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明明帶人在外面看著的，根本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四姨娘怎么會不見了呢？“管家見房間里空蕩蕩的，哪還有人，不禁一個勁兒的朝秦松解釋道。

    “都走吧，走吧?！鼻厮煞鲱~，看起來極其虛弱的樣子，頭上又生了許多銀絲，一夜之間，好像較之前更加的衰老了。

    “老爺，咱們可否要歸去？“管家私自覺得，如今這種情況，呆在這混亂的京城里，還不如回鄉下來的痛快。

    秦松笑，他扶著門框，倚在門上，聲音滄桑：”你以為上面會放我們走？如今我們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他們倒不會動手，可一旦出了京，只有死路一條?！?/br>
    “可……”

    “罷了，我去看看老夫人?！鼻厮蓢@了一口氣，在門邊站了良久，朝后院走去。沒有了那些個女人，這后院好像也荒涼了許多。

    秦松沒有讓人跟著，他一路往后走的時候，腦海里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在慈安寺碰到的那個和尚，那年春初，通往慈安寺的山間，桃花開了一路，他和臂彎里挽著的女子一同上山，那個和尚便是在這時候出現的，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他依舊記得那和尚的話，那和尚對他微微的行了個禮，沒有任何的套話，就說道：”施主此生沒有女兒福，也不該有，若有，十之七八乃禍家門者也?！?/br>
    那時候的他，正是翩然如玉，意氣風發的時候，只是，慈安寺是不容小覷的地方，而那和尚的話，又是那樣詭異，他雖然一笑而過，可心里終究還是生了幾分懷疑。

    如今，他已經年近半百，二十幾年前的事情，就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一樣，看得見卻觸摸不到，與當時那翩然而立的美男子相比，如今的他已經滄桑至極?；蛟S真的是命？這一切，好像都是從秦素身上衍生出來的，若是當初他狠心，讓她死在出生之日，那么，秦家的光景是不是又會不一樣？

    想著想著，秦松已經來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里，自從之前被蛇所驚，加之后來有秦柳氏的搗鬼，老夫人的病已經愈發的嚴重，如今就跟一個活死人沒有什么兩樣。往日那張很是凌厲的模樣此時也變成了一片衰敗之色。

    秦松坐在床邊，看著老夫人這種無力回天的模樣，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里捏住了被角?？烧娴囊袆拥臅r候，他又停在了那里，還是沒有下去手。

    “母親，秦家已經敗落了，兒子正在謀求最后的出路，若你能聽到，便安心的去吧，否則，兒子只會兩難?！边@秦府的一切，都已經成為身外之物，秦松坐在那里，語氣輕輕的朝床上的人道。

    說完，也不管秦老夫人根本已經聽不到他的話，便從這院子走了出去。

    往日，這院子里每天都是人來人往，妾侍丫鬟，一排排的，如今荒涼的，竟是連個看管的人都沒有了。

    “秦大人?！币宦暫艉白屒厮珊蟊车暮姑钾Q了起來，他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并沒有動，他朝四周看了看，想要確認自己并沒有聽錯，也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不知世子為何找到了這里來？“秦松語氣平靜的說著這話，表面功夫滴水不漏，但是他自己清楚，在看見面前的這個男人的時候，他的心里還是有一絲的興奮。

    “我來找秦大人，自然是有事要同秦大人商議，不知，可否一談？”流轉的桃花眼，流動的眸子打量般的看在秦松的身上，隱隱的帶著幾分把握。

    “跟我來吧?！鼻厮沙闹芸戳丝?，見沒有人，這才帶著南琉風去了書房。

    ……

    “世子可以說了?！蹦狭痫L是什么樣的人，即使沒有真正的接觸過，秦松也能想象的出來，這種男人，絕非池中之物，他如今找上門來，會是自己的幫助，不過秦松心里也有數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什么。

    “秦大人真是爽快啊，那我就不啰嗦了，老規矩，我有事情需要秦大人的幫助，當然，作為酬勞，我也會幫助秦大人做一件事情，一件你目前非常想做，但是又做不到的，“明明是在秦松的書房里，南琉風很是閑適的倚在那里，看起來，像是主人一樣。

    秦松看起來沒有多大的興致，他點頭道：”一場交易，該做什么該說什么，老夫心里明白?！?/br>
    “那我就不廢話了，我此次來找秦大人，是想詢問兩件事，公事一，私事一?！蹦狭痫L說話總是喜歡拐彎抹角，從沒有直快的時候，那種彎彎繞繞的腔調似乎是如何也改不過來的。

    “可以，不知世子的籌碼是？”秦松心里松了一口氣，是情報的話就好辦多了，若是辦實事，他目前的確沒有那個能力。

    “這個，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br>
    ……

    鳳凌天那邊，雖然府上改名成了太子府，但事實上，日子跟之前沒有什么兩樣，要說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小寶了吧。鳳凌天和秦素時常共享一個書房，各忙各的，可小寶呢，沒了師父，終究有些懶散了，以至于有時候整天忙著在府里搗亂，鳳凌天時不時的就要跟出去救火。

    月娘見秦素這邊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并不多，便自告奮勇的要教小寶算數，她的武功還在其次，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副好算法，看賬的時候幾乎是過目不忘。

    秦素聽了月娘的打算，便點了點頭，將小搗蛋召到自己的身邊，握了握小家伙兒的手道：”好好聽話，晚上娘親考你?！?/br>
    小寶一聽算數，便很樂意的點了點頭，聽到秦素叮囑自己，不禁歪著頭，小臉上一臉正經的道：“娘親，小寶會乖乖聽話的，你不用擔心?！?/br>
    小寶剛說完，后面就傳來一聲冷哼：“聽話？整個府上快被你翻個個兒了，欠收拾?！?/br>
    小寶原本還很精神的樣子，一聽后面的聲音，頓時焉兒了下去，小腦袋一低，小腳朝前邁幾步，伸出雙手便抱到了秦素的腿上，將小后腦勺對著鳳凌天，很顯然，是不想面對的樣子。

    ”別找你娘親，你娘親可不會包庇你?！兵P凌天率先將秦素這條路給堵死了，秦素一聽，扶額失笑，這父子倆又開始了。

    “娘親嗚嗚嗚嗚?！毙氀鲋^，可憐兮兮的看著秦素。

    秦素攤手：“昨天你放了你爹爹的馬，的確是不對?！?/br>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拉我的小馬?！鼻厮赜X得，自己在面對小寶的時候，有必要更有原則一點，每次小寶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自己，她的心就會跟著柔軟下來，對別人沒有這樣，唯獨對小寶，軟的一塌糊涂，完全沒有原則。

    “你以為我生氣是因為你拉小馬？你知不知道，即使是你的小馬，一個馬蹄子也會把你給踩傷甚至是踩死?！傍P凌天見小寶一個勁兒的搬救兵，直接將他從秦素腿上給揪了下來，讓他站到一邊。

    小寶委屈的扭著小手，鳳凌天走到他對面，聲音頓時冷了一個高度，朝小寶道：“站直了，半個時辰，你要是敢動一動，我就把你扔進馬房里，讓你玩個夠?！?/br>
    小寶的個子長了一點，可更鳳凌天相比，仍舊是小小的一團，秦素心里很不忍，可理智又知道，一貫的縱容也不是好處，她雖然沒有張口讓鳳凌天留情，但出于擔心，還是決定，就在這里，親自看著小寶。

    “不給他點教訓，就不知道控制?！傍P凌天將秦素拉到自己身邊，頗感無奈的道。

    “我的確不能以他還小為借口，但是或許我們應該找個老師了，八爺那邊應該有空吧？“秦素從始至終都將主意打在了鳳凌玖的身上，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鳳凌玖就像是一個活得圖書館一樣，而且人也不是如同他平常那種呆板的樣子，這樣的老師應該比那些老頭子好了許多。

    “嗯，可以，老八正好回京了?！兵P凌天很是贊同這個決定，一來，鳳凌玖的學問能力的確毋庸置疑，二來，小家伙兒出去呆著，讓他也能省省心了。

    于是，就在鳳凌天和秦素的注視下，小寶整整的站了半個時辰，當鳳凌天說時辰到的時候，小寶的身子一歪，眼瞅著嘴巴就要親吻地板了，一雙大手很是時候的將他小小的身子撈了過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修長的手指在他的腿上捏著，讓他舒緩一下筋骨。

    “還敢不敢了？你不知道我們要為你擔心，嗯？“小寶就趴在鳳凌天的膝蓋上，小腦袋垂著，鳳凌天一邊捏一邊問道。

    “爹爹，我知道了?！靶毜穆曇糗浥粗翗O，小手緊緊的扒住鳳凌天的腿，嗚嗚的蹭著。

    秦素嘆了一口氣，伸手用帕子擦著小寶額頭上的汗。

    “好了，自己動彈動彈，回去換身衣服?！傍P凌天將趴在自己膝蓋上一動不動的小東西給放到地上，拍了拍小家伙兒的肩膀道。

    “唔?！靶毑磺樵傅牡诺诺诺呐芰顺鋈?。

    ”啊?！靶毰艿暮芗?，跑出大廳的時候，正好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小寶剛剛站了那么久，沒有什么力氣，小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摔疼了沒有？”來人正是貴伯，貴伯一見是小寶，頓時上前將小寶給扯了起來，仔細的查看著。

    “貴爺爺，我沒事?！毙毰呐淖约荷砩系幕覊m，又要往后面跑。

    “小主子，你停一停?！币坏兰饧毜穆曇粼谫F伯的身后響了起來，小寶已經跑出去了，聽到這聲音，疑惑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貴伯，貴伯朝小寶伸手，示意他過來，小寶又蹬蹬蹬的跑了回來，靠在貴伯的身邊。

    徐秀跟在后面看著，小家伙兒長得，簡直是跟小時候的三爺一模一樣，只是，白嫩嫩的小臉上帶著惹人喜愛的稚氣，毛茸茸的頭發，看他乖乖的靠在管家的身上，徐秀竟有種想要上前摸一摸的沖動。

    “這個爺爺，你叫我做什么哇？爹爹讓我回去換衣服?！毙毻嶂^，朝后看去，一臉不認識徐秀的樣子，說出話的帶著孩子氣。

    徐秀一聽小寶對自己的稱呼，欣喜的同時又立即擺手表示自己受不起，他看著小家伙兒萌萌的樣子，自己說話的聲音不禁也跟著低了下來：“老奴是來傳旨的，跟小主子有關，你跟我走一趟吧?！?/br>
    小寶心里自然是對徐秀有印象的，因此在徐秀說完話以后，他看了看貴伯，貴伯雖沒有明白小寶眼神中的含義，他直接將抓著自己褲腳的小人兒給抱了起來，讓他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胳膊上，這才帶著徐秀進去。

    徐秀今天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要被趕出太子府的準備，每次皇上都讓自己來宣旨，明明殿下從來沒有一次聽話過，自己這次來分明就是找死，可這一切擔驚受怕在看到小寶的時候，徐秀的心都給緩和了下來。

    “爹爹？“大廳里鳳凌天正扯著秦素不知道在說什么，小寶在貴伯剛踏進來的時候，便開口喊了一聲。

    ”這么快便換好了？“鳳凌天頭也沒抬。

    “老奴叩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毙煨阋姶?，心知鳳凌天是又沒有理人了，不禁也出了聲，朝兩人問好。

    貴伯站在一邊，將小寶放了下去，小寶便嗖的朝秦素的懷里鉆了過來。

    “徐公公來又是傳達什么旨意？”鳳凌天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鳳衍那邊又來了什么餿旨意。

    徐秀十分為難的站在那里，進退不得，聽到鳳凌天這樣問，他不禁彎下了腰，顫顫巍巍的將手中的圣旨拿了出來。

    “殿下，老奴也不用讀了，您自個兒看吧?！闭f罷，便上前將圣旨交到了鳳凌天的手上。

    “呵，這是將主意打到小寶身上了么？”鳳凌天看完圣旨，譏諷的笑了一道:”小寶的老師我已經為他找好，不需要父皇cao心?！?/br>
    鳳凌天說話的時候，秦素便將那圣旨拿過來瞅了一眼，上面字跡分明的寫道，讓小寶每日進宮學習。

    從一開始，鳳衍做每一件事情都帶著自己的目的，這種行徑讓秦素不自覺的便將這次圣旨的背后目的定義為不純。

    “殿下，皇上說，小主子是殿下的嫡長子，殿下可以選擇住在宮外，但小主子必須進宮接受皇家教習，如此才不失禮道，再者，小主子的以后事關朝廷社稷，也應盡早考慮才是?！毙煨懔隙P凌天不會應允，便將之前鳳衍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給鳳凌天聽。

    “這是他讓你告訴我的吧？”鳳凌天端起茶杯，墨色的眼眸低垂著，語氣輕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只一個兒子，萬萬不會送到那種地方?！?/br>
    “這……”徐秀覺得，自己這個內侍大總管再這么做下去，非得掉腦袋不行，皇上父子倆，哦不，祖孫仨，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徐秀這趟自然是毫無所獲，也因此，當第二天早朝要結束的時候，鳳衍便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鳳凌天給叫住了。

    “太子，朕允你不住東宮搬出去，可那孩子總需要宮中教習?！?/br>
    鳳凌天直接打斷鳳衍的話：“父皇，兒臣的府上自有教習隨之禮儀的宮人，就不勞父皇費心了?！?/br>
    “宮人能教習禮儀？可他只需要禮儀便夠了么？有些事情，需要耳濡目染?！兵P衍扣住龍椅的手，輕輕的敲擊著，一步也不退讓。

    “父皇是指哪方面？”鳳凌天裝作不懂。

    “朕三歲的時候已經能看折子了?！傍P衍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但是聽在眾位朝臣的耳朵里又是另一幅景象了，他們聽著這話，心中無不在揣測，只怕這次，太子是再也不會換人了。

    鳳凌天和后面的鳳凌玖同時抿唇笑了起來，自家的小家伙兒現在也可以看折子，只是這件事情，鳳凌天并沒有要宣揚的打算，他反問道：“既然父皇想熏陶隨之這方面，那兒臣明日便帶他進宮?！?/br>
    “隨之？這名字沒有按照皇家族譜來，不可用?！兵P衍莫名抓到了一個點，之前不是說過讓他改名字么？

    “名字這件事，待以后再說吧?！睂τ谛毜倪@個名字，鳳凌天是很滿意的，也沒有要改的打算，他的孩子，冠著他的姓氏，而小寶的名字，又是素素起的，這樣的親昵，他很喜歡。

    朝堂之上，終究不是議論家事的地方，鳳衍也只得喊停，便只等著第二天見那孩子進宮了，這么長時間以來，他還沒有仔細的了解過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跟他爹這樣混賬，哼。

    第二日，

    秦素跟鳳凌天一樣，早早的便醒來了，小寶就跟個無尾熊一樣吊在鳳凌天的身上，一動都不想動彈，早朝很早，小寶有些睜不開眼。

    “小子，快點給我清醒，今天表現好了，以后便都不用跟我去了?！兵P凌天拍了拍小家伙兒的臉道。

    小寶一聽，頓時睜開了眼，他緊緊的扒在鳳凌天的身上，將嘴角的口水往他身上擦了擦，小腦袋一轉，很欣喜的問道：“爹爹，是真的么？”

    “嗯，趕緊給我起來?！傍P凌天嫌棄的看著自己胸前的口水印子，很是無奈的將小不點放到了床上。

    “你真的要這樣做？”小寶自己穿衣服的時候，秦素坐在一邊，看著父子倆。

    鳳凌天一身中衣扣著，聽見秦素的話，他從床上起身，上前扣住秦素的頭，彎下腰在她的唇上啄了幾口，笑道：“雖然有些特立獨行，但不失為一個好計?！?/br>
    “你們父子倆可勁兒折騰吧?！?/br>
    “不如，我們一起去？“鳳凌天又笑著貼了上來，被秦素一掌給拍開了。

    ……

    待小寶收拾好以后，鳳凌天便帶著小寶進宮了，但是目的地并不是御書房，而是金鑾殿。鳳凌天也沒抱他，只是牽著他的手，一路上朝金鑾殿走的時候，路過的大臣無一不用驚悚的目光看著父子倆。

    小寶此時不復起床氣，人也清醒了起來，頭一次到這種地方也是很好奇，時不時的朝鳳凌天問著什么，鳳凌天也耐心的給他講著，雖然話都很簡短。

    不過，還沒進金鑾殿，小寶又遇見了難處。

    “爹爹，這門檻怎么這么高？”小寶指了指要到自己腰部那里的門檻，皺著小眉頭看著鳳凌天。

    鳳凌天看見這一幕，嘴角忍不住抿了起來，心里也忽然生了捉弄這小子的心思，明明知道小短腿跨不過去，偏偏還不要幫忙。

    “爹爹抱?！毙毧带P凌天那眼神便知道他沒安什么好心，可他仍然一副萌萌的樣子朝鳳凌天伸手。

    鳳凌天只是笑，沒有要伸手的意思。

    父子兩人就在門口僵住了，小寶見求助鳳凌天無效，又伸了伸小短腿，發現依舊無效，便轉頭準備喊人，事情就是這么巧，剛轉過頭便看到了鳳凌玖，于是隔著好幾個大臣，小寶扯開嗓子無比激動的朝喊道：“八叔，抱?！?/br>
    鳳凌玖一看這架勢，小寶喊自己喊得跟親爹一樣，又瞅瞅旁邊看光景的鳳凌天，立馬上前將小寶給抱了過去，然后一臉驚訝的朝鳳凌天道：“三哥，你把他帶來，不會就是昨天同父皇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