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苯按ㄌ痤^來沖蘇煙勉強一笑，“明明我不是爺爺，卻好像能明白他的感受一樣?！?/br>
    什么感受？蘇煙不敢問。

    “以前陪奶奶還有mama看電視的時候，總會聽到這樣的臺詞，雖然不能同生，但要共死，現在好像有些能體會了?！?/br>
    江景川好像都沒想過要得到蘇煙的回應，更像是一種傾訴，他一手摩挲著膝蓋，聲音很低，慢慢地說：“小煙，只要想到未來有一天我會比你先死，或者你比我先死，無論是哪一種，我好像都接受不了?！?/br>
    他曾經經歷過外婆的死，他也到了這樣的年紀，知道是個人都避免不了生老病死，比起害怕擔憂，他更心疼的是爺爺。

    印象中，爺爺奶奶一直都很恩愛，從前沒有愛人，無法體會到這種可能會失去摯愛的感覺，現在有了蘇煙，反而更能體會到爺爺平靜的面龐下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蘇煙鼻子一酸，眼眶差點就紅了，在這樣的環境下，旁人說的更多的都會是“奶奶一定會好起來的對不對”這樣的話，她本來以為江景川想的也是這個，當他苦笑著說出這番話時，蘇煙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切切實實的感受——心疼。

    江景川拉著她的手，笑容好像輕快了一些，“小煙，如果以后能跟你一起死就好了?！?/br>
    是啊，無論是比愛人先走，還是比愛人晚走，只要留下一個人孤寂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好像都無法忍受。

    不去考慮什么責任牽掛的話，如果能夠跟愛人一起死多好啊。

    他很少會說這樣煽情的話，也從來不會說什么下輩子還要跟你在一起，因為他從來不說，所以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給她的沖擊非常大。

    蘇煙強忍著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恩?！?/br>
    第80章

    江老太太的手術很成功，只是年紀大了，中風之后的后遺癥還得再觀望觀望。

    江景川跟江爸爸幾乎就在醫院住下了，蘇煙跟江mama還要照顧兩個孩子，所以每天在醫院呆的時間不算很長。

    這天，醫生說江老太太的病情算是穩定下來了，蘇煙就尋思著帶大寶二寶去醫院看看，之前沒帶兩個孩子去，一是因為情況有些危急，帶他們去反倒還添亂，二是倆孩子前些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怕帶到醫院去會對身體有影響?，F在江老太太已經穩定下來了，大寶二寶作為重孫說什么都去得看看。

    大寶二寶剛睡完午覺起來，身上只穿了個小背心下面穿著比較寬松的內褲，剛醒來的時候人都是比較迷糊的，大寶二寶也一樣，兩人赤著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一臉呆萌的扶著椅子看著mama為他們挑選衣服。

    二寶一醒來就想喝牛奶，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去雙手抱著奶瓶就開始聚精會神地喝牛奶了。

    江菁菁一手摸著下巴，一副色瞇瞇的樣子看著自家兩個小侄子，樂呵呵道：“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是前凸后翹了?！?/br>
    蘇煙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倆寶貝蛋下半身幾乎都是光著的，從側面看過去，還真是小肚子微凸，小屁股翹翹的，她也跟著樂了，放下手中的衣服，來到大寶二寶面前，掀開他們的衣服，往大寶的小肚子上敲了敲：“喂喂喂，西瓜熟了沒？”

    大寶抱著肚子，微微彎腰，跟著笑了起來，別提多開心了，“沒熟沒熟，不能切?！?/br>
    蘇煙又敲了敲二寶那更凸的小肚子，“這個呢，熟了嗎？”

    二寶驕傲地往前一挺，小肚子越發明顯了，他探出爪子，往肚子上豪氣萬丈的一拍，“熟了！”

    那表情別提有多神氣有多驕傲了。

    江菁菁看著這一幕笑得直接癱倒在沙發上，如果不在意其他因素的話，其實大人們更喜歡跟小朋友在一起玩，因為他們的童言稚語，因為他們的心思最為單純，她摸了摸自己還不是很明顯的肚子，再看著可愛的侄子們，嘴角彎彎的。

    在奶奶病重的這幾天里，似乎每個人對生命的感知更為清晰了。

    盡管無法避免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則，也會慢慢地看著一個又一個親人離開這個世界，可還是覺得慶幸，因為還會有新的生命新的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

    蘇煙跟大寶二寶玩了一陣問西瓜熟了沒這個游戲之后，就拉著他們走到衣柜前，指了指她剛才為他們選的衣服，蹲下來問道：“今天穿這件衣服去看太奶奶好不好？”

    其實只要不是紅肚兜，大寶二寶基本上都沒有什么意見。

    真直男。

    就在蘇煙脫下大寶二寶的內褲時，倆寶貝蛋終于意識到這個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在場了。

    大寶有些羞澀地彎腰捂著自己的下半身，二寶本來不覺得有什么的，這會兒也學著他的樣子彎腰了。

    江菁菁一怔，喊道：“這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大寶二寶不說話，還是蘇煙將他們拉在身后，這才解釋道：“你哥前些天就教他們，唔……下半身只能讓爸爸mama看?？瓤?，你懂的?！?/br>
    江菁菁半天回不過神來，蘇煙在她懵逼的這段時間里，迅速給大寶二寶換上了長褲。

    上面穿的還是小背心，下面穿著九分長褲，再給換上涼鞋，大寶二寶這幅樣子出去跟普通人家的小孩沒什么兩樣。

    這也正是蘇煙跟江景川希望看到的，男孩子還是不要養得太金貴了。

    坐在去醫院的車上，蘇煙給倆寶貝蛋叮囑：“到了醫院，就算不喜歡，就算再不想呆在那里，都不要哭不要鬧，知不知道？”

    大寶二寶很聰明，已經能夠聽懂很多話了，兩人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因為醫院受傷的人有很多，如果你們吵的話，就會影響到他們休息?！碧K煙又補充了一句。

    “好～”倆寶貝蛋軟軟糯糯的應道。

    江菁菁想到剛才的事情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對蘇煙說：“我哥怎么教他們這個，他們還這么小，懂什么啊?！?/br>
    蘇煙摸了摸大寶的腦袋，轉頭沖江菁菁笑了笑：“你哥說就是要從小就耳提面命，還說等他們稍微懂事一點，就得教他們要保護女孩子，不能欺負女孩子，其實想想也是?！?/br>
    她覺得江景川在教育孩子這方面，肯定是比她要強很多的，只要他是對的，她都會去配合。

    江菁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前些天周隨就跟我說過，如果這一胎是女兒的話，從小就得培養她自我保護的意識?！?/br>
    “說到這個，這幾天你天天往醫院跑，身體受得住嗎？頭三個月真的要謹慎?！碧K煙還是有些擔心江菁菁，只不過也不能勸江菁菁在家里休息，畢竟這回江老太太的情況還真的挺危險的。

    江菁菁擺了擺手，這幾天下來憔悴了很多，“我不去看著，晚上都睡不著，總擔心睜開眼奶奶就……”

    后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大寶二寶也察覺到姑姑的情緒有些不對，二寶直接扭過頭沖江菁菁咧嘴一笑，露出幾顆小白牙：“豬豬，豬豬！”

    大寶的學習能力很強，他總是聽爸爸mama還有爺爺奶奶喊菁菁，他看著江菁菁一副要哭的樣子，趕忙喊道：“菁菁，不哭，不哭?！?/br>
    “不是菁菁，也不是豬豬，是姑姑?！碧K煙為了緩解氣氛，又一次糾正倆寶貝蛋的讀音。

    江菁菁吸了吸鼻子，看向大寶二寶急得淺淺的眉頭都皺到一塊去了，不由得撲哧笑了起來，“好啦，姑姑不哭不哭?！?/br>
    大寶二寶好像不放心似的盯著江菁菁看了好久，發現她沒哭，這才放心去玩自己手上的玩具了。

    “好擔心爺爺，這幾天也沒怎么吃東西，看著就老了好幾歲?！碧K煙嘆了一口氣道。

    江老太太跟江老太爺是少年夫妻，一起扶持著經歷過那么多事情，如果江老太太這次出了什么事情，恐怕第一個倒下的就是江老太爺了。

    “昨天我陪爺爺散步的時候，他還一遍又一遍的問我，奶奶是不是真的好起來了，我才知道他前些天都是強撐的，昨晚上還跟周隨說了這件事，他說大家都要經歷這樣的事的，反正我這心里還挺難受，不過不管怎么樣，奶奶這次算是挺過去了，希望她能好起來?！?/br>
    蘇煙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誰都知道，中風不是小事，特別是對于老年人來說，雖然是搶救回來了，可以后的事情真的難說。

    不過只要奶奶還有一絲呼吸，只要她還在這里，對爺爺，對江家的每個人來說，都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車剛停在醫院的停車場里，蘇煙的手機就響了，是江景川打來的。

    她接了起來，他的聲音很悶也有一絲絲說不出來的沉重：“老婆，你到醫院了嗎？”

    蘇煙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好像在壓抑著什么似的，不由得愣怔了片刻，“恩，到了，怎么了？是奶奶發生了什么事嗎？”

    這話一出，江菁菁都有些緊張地看了過來。

    現在誰都經不起任何壞消息了。

    江景川站在病房外面，透過窗戶看著躺在床上的江老太太，一時之間眼里是說不清的情緒，所有的情緒最終都化成一聲嘆息，“你快點過來吧，奶奶想你了?！?/br>
    蘇煙越發迷茫了：“怎么了？”

    “你放心，奶奶沒事，剛已經醒過來了，她想見你?！?/br>
    蘇煙更是一頭霧水了，應了一聲就準備掛電話了，江景川在她掛斷前道：“老婆，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等下奶奶有什么失態的，你……你別介意?！?/br>
    這是什么意思？

    不過這會兒沒有多余的時間想其他的事情，蘇煙跟江菁菁兩人抱著大寶二寶進去了醫院，來到了江老太太所在的病房。

    江家其他的親戚該散的都散了，這時候也不好圍在這里添亂，所以此時江老太太的病房里都是自家人。

    江老太爺拄著拐杖站在一邊，在看到蘇煙過來的時候，他眼里的神情又是復雜，又是一如往昔的疼愛。

    大寶二寶可能也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看著爸爸還有爺爺奶奶也只是小聲地喊了一聲。

    江景川從蘇煙懷里接過大寶，低聲囑咐道：“奶奶眼神有些不好，你走近一點，讓她看看，她想你了?！?/br>
    蘇煙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江mama，發現后者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這是一種本能的意識，不是危險，而是說不出來的凝重。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病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探出手握著江老太太血管凸起略顯粗糙的手，原本有些疑惑的，頓時安心了很多。

    這個老人給她的都是滿滿的關愛。

    江老太太微微睜開了眼睛，在看到蘇煙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極為費力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原因，她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張了張嘴巴，像是在喊她，蘇煙仔細辨認了一下她的口型，有些疑惑，因為江老太太叫的好像不是她的名字。

    第81章

    蘇煙盡管心里訝異，不過臉上也沒表現出來，還是握著江老太太的手，柔聲道：“奶奶，您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江老太太看著蘇煙，眼里恢復了些許清明，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大寶二寶過來?！碧K煙轉過頭喚來大寶二寶。

    倆寶貝蛋自然是記得江老太太的，都乖乖地站在病床邊，直愣愣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太奶奶。

    江老太太跟江老太爺非常寵愛大寶二寶，只要兄弟倆去江家老宅，就連江爸爸都不能隨便進去的書房，江老太爺都帶著他們倆進去，隨他們撒歡。

    小孩子其實都有些怕醫院的，蘇煙叫了大寶一聲，大寶在原地站了片刻，走上前去，伸出他的小手拉了拉江老太太的手，脆生生喊道：“太奶奶！”

    二寶比大寶要調皮些，大概是很崇拜這個哥哥，有時候大寶做什么，二寶心里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會跟著一起做，見哥哥這樣做了，二寶也伏在床邊不停地喊著太奶奶，一時間原本很是安靜的病房氣氛也變得活潑起來了。

    江老太爺跟江爸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極度的滿意。

    既是對蘇煙，也是對兩個孩子。

    江老太太看著兩個重孫，也變得開心起來了，她極為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后眼神往病房里別人送來的吃的喝的上瞟，江mama立馬明白是什么意思，為了不讓老太太費力去解釋自己的意思，她趕忙上前來，扶著大寶二寶，對江老太太說：“媽，我知道了，等下會拿些大寶二寶愛吃的送過去，您就放心吧?！?/br>
    江老太太聞言也放心了，也許是累了，在閉上眼睛前，還不忘看了蘇煙好幾眼，察覺到她還在，這才慢慢地閉上眼睛。

    蘇煙聽到江mama這番話心情很是復雜，對于老人來說，無論她是有錢還是沒錢，對孫子輩的疼愛都是一樣的，都想把她認為很好的東西一股腦都塞給他們。

    她突然想到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每次去江家老宅，她的目的是抱大腿討兩個老人的喜歡，而老太太每次都會讓廚房準備很多她喜歡吃的，還把她的首飾給到她，等有了大寶二寶之后，江老太太跟江老太爺表示疼愛的方式還是不變。

    等江老太太睡著之后，江老太爺也想大寶二寶，就帶著他們到一邊去玩了。

    蘇煙本來是想拉著江景川到一邊說話，問問他剛才電話里說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時，江爸爸走了過來，低聲道：“小煙，你跟我出來一下?！?/br>
    江景川看了蘇煙一眼，他大概是想說些什么，嘴唇動了幾下，滿眼復雜，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