆清雨有些忒不淡定。 春桃看她臉色忽明忽暗,試探道:“娘娘,這來回過路的滿眼都是太醫,不如隨口叫一個,替娘娘診下脈?您自個兒心里也算算,大概多久沒來過癸水了?” 穆清雨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好像確實從那次后,便沒來過…… 春桃抿唇,暗嘆口氣。她打望了一下,便隨手抓了一個過路的太醫道:“您是醫士么?” 那太醫拿著藥箱有些蒙圈,他愣了愣,將藥箱放到地上,隨后舉著手拜道:“在下太醫院右院判張大福。聞璟王妃生產,特奉陛下之命來協助下面的醫士?!?/br> “如此……那你快進去吧?!蹦虑逵陻[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