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羅薩里抓了抓頭上的辮子:“那你叫你夫君出來,我與他決斗?!?/br> 穆清雨哭笑不得:“你們決斗有什么意義呢?即便你贏了,我也不會跟你走的?!?/br> 話已至此,說的再明白不過。羅薩里終于醒過味兒來。他略哀傷道:“這位姑娘,你為何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說不準,我比你夫君更好呢?!?/br> 穆清雨看著他,沒說話。 默了一會兒,他終于解下腰間那鑲滿寶石的彎刀,放到穆清雨面前:“我懂了,可能你現在心中滿是你夫君。所以不想了解我,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叫羅薩里,這把彎刀送給你?!?/br> 穆清雨微微笑道:“好,羅薩里。我便交你這個朋友,我叫何當燭,日后再見面,你我便是朋友了?!?/br> 羅薩里摸摸后腦勺:“何小姐,你就不能再考慮一下?我是個很好的人,一定可以帶給你你想要的一切?!?/br> 穆清雨莞爾一笑:“你若再這樣說,我們下次再見面,便是敵人?!?/br> 她把彎刀放到他手中:“既是敵人,便沒有收禮物的道理,你還是拿回去吧?!?/br> “不不,”羅薩里擺擺手又把彎刀硬塞回她手里:“我們是朋友,你不要拒絕我的禮物?!?/br> 這一來一回,四周看客們也明白了大概:這鄰國人恐怕是釣不走他們大昭的妹子了,大家伙很滿意。都拍拍手上的灰,該干嘛干嘛去了。 晚霞點點,天色漸晚。四周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這邊璟王見羅薩里仍對穆清雨戀戀不舍,干咳道:“這位……仁兄?日落西山,百鳥歸林。我要送我的朋友回家了?!?/br> 羅薩里這邊正愁說些什么,聽聞璟王要送心中女神娘娘回家,終于找到了話頭。他說:“何小姐,我們既然是朋友,他可以送你回家,我也可以吧?” 穆清雨無言,看了一眼璟王。 璟王笑呵呵道:“不,我們大昭人做朋友,要從第二次見面開始算起。你與當燭做朋友,自然也要入鄉隨俗。所以下次見面,你才能送她回家?!?/br> 穆清雨壓制住在內心為璟王強行解釋叫好的沖動,笑瞇瞇道:“是啊,羅薩里,我這位朋友說的沒錯。下次見面,你就可以送我回家,我也可以送你回家了?!?/br> 羅薩里一頭霧水,沒想到和大昭的姑娘做朋友這么難。但他還是爽朗笑道:“我明白了。下次再見面時,何小姐可不能拒絕我了,我們那時就是朋友了?!?/br> 目送著得到肯定答案后歡騰著遠去的羅薩里,璟王微微扶額:“今日因為此人,我們耽誤了太久,趕緊回去罷?!?/br> 穆清雨一把扯下面紗道:“趕緊走!日薄西山,我猜現在得有晚上七點了!” 再次坐上璟王那一搖三晃的馬車時,她心里有些急。先不提常珝會不會查她的崗,宮禁時辰也馬上就到了,得快馬加鞭回去才行。 璟王的府邸在宮外,倒不必擔心宮禁。但他這廂看穆清雨著急,又考慮到她回去將要遭遇的境況,他又命車夫將馬駕快了些。 道路雖平坦,車卻太破。每走半尺,都是要把人晃出來的節奏。 穆清雨在車上顛的幾欲暈倒,她拽住車內的帷帳擺手道:“慢點吧大哥,再快就要出人命了?!?/br> 再看璟王,已經扒著車窗吐了起來…… 穆清雨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我也趕不上宮禁了,不如翻墻進去罷?!?/br> 璟王擦了一把臉:“也好,抄個近道,也能快些?!彼戳艘谎勰虑逵?,狀似面不改色接著道:“我這是耳內半規管太靈敏,才會暈車。我和太醫院開發的暈車藥也制得差不多了,多半下次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br> “王景同志,我覺得從藥物上下手,不如升級一下你的車。哪有王爺坐這么差的車?枕月也不說你么?”穆清雨嘆了口氣。 璟王道:“我們這微服出巡,就是要低調。再者說,我這為官清廉,也能叫皇上放心,不會對我有過多的猜忌?!?/br> 她看了一眼璟王,正色問道:“王景,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 “我剛來時,也想過回去之事。但我們來此這么久了,你可發現過關于我們那個時代的蛛絲馬跡?”看穆清雨搖頭,璟王長嘆道:“我也曾想若是能回去該有多好。但現在我在這兒有了妻子,生活也太平,也就漸漸打消這個念頭?!?/br> 璟王沖她展眉一笑:“或許有一日,你會發現我們現在所過得日子不過一場夢。我們都學過《莊生夢蝶》,是夢是亦或現實其實也不必分的太清。我還是貫徹今朝有酒今朝醉,人活在世,隨心就好?!?/br>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莊生夢蝶,不知是在夢中變成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生? 璟王或許說的對。既然已經穿越過來,什么都改變不了,還不如接受現實,就這樣活下去。又或許她與璟王,本就該屬于這個時代。老天既然這樣安排,恐怕自有他的道理。 眼看到了宮墻,穆清雨拉開車簾對車夫道:“孟伯,找個矮墻停下,本宮要翻過去?!?/br> 璟王拍拍衣袍笑道:“要不要本王略盡綿力,做一下皇后娘娘的翻墻凳?” 穆清雨跳下車去,扭頭粲然一笑:“那就麻煩璟王殿下了?!?/br> ☆、第25章 從中斡旋 “娘娘,您今日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晚霞斑斕、整個鳳臺宮被染成緹色。杏芙自查了宮禁的更漏聲后,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圍著鳳臺宮轉圈。須臾,終于在某處低矮的圍墻上看到了穆清雨的身影。 穆清雨扒著墻頭沖她笑道:“本能按時回來,結果路遇了一些事,便遲了些?!彼噶酥竷Σ厥遥骸澳沁叺奈葑永镉袀€梯子,幫我搬過來?!?/br> 杏芙跑著小碎步去了,回來的時候帶著三七,三七抱著梯子,終于把穆清雨接了下來。 穆清雨蹦下來后拍了拍手,對這圍墻外面道:“我進來了,快回去吧?!?/br> 圍墻外面“篤篤”地扣了兩聲墻,便靜默了下來。 三七問:“娘娘,外面可是璟王殿下?” “嗯,還有他家管家孟伯,”穆清雨接過杏芙遞過來的帕子擦了下手:“皇上沒來吧?” 杏芙笑道:“還沒有,本來皇上傳了話要來,結果半道被太后叫去了。您今日回來這么晚,要是皇上再來,那可真把奴婢嚇死了?!?/br> 穆清雨呵呵一笑,內心為自己的幸運點了個贊。這太后真是救星,改日得好好去謝謝她,給她做個現代刨冰吃。 ============================ 夜半時分,月明星稀。窗外滲進的月光將常珝的影子拉得頎長,他立在穆清雨的床前許久,她還睡著,并未發現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準備轉身離開。 杏芙睡在隔間,聽見有聲響便揉著眼過來。她隨手拿了一件月白繡荷褙子披在身上,一抬頭便看見皇上直勾勾地望著他們娘娘。 大半夜的,皇上站在那兒,像個無常一樣。她驚魂未定地小聲問道:“皇上,這么晚了,您是來……” 常珝沖她搖搖頭:“朕回去了,不要告訴皇后朕來過?!?/br> 杏芙點點頭,莫名其妙地目送著他離開了…… 晨光熹微,穆清雨緩緩睜開了眼。不知是因為昨日被牛皮糖金毛羅薩里窮追不舍還是因為璟王的一番話,她覺得昨日睡的一點兒不安穩,噩夢連連,現在仔細追憶,卻想不起夢到了什么。 見她醒了,杏芙挑了簾子端了水,開始伺候她凈臉。 穆清雨接過帕子自己擦了一把臉,便發現杏芙目光灼灼,一直看著她。 她被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道:“本宮是臉上長了痘還是變的更美了?你一直盯著我干嘛?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杏芙如釋重負:“娘娘,您終于問我了,您是不是和皇上吵架了?” 穆清雨一頭霧水:“何出此言?” 杏芙為難道:“昨晚上奴婢起夜,看到皇上跟個無常一樣直勾勾地站在您床前望著您,著實把奴婢嚇了一跳?!?/br> 她頓了下接著道:“皇上還不叫奴婢告訴您他來過,可奴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告訴您的好?!?/br> 穆清雨摸摸她的頭:“沒關系,是我主動問你的,又不是你主動說的?;噬暇退阒懒吮緦m也能保你?!?/br> 杏芙點點頭:“娘娘,會不會是奴婢之前往那酒里下了藥,才讓您和皇上吵架的?” “本宮沒與他吵架,”穆清雨道:“再說皇上恐怕也沒功夫與我吵架,你可知太后昨夜突然叫他過去所為何事?” 杏芙若有所思道:“奴婢不知,難不成是讓皇上選秀女之事?” 杏芙攥了拳頭斬釘截鐵道:“一定是的!奴婢聽說,父親戶部尚書胡大人聯合禮部侍郎溫大人,已經多次覲見談及此事?;噬隙挤笱芰诉^去,現在他們肯定來找太后娘娘幫忙了!” 穆清雨扶額,杏芙這丫頭蠢萌蠢萌的,想得卻可真深遠。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想著為她排除異己,鏟除一切不利的敵人。 她拍拍杏芙的肩道:“你說的有理,但這次多半不是因為這件事。太后娘娘的為人我還算了解,她不是多事的人,能讓她親力親為的事一定另有其事。你且等著,三七多半一會就要通報,讓我去覲見太后了?!?/br> 杏芙微笑:“娘娘,那奴婢給你梳個有氣勢的發髻吧?!?/br> 她接過了她手中的帕子在水中擰了一把。輕輕打濕了她的頭發,幾下就給她梳了一個高聳入云、突破天際的發髻。 穆清雨指著那發髻道:“這是不是太夸張了?!?/br> 杏芙道:“不夸張,現在可流行這種了。顯得人特別有精神,不怒而威?!?/br> 穆清雨道:“我是去見太后,又不是見胡貴妃她們,快換過來換個溫婉嫻淑的發髻?!?/br> 杏芙:“哦”了一聲,開始給她變換發式。須臾,便見三七小跑進來道:“娘娘,太后身邊的蕙蘭姑姑傳話,叫您過了晌午過去呢?!?/br> ======================== 香煙裊裊,太后殿中的香爐剛添了一方軟香,短短的火苗如微弱的星光,久久不滅。 香氣馥郁,自為焚香之趣。 穆清雨著了一件鵝黃色對襟宮裝,內搭石青紋繡孔雀襦裙。這件衣裙樣式雖不繁復,但穿起來卻十分有親和力,讓人無端就想親近。 去見太后穿這件再好不過。 剛至殿中,穆清雨就被濃烈的軟香味熏得鼻子癢癢,控制不住地打了兩個噴嚏。 待回過神來,只見太后和常珝正一臉驚異的望著她…… 若是只有太后還好,她不明白為何常珝也在這里?想來應該讓杏芙為她梳那個高聳入云的發髻,在氣勢上壓壓場面。 太后將手移至唇邊輕咳了一下:“皇后既然來了,就快坐吧?!?/br> 她抬眸看了一眼,常珝旁邊有個位置,似是給她留的。 常珝默然看了她一眼,指著那位置輕道:“皇后坐在這兒?!?/br> 她施施然坐下后便見太后略低了眸,正色道:“哀家最不喜歡拐彎抹角,話不多說,就單刀直入了。今日叫你們來確實有那么件事看起來頗為棘手……” 人們常常如此,好比領導開會、校長訓話、常珝上早朝……所謂的簡單說兩句其實就是一篇長篇大論。 穆清雨含笑望著太后,做一個合格的聆聽者。大約小半柱香,太后終于從她入宮、當太后……說到了正題。只聽她道:“這事皇帝已經知道了,陳寶林有喜了?!?/br> 這事穆清雨早就在無意中偷聽到了,只不過想著人家陳寶林不愿意告訴自個兒,回來后便沒當回事。但此刻從太后嘴里說出來,意義就有很大不同。 思及自個兒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穆清雨第一反應便是站起身來沖著常珝盈盈拜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這可是大昭國的喜事!臣妾趕明就叫太醫去給陳寶林保胎?!?/br> 常珝黑著臉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朕并沒有臨幸她?!?/br> 這就尷尬了。穆清雨想了下,常珝既然對宋良媛用了醉靡生夢,恐怕到了陳寶林這兒也是如法炮制,可這陳寶林怎么就懷孕了呢? 難不成有人給常珝帶了綠帽子? 她同情的看了常珝一眼,思忖道:“那……此事該怎么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