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南在看到書上的字跡時，眉頭第一次皺了起來，而鳳凌天恰巧捉住了這一點，之前說秦素同他素不相識的時候，陳洪南只是大聲的嚷嚷，卻并沒有皺眉頭，而這次，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可見，心中應該確實是糾結的。

    “陳洪南，你可有瞧出不一樣的地方？”田大人問道。

    陳洪南點頭，他瞧得仔細，對比著那封信自然是瞧出了不一樣的地方，可是，字跡怎么會不一樣呢？若是不一樣，那么接下來，他原本要說的那些話又該怎么開口。

    陳洪南猶豫的時候，那封信又被抽走，送到了外面讓人對比圍觀，在經人的指點下，大家也都瞧見了不一樣的地方，對此，有人說道：”這差別著實是太小了，若是不仔細看，真的瞧不出來啊?！?/br>
    輿論又開始一邊倒，這次，陳洪南的眼神開始慌慌張張了起來，這么多人看著自己，而他，低頭想了想，在眾多沉默的聲音中，終于抬頭，將視線對上了那個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像發光體吸引眾人注目的男人身上。

    只見陳洪南伸出手指指著鳳凌天，大聲的道：“這些醫書定然是太子殿下偽造出來的，小民一直不想承認，可到了這種時候，便再也遮掩不得。我承認，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但是，我買賣官職確切是受到了太子妃的指示，要不然憑小民一個人怎么可能獅子大張口，自然是有太子妃在里面周旋，但是，這其中的內幕，太子妃只跟小民一人說過，太子妃做這一切并非是為了破壞官場規則，只是為了將動靜鬧得大一些，闖出禍來，給太子看！“

    這一場反轉又將眾人給看的目瞪口呆，連田大人也被這話給引了過去。

    唯有鳳凌天安安穩穩的坐在那里，挑眉道：“做給我看？”

    陳洪南點了點頭：“表妹在信中說，太子殿下自成親起，便將她關在王府的后院，她自己一個人靠著單薄的首飾帶著小寶艱難度日，而在這三年中，太子殿下從未出現過，對于這一切，表妹并無怨言，她說，離了秦府的黑暗，這樣簡單的日子反而過得比較舒心，可誰知，后來一場事故，太子殿下便死死的纏住了表妹，她幾次三番的想要逃離，可都被扼殺在搖籃之中，她說她不喜歡皇宮，不喜歡同后宮的女人有牽扯，與其以后同三宮六院的女子們做糾纏，老死在宮中，還不如早早的離開，所以她這才鬧這么一出，為的就是給太子抹黑，讓太子休掉她。而我，說什么買賣官員，我所得的銀兩全都讓我藏在一個地方，是想等到事情過去以后上交官府的，只是，沒有等到這天而已?！?/br>
    田大人從最開始的好奇，到最后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事情在陳洪南這里拐了一個這么大的彎子，竟然只是因為太子府同太子的感情問題。

    “我問你，我母妃從未和你見過面，你是從何處得知我母妃的這些話？”一眾驚詫聲中，一個軟糯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過來，鳳凌天眼神嗖的看了過去，只見正是十七抱著小寶走了進來，十七攔開侍衛，將小寶放到了地上，小寶便踱步走到陳洪南面前一個安全的距離內，由十七看護著，一張小臉上卻盡是冷凝，那種表情，是鳳凌天從未見過的。

    “你就是小寶是不是？我是你表舅啊，你娘……你母妃說你長得很可愛，果然如此?！标惡槟弦豢葱?，眼角的余光瞬間看向了鳳凌天，他幾乎不用判斷就可以猜得到，這小娃娃就是鳳凌天和表妹的孩子。

    “王法面前，沒有親疏，你回答我，你如何得知我母妃的想法？”小寶站在那里，個子雖小，但是氣勢不減，而且說話一板一眼，相當有條理。

    陳洪南瞅著一個小孩子對自己質問，立即用半哄的語氣道：“小寶哇，我和你母妃雖然見不著面，可是能通信啊?！?/br>
    “通信？剛剛田大人讓你對比的時候，字跡分明不一樣，字跡都不一樣的信，那怎么可能是我母妃的！”小寶厲聲問道。

    陳洪南表情先是一窒，隨即說道：“小寶……”

    “住嘴，本太孫的名字也是你能稱呼的？”小寶今天可謂是將一個皇太孫的氣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好，小爺，這信紙上的字跡同書上的對不起來，也不能否認給我寫信的就不是你母妃不是？你母妃是特地用這種字體跟我交流的，這有什么？”陳洪南道。

    “胡說，你剛才分明說是我父王作假？怎的這時候又承認了？你分明是前言不搭后語?！毙氈赋霾顒e道：”再者，若如你所言，我母妃想要將事情鬧大，何必遮遮掩掩，用她尋常的筆跡不是更好確認？“

    “你是不是見本太孫年紀小，便欺負我不識道理？”小寶的每一句話，都讓陳洪南后背的汗多了些許。

    而兩人的對話，也漸漸的將陳洪南的漏洞全都露了出來。

    ”你的目的是要離間我母妃和我父王么？“

    陳洪南覺得，十個田大人都沒有一個小孩子這么難對付，在小寶的一再追問下，他竟然無言以對。

    “隨之，過來?！痹诂F場大家幾乎將意見傾向于鳳凌天這邊的時候，鳳凌天朝小寶招了招手，小寶立即顛顛的跑了過去，小手軟軟的朝鳳凌天張開，鳳凌天便將他抱到了膝蓋上，如此有愛的一幕，加之那父子倆的猶如上天精心雕琢一般的容顏，在大家感嘆皇族孩子好看的時候，一眾人也紛紛在說，這父子感情極好，這樣的家庭，太子妃怎么會舍得呢？

    “陳洪南，你可還有話說？”田大人站在臺上朝陳洪南道。

    陳洪南的眉頭一直皺著，他低著頭，想啊想，想啊想，道：“啊，有，但是并不在這里，在沐縣，是一個銀色的簪子，是表妹附在信中一起帶給我的，那東西可以證明?！?/br>
    陳洪南跪在那里反復的想，表妹不是說想要脫開太子殿下的轄制么？只要將這些東西宣布出來，定然會引得太子不滿，那是唯一的辦法了？可是為什么筆跡對不上，而且小寶也出來指責自己呢？這些表妹都沒有說啊。

    “那具體方位你告訴本官，本官以頭頂的烏紗帽起誓，定然會確保消息不外露，那么今天就到這里，退堂?！碧锎笕伺陌宓?。

    “大人，那農婦女兒的事情要如何解決？”那女子連同幾個女人已經跪在那里那么長時間，這事情的發展也的確出乎他們的預料。

    “你們莫急，若是太子妃這件事情有了確認，陳洪南便是犯了大罪，按律法要處以極刑，若太子妃的事情不明朗，陳洪南便會按照強搶民女的罪名，處以終生監禁?！碧锎笕藙傉f完，眾人就聽咕咚一聲，竟是陳洪南一頭歪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謝大人明察?！蹦切D人一個勁兒的叩頭謝恩，只因這陳洪南，不管如何，都逃脫不了死命一條。

    ……

    “你為何總是不聽我的話?！北娙松⑷ヒ院?，鳳凌天仍舊坐在那里，他將小寶倒扣在自己的膝蓋上，拍了拍他的屁股道：“這么多人，要是有人對你放冷箭你要如何？”

    小寶也是個倔脾氣，見鳳凌天上來就動手，他回道：“十七會保護我?！?/br>
    “十七保護不了呢？你三番兩次的做出這種事情，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你要是出了事情，你娘親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理我了?！傍P凌天見小家伙兒倔強的樣子，終究是狠不下心去，將人給立起來，抱在懷里。

    小寶忽的又嗷嗚一聲哭了出來：“娘親現在就不理我了，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br>
    “殿下，還沒有主子的消息么？”十七看著這一幕，總覺得心情酸酸的。

    鳳凌天沒有說話，抱起還在抹眼淚的小寶起身。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又將人給帶來了？”十七和朱雀走在后面，朱雀朝十七道。

    十七難得的沒有和朱雀吵嘴，聲音悶悶的道：”主子時不時的就會消失一次，小寶不害怕，我都嚇死了?！?/br>
    “下次別這么魯莽了，這里人多眼雜?！敝烊刚f完，便朝鳳凌天身后跟了過去。

    十七聽完后，見鬼似得看著朱雀遠走的背影。

    ……

    鳳凌天和小寶回府的時候，府里的人看兩人的眼神都是有些怪怪的，就連貴伯都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們父子倆。

    “貴爺爺，你嘴巴怎么了？”小寶沒精打采的朝貴伯道。

    貴伯淡笑不語。

    而最終的理由，終于在他們推開墨楓居的門的時候展現了出來。

    在看到那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時，鳳凌天一股火氣直直沖上了頭頂，大聲吼道：”秦素！“

    “娘親？”小寶嗖的回頭。

    下人們全都是去的退了下去，秦素轉身，笑著上前，朝鳳凌天道：“你無須生氣，我回來，是因為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br>
    “什么事情？”鳳凌天咬牙道。

    “我想，我知道楚翩然是誰了?！鼻厮卣f完，就要從袖子中掏東西，只是，還沒來得及動彈，人就被鳳凌天看到了肩上，朝墨楓居走去，孤零零的小寶站在原地，只聽到鳳凌天的怒吼：”秦素，不收拾你你就不聽話是不是？“

    －－－－－－題外話－－－－－－

    今天碼字的時候，腦袋里突然涌出一個極其脫線的場景：

    某日，鳳凌天坐在辦公桌前敲鍵盤，小寶窩在他的懷里刷微博，小手劃拉著屏幕，忽然驚呼了一聲，鳳凌天不動如松，小寶將屏幕湊近鳳凌天眼前道：“爹爹，有人在微博上曬娘親的照片?！兵P凌天瞅了一眼，白色大褂的女人背影，他打了一個電話給秘書：“給我通知新浪，刪掉這個人的微博?！苯鉀Q完，小寶又在劃拉，又驚呼了一聲：“爹爹，皇爺爺給娘親曬征婚廣告?！?/br>
    鳳凌天這次沒打電話，突然在電腦上搗鼓了起來，小寶問道：“爹爹你做什么？”

    “黑了你皇爺爺的賬號?！?/br>
    然后，這天，鳳衍的微博上出現了一條，中年老大叔的征婚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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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換臉

    “爹爹，你要打娘親么？”小寶看著鳳凌天一臉怒氣沖天的將秦素扛到了肩膀上，他那個向來淡定自若的娘親也被這頭朝下的懸空姿勢給弄懵了，小寶蹬蹬蹬的跟在后面大聲的嚷嚷著。

    鳳凌天卻是連理會也不理，嘭的一聲就將門給摔上了，小寶被無情的關在門外，朱雀見此，一把抱起小家伙兒飛離了墨楓居，只是，小家伙兒很是憂傷的在朱雀懷里咆哮著，問道：“朱雀，我爹爹會不會像打我一樣打娘親？”

    “主子不會傷害太子妃的?！敝烊笩o語望天。

    小寶才不信，他撅起那張已經能夠掛油瓶的小嘴，哼唧道：“爹爹剛才的樣子好嚇人，不行，我要回去救娘親?！?/br>
    “沒有主子的命令，我是不會讓你回去的?！敝烊敢痪湓挻蛳诵毜钠诩?，小寶一臉憤怒的指責道：“你們都欺負我小，欺負我不會武功，等我長大了，要你們好看?！?/br>
    朱雀好笑的看著他矮矮的個頭，很是正經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這邊，

    鳳凌天的心里的那口火已經燒到腦袋了，所以幾乎連理智都沒有了，他直接將肩膀上的人摔到了床上，秦素呼痛，幸好有厚厚的被子當墊子，要不然，沖著鳳凌天這狠勁兒，非得將自己摔散架不行。

    “你這是什么表情？”鳳凌天就站在床邊，臉色駭人的看著秦素，跟鳳凌天相處這么長時間，這么暴露自己情緒且臉色的駭人的男人，秦素，真心是沒怎么見過，她今天回來，本就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見鳳凌天只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并不說話，秦素又開始掏袖子，然而，她剛動作，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被鳳凌天大力的鋪到在床上，腦袋猝不及防的撞上，讓秦素的意識有瞬間的暈乎乎。

    “你放開我？”身子都被鳳凌天給壓制著，秦素動彈不得，而那雙很是憤怒的眼睛，此時就在咫尺之內。

    “秦素，你為什么要出來？我不是讓你老實的呆在那里么？你這么貿貿然的出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要是你回來的路上再出什么事情呢？你要我，要小寶怎么辦？我將你藏在那里，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少氣力，現在不僅僅是南明，北楚那邊的人也都在打你主意，要是有萬一，有萬一該如何？”鳳凌天一拳砸在了秦素的耳邊。

    秦素忽的伸手撫上了鳳凌天的面頰，這是她常做的事情，每當鳳凌天暴躁的時候，秦素這樣做，鳳凌天都會平復下來，只是這次，她雖然也是撫著他的面頰，但是從表情來看，秦素的臉色一點笑意也沒有，不笑的她，讓人有一種距離感，鳳凌天被秦素的那雙急劇降溫的眸子看的一愣，隨即就聽秦素問道：“你是不是答應了皇上什么？他之所以答應藏住我，根本不是因為父子之情，是你答應了他什么條件是不是？”

    鳳凌天沒有說話，只是怔愣的看著秦素。

    下一秒，那雙還撫在鳳凌天臉上的手忽然一巴掌拍到了鳳凌天的胸口上，秦素冷凝著目光，朝鳳凌天道：“莫不是又將南明給踏平，??？”

    鳳凌天一直覺得，秦素生氣起來頂多就是不理人，可今天他看著秦素這種冷眼看人，出口步步緊逼的情況，下意識的就將拍在自己胸口的手握在了手里，他聲音低啞的道：“我的目標是南琉風，這種人終究還是斬草除根比較好?！?/br>
    “我跟皇上要求的時候，他什么都沒說，這件事情可以不作數?！鼻厮赜X得，這件事情需要作廢，因為里面牽扯的事情似乎是出乎了大家的預料，既然楚翩然有貓膩，那么北楚那邊，定然是有參與的。

    “威脅到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留?！兵P凌天說完，松開了對秦素的壓制，驀地起身，頎長的身影踱步站在窗前，白衣墨發，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秦素摸不透鳳凌天這是怎么了。她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頭，走到鳳凌天的身邊，仰頭看著他，可他的臉上一片冷意，往日她若是這么盯著他，他熬不過幾秒，可如今，竟是真的生氣了么？

    “我知道，于你而言，我是處處需要保護的人，一旦保護機制有了漏洞，便容易被人抓住，成為要挾你的把柄。我在密室里那幾天，除了休息便是將自己全心的投入的到觀察思考之中。你會為我擔心，我又何嘗不會為你們擔心？或許在你們看來，我身無武功，不能自保，可自保又不是僅僅武功一條路子。與其擔驚受怕，我還是想同我的丈夫和兒子站在一起?！逼鋵?，說這些的時候，秦素不是沒有想過，若有一身武功該是多么的方便，但情形已經如此，多想無益。

    秦素說完，眼睛也順著窗戶透了出去，而剛才一直目不斜視的男人，此時卻將目光注視到了身邊女人的側臉上。

    秦素笑：“鳳凌天，若有一天，我們真的不適合站在一起，我會自動退出，但是，在這之前，誰也沒有權力強制替我做決定?！?/br>
    輕聲的話里帶著女性所獨有的柔和，可深思下去，也纏著破釜沉舟的勇氣。秦素想，人活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順其本心才是最好。

    “我們不會不適合?！兵P凌天你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秦素笑，眉目間流光婉轉：“可你剛才還否決?！?/br>
    他總是這樣，每次說好理解她，可一到關鍵時候就會私自替她做了決定，以前是，現在還是。

    “我只是氣急?！兵P凌天道，話語里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

    秦素抽出自己的手，回道：“那你先氣著，我去找小寶，等你消氣了我們再說重要的事情?！闭f完，她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轉身就走。

    還沒走到門口，人就被從后面大力的抱住，耳邊是他大聲喘氣的聲音。

    “你要同我說什么？”鳳凌天道。

    秦素在鳳凌天不解的眼神中，掰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了指旁邊的桌子道：“我們到這里說?！?/br>
    兩人坐定后，秦素從袖子里掏出幾張自己畫的圖紙，還有當初讓樓月白尋的畫像。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很難以置信，但……”

    “我信你?！兵P凌天打斷了秦素的話，秦素想笑，可看過去的時候，鳳凌天的注意力又都在那些圖紙上。

    “左邊這張是楚翩然三年前的畫像，而右邊這張，是月白樓的畫手親眼所見所描繪的，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同？”古代的畫像雖然有些抽象，但是月白樓的人技術的確是高人一等，在五官的描繪方面簡直是仔細的令人發指。

    鳳凌天拿過畫像，月白樓的那張圖紙上方角落里有繪圖人特地標明的地方，涉及鼻子，眼睛等，鳳凌天順著那些字眼兒再去看畫像，竟真的察覺出，里面有細小的差別。

    “你再看看這張?！鼻厮赜謱⒁粡埑读顺鰜?，放到鳳凌天的眼前，道：“你看眼睛?！?/br>
    在看到那畫像上的人的時候，鳳凌天便已經知道秦素說的是誰了，只是，這種可能，真的是讓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