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陳子言的神情變得振奮了起來,他說:“是的,沒錯,現在我就可以與任何女人約會。事實上,我這次到這座城市來,正是想與一位名叫‘柳葉’的女網友見面。我們在網上聊了三年,現在我終于可以毫無顧慮地與她約會?!?/br> 事情終于向好的一面發展了,這也讓慕顏多少感到有些欣慰。她一邊恭喜,一邊拿出一瓶藥水,對陳子言說:“為了不讓你文身時感覺疼痛,現在我要在你的后背上涂抹局部麻醉的利多卡因溶液?!?/br> “好的,你涂吧?!?/br> “也許涂抹了溶液后,你會感覺有一點睡意,你只管睡就是了,醒來后你就能看到背后的疤痕上,出現一只漂亮的黑色蝴蝶文身?!闭f完之后,暮顏把無色的溶液一點一點涂抹在了陳子言背上疤痕旁的空白皮膚上。 只過了幾分鐘,她看到陳子言昏迷了過去。暮顏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然后她出了門。 剛才暮顏拿出的溶液,并不是利多卡因,而是一種高效麻醉劑,只要滲入皮膚,便會令人昏迷,藥效至少能夠維持兩小時。 暮顏出了文身室,直接下樓取了車,驅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在城市邊緣的一塊名為“洪力仁私人外科診所”的招牌前停了車。 洪力仁,就是慕顏那位做醫生的男友。 診所里沒有病人,只有穿著白大褂的洪醫生一個人。暮顏走入診所后,先轉過身,合上玻璃推拉門,然后掛出一塊“暫停營業”的銘牌。 “親愛的,你這是干什么?”洪力仁詫異地看著女友,問道。 暮顏死死盯著洪力仁的眼睛,說:“今天有位客人到我那里文身,身上到處都是文身,而且文的全是各式各樣的蝴蝶。但有兩處文身卻很奇怪,是用刀刃刻出來的?!彼D了頓,看著眼神微微有些異變的男友,繼續說道,“那是兩只黑色的蝴蝶,一只在左肩下,一只在右肩下?!?/br> 洪力仁愣了愣后,欲蓋彌彰地撇撇嘴,問:“那又和我有什么關系?” 暮顏高深莫測地說:“我從黑蝶文身的刀口線條,一眼就看出,左肩的那只蝴蝶出自于我師傅之手。教我文身的師傅名叫馬魯太,是一家馬戲團的班主。只有他那把薄如蟬翼的小刀,才可以文出那么精美流暢的線條。后來他把那把刀送給了我?!?/br> “那右肩下的黑蝶呢?” “右邊的那只黑蝶,是你紋的?!蹦侯佉蛔忠活D地說道,“三年前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就讓我教你文身。我教你學會文身刀法后,便親自打了一把鋒利的文身刀給你。不過我打不出薄如蟬翼的小刀,只能打出柳葉般厚薄的小刀。而右邊肩下那只黑蝶,線條正如柳葉般粗細?!?/br> 洪力仁苦笑著點頭:“是的,原本陳子言只有一邊肩下有黑蝶文身,另一側的文身,是我幫他添上的?!?/br> 三年前認識暮顏的時候,洪力仁正走盡了霉運。身為外科專家的他,因為收接病人紅包,被暗訪記者拍下,并全行業通報批評。心灰意懶的他無意中結識了漂亮的文身師暮顏。 洪力仁被醫院開除后,找不到可以接收他的其他醫院,畢竟他已經身敗名裂,哪家醫院要是敢接收他,就等于自砸招牌。洪力仁一氣之下,決定干脆向暮顏學習文身術。當然,他學的是用刀的文身術。 拿過手術刀的人,拿起文身刀自然也很順手。沒過多久,洪力仁便擁有了一手與暮顏不相上下的文身術。但他那雙握慣了手術刀的手,又怎能一直都握著文身刀呢?所以一年后,他還是開了一家生意不溫不火的私人外科診所。 就在診所開業的時候,診所附近的空地上來了一個馬戲團,正展出著稀有的暹羅連體怪胎。洪力仁是個好奇的人,他連印有診所名稱的白大褂都沒脫下,就去參觀了這對連體嬰。當他剛一走進馬戲團帳篷,連體嬰里的陳子倫就向他眨著眼睛,讓他到身前來。 陳子倫給了洪力仁一張支票,讓他帶他們去醫院做一次身體檢查。就在那次體檢中,查出了陳子倫罹患肺癌。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為連體人做分離手術。當然,陳子倫主動提出,將那根唯一的脊柱留給自己的兄弟陳子言,而他則選擇死亡。反正得了癌癥,最終也是死。 但這種連體嬰分離手術實在是太兇險了,又涉及到“兩個只能活一個”的人倫紛爭,所以沒有任何醫院敢收治他們。 無奈之下,這對連體人只好找到洪力仁,簽訂自愿生死書后,懇求洪醫生私下為他們做這個手術。 所有的醫用設備,都是陳子倫售賣古董造假試劑掙來的錢。還好,這筆錢足夠多,而手術也非常順利。就在洪力仁私人診所的地下室里,陳子言活了下來,而陳子倫卻死在了手術臺上。 一個月后,陳子言康復下床。一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他就會想起死去的兄弟。為了紀念兄弟陳子倫,他決定在另一側肩膀紋一只與陳子倫肩膀下一模一樣的黑蝶文身。為了象征他們從小就在一起,他還用陳子倫研究出來的古董造假試劑涂抹了一遍新紋的黑蝶。在試劑的作用下,那只新黑蝶顯得有些褪色,就如同很多年前便生長在他身上一般。 說完之后,洪力仁遞了一杯水給暮顏,說:“病人的病情都是個人隱私,即使你是我的女友,我也不能透露,這是一個醫生的職業cao守?!?/br> 洪力仁的話,稍稍令慕顏感到有些欣慰??吹侥杏堰f來的水,慕顏正好覺得有點口渴,于是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慕顏正準備回文身室繼續給陳子言文身時,剛一站起來,就覺得有些頭昏腦漲,天旋地轉。她強打精神,對男友說:“我有點困……”還沒說完,她就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洪力仁微微一笑,將暮顏扶到了床上,然后離開了診所。在那杯水里,他加進了一點足夠讓暮顏昏倒的三唑侖麻醉劑。 出了門,他招了一輛出租車,徑直來到了末人巷中,走進暮顏的那間“黑蝶文身”室。 在剛才那個故事里,洪力仁做出了一點隱瞞。事實上,當年給他支票的人確實是陳子倫,但并不是讓他帶他們去醫院體檢,而是請他幫個忙。 在陳子倫的授意下,洪力仁偽造了一張核磁共振成像圖,圖片上顯示連體人中的陳子倫罹患肺癌,必須為他們做分離手術。其實,連體兄弟都是健康的,沒有任何人罹患癌癥。 這張成像圖成功地欺騙了陳子言,讓他答應了做這個手術。 不過在手術中,活下來的并不是網絡作家陳子言,而是化學專家陳子倫。洪力仁把唯一的那根脊柱給了陳子倫,手術后,他將以陳子言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原因很簡單,陳子倫已經十八歲了,也有了男女間的需要,他渴望擁有愛情,渴望擁有一個姑娘,但卻不得不面對自己是連體人的現實。為了今后的幸福,他決定除掉連體的兄弟,所以請洪力仁幫忙,欺騙兄弟進行了這場連體分離手術。 為了騙過旁人,他不能讓別人發現那只黑蝶文身是文在左肩下的,所以讓洪力仁在他右肩下文了一只完全一樣的黑蝶,只要他把右肩的文身展示給別人看,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活下來的人真的就是陳子言。 而為了不讓肩下的黑蝶顯得過于顯眼,他又決定在全身上下都文上形態各異的蝴蝶,將一只蝴蝶藏在一堆蝴蝶里,才是最安全的辦法。所以他遍尋文身師傅,文上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蝴蝶,再在蝴蝶上涂抹自己發明的化學試劑,讓新鮮的文身痕跡變成陳舊的模樣。 不過,盡管手術費他一分不少地給了洪力仁,但洪力仁卻并不滿足,他以手術與黑蝶文身的秘密要挾陳子倫,讓陳子倫將出售古董造假試劑的收入,定時分一部分給他。 他準備今年年底與暮顏結婚,買車買房都需要錢,他太需要錢了。 這兩年來,陳子倫雖然心中很是不滿,但也只有無奈遵從。不過洪力仁一直懷疑陳子倫會心有不甘,現在陳子倫竟然來到了自己女友暮顏的文身室,這肯定不是偶然的。他一定是想警告自己,如果再要挾勒索他,他就會向暮顏下手。 洪力仁決定迷暈暮顏后,去文身室與陳子倫好好談一下。 這場談話進行得很順利。 當陳子倫醒過來后,看到面前的洪力仁后,頓時詫異地問:“你怎么在這里?”得知洪力仁的來意后,他才無奈地解釋,自己只是偶然來到了這家文身室。他也坦承,自己之所以會文這么多蝴蝶圖案,是想轉移別人的注意力,不讓人注意到埋藏在眾多蝴蝶圖案中的那兩只黑蝶。他也答應,每個月給洪醫生的錢,一分都不會少,畢竟洪醫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洪力仁心滿意足地回到診所,看到暮顏還在昏睡。他淋了點冷水在暮顏的臉上,很快就讓她醒了過來。洪力仁告訴女友,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在診所里睡著了。 離開診所后,暮顏回到自己的文身室。她在文身室里,只做了一件事。她用那把薄如柳葉的文身刀,割斷了趴在文身臺上的男人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