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一頓飯吃完,眠眠的肚子脹成了一顆小皮球,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 今天陸府顯得很冷清,平常到處瞎晃悠的軍官大人們都不見了蹤影,董眠眠四下掃了一圈兒,目光里頭透出幾分不解。這時對面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語調淡漠道:“休假,傷員都在休養?!?/br> 她聞言點點頭。之前大部分人都跟著陸簡蒼去了索馬里,槍林彈雨的,受傷在所難免。接著又隨口道,“秦蕭和賭鬼呢?” “你家?!?/br> 眠眠瞬間驚詫地瞪大眼,盯著他沖口而出道:“我家?” 他眼也不抬地嗯了一聲,面色漠然,“昨晚有些匆忙,他們的東西留在了那里?!?/br> “……哦?!?/br> 她反應過來后微微頷首,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一大堆正事沒有跟他說,于是斟詞酌句捋,捋了捋思路,清了清嗓子道:“……陸先生,你走的那天,我在我家附近的小巷子里救了一個人?!鄙灶D,補充說明:“是寧馨的助理。哦,寧馨就是上次在醫院差點被殺的那個女明星,你還救了我來著,記得么?” 話音落地,陸簡蒼手上的動作稍稍一頓。他抬起頭直視她,眼中的神色有些冷,薄唇里頭吐出兩個字:“性別?” “……”果然關心的重點很別致啊…… 眠眠瞬間就尷尬了,別過頭干咳了兩聲,摸了摸鼻子悶悶道:“男的?!被卮鹜旰箫w快地看了他一眼,果然,那張俊美淡漠的面容頓時臉色一沉,直直看著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她嚇尿,慌不迭地搶救自己:“唉這不是重點,你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然后就馬上跳到了關鍵的話題上,“那個助理叫劉彥,他告訴我,自己在被周三少爺追殺,原因就是他手上有一個閃存器。那個閃存器很重要,是周三少爺的把柄,寧馨給他的。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串聯到一堆,就是說,周秦光要殺寧馨,要殺劉彥,也要殺我……” 和董眠眠預想的截然不同,聽她說完之后,陸簡蒼的反應出奇的平靜。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淡淡道,“沒有人能傷害你。我已經警告過周家,一切威脅你安全的事都不會再發生?!?/br> “……”sowhat?這就完了? 她一滯,慌忙忙地起身跑到他面前站定,瞪著一雙大眼睛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彼鸬?。 “……”眠眠的神色有些狐疑,朝他道:“我們不應該把這些事情查清楚么?你警告了周家,周三少爺當然不敢再傷害我,可是劉彥和寧馨他們還是很危險……” 雖然她從小貪生怕死,對待任何閑事的態度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寧馨都不說了,但那個助理大哥在她家住了好幾天,該交的錢一分沒少,時不時還幫著賀楠輔導下物理化學,跟她的交情也算不錯了,真要見死不救,她良心上,有點過不去。 陸簡蒼的視線從她面上掃過,將那雙眼眸中的為難和不安收入眼底。然后,他神色冷漠地朝她伸出了右手。 眠眠怔了怔,看著那只骨節分明指節修長的手掌,日光透過落地窗幕投入,那掌心的紋路十分清晰,看上去格外的干凈,漂亮。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遲疑地將自己的手朝他伸去。 白嫩的小手放上去的剎那,立刻被修長有力的五指收攏握緊。另一手摟住她的腰往懷里一帶,她眸子里掠過一絲驚異,然后就被他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手輕柔地撫摩她柔軟的黑色長發,微涼的薄唇貼近她的耳垂,聲音聽上去很輕柔,但令她毛骨悚然:“無關緊要的人。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關系?!?/br> 眠眠不安地掙扎了一下,她最不喜歡他陰沉莫測的樣子,那樣令她覺得有點可怕。正要開口說話,一陣手機的震動聲卻從裙裝的包包里傳出,嗡嗡個不停。 她連忙伸手摸出手機,垂眸一瞧,頓時死的心都有了——岑子易。 尼瑪,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這個節骨眼兒,讓她怎么當著他的面接另一個男人的電話……而且老岑不是去x城出外差去了么,也不嫌話費貴…… 震動了好半天,一道平靜的嗓音傳入耳膜,“接電話?!?/br> “……”她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滑開接聽鍵放到耳邊,“喂你好,這里是董氏佛具行……” balabala說了一大堆,堵得電話另一頭的人半天開不了口。與此同時,她飛快地將音量調到了最低。 “……你抽風?”岑子易的聲音沉沉地傳出來,語氣聽上去很不好。 眠眠扶額,看了眼陸簡蒼,他神色平靜地看著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坐在他腿上身子后仰,盡力不讓他聽見聽筒里的聲音,咬著后槽牙擠出一句話:“……有事兒不能發微信發qq發支付寶么!” “發了幾十條都不回,現在怪我咯?”岑子易冷冷道,“你以為老子想給你打電話。上次蘿卜頭的家長會不是推遲了么?下午四點半,愛去不去?!闭f完就掛了電話。 嘟嘟的盲音傳出,眠眠眉頭驀地皺緊,氣得差點兒把手機砸了——這個傻b最近是瘋了吧?吃炸藥了還是怎么滴,說話陰陽怪氣兇神惡煞的,她招誰惹誰了! 正氣憤難當,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卻輕輕地收緊了,陸簡蒼在她耳畔低聲了吐出三個字:“岑子易?” 第48章 chapter 48 “……” 當“岑子易”三個字,從陸簡蒼那張格外漂亮的薄唇里蹦出來時,眠眠小身板兒一僵,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從他腿上摔下去。 還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人嚇人很容易嚇死人好么?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白皙的臉蛋上赫然是個大寫的懵逼,一時間語言功能喪失殆盡,只能盯著他,一副十分形象的目瞪狗呆臉——wtf?為什么打樁精會知道岑子易,我勒個大叉,難道是秦蕭和賭鬼趁她不備,陰區區地就背信棄義了? ……也不能夠啊。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昨晚陸簡蒼從世紀豪紳大酒店把她弄回來開始,他們倆就一直待在一起,洗澡穿衣吃飯睡覺,她十分的肯定以及確定,打樁精并沒有機會和大麗花或者賭鬼單獨說話。 那么他為什么知道岑子易?還是這么一副不咸不淡又意味深長的語氣。眠眠內心惶惶的,覺得相當凌亂。 午后的時間,窗外晴空萬里,陽光燦爛。帽檐下,他的臉龐有一半隱在暗處,另外半張臉迎著光,輪廓線條被鑲嵌起一圈遲重溫和的金色。他顯得很安靜,眉目間的神色十分淡漠,只是幽黑的目光牢牢鎖定她,里頭有種湖光夜色的清冷氣息,深不見底。 太近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眠眠手臂上的小毛毛立起來一片,被他看得發憷,總覺得這種平靜很詭異。 以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來看,這種反應明顯不正常。雖然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溫柔耐心,但是這并沒有讓她忽略,他對她那種,偏執而又病態的獨占欲——他連她和其它異性共乘一輛車都相當反感啊。 omg,一旦知道了她家里兩位男同胞的存在,后果簡直難以想象。 眠眠的小心臟噗噗直跳,周圍太過安靜,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速度呈直線上升,仿佛一群小黃人在敲著鑼打著鼓。她摸不準他在想什么,于是也不敢回話,只能戰戰兢兢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為什么不回答?”忽然,他淡淡地問。 她眨了眨眼睛,感覺到一絲涼意從臉頰拂了過去——是他的手。問這句話的同時,他修長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繞起了她的一縷黑發,把玩須臾后,送到唇邊輕輕一吻,黑色的眼眸深邃黯沉。 “……”臥槽,現在這么嚴肅的氣氛,大哥你這樣撩她是犯法的造么? 他的姿勢和動作無比熟稔,落入眠眠眼中,頓時令她臉頰一紅。她光滑的皮膚緊貼著那冰冷柔韌的黑色軍裝,與他接觸的地方隱隱發燙。 董眠眠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別過頭不敢再和他對視,內心卻迅速展開了一番激烈無比的思想斗爭。 眼下只有兩條路:a:承認。向打樁精同志和盤托出,深刻反省自己隱瞞實情的罪惡行徑,請求黨和政。府的原諒,然后結局,可能十分慘烈。b:否認。直接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然后結局,毋庸置疑的狗帶。 眠眠默。 懷抱著對我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路線的全方位信任,沉默了2秒鐘后,她選擇了老實交代,耷拉著小腦袋點了點頭。 不遠處擺放著一座歐式大立鐘,指針咔噠咔噠地游走著,在靜謐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而。 這種難耐的等待又持續上了一會兒,他一直沒有說話,她有些忍不住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像一個在等待訓誡的小孩子,又像一個在等待主人宣判的寵物——尤其是她還只能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仿佛一只沒有任何還擊之力的貓。 眠眠咬了咬唇,抬頭就看見他平靜倨傲的面容,眉目清冷,視線銳利,仿佛從來沒有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過。 她突然就明白了。 他不準備給予任何回應,在她主動交代完所有——瞞而不報的事實之前==。 心頭突突的一跳,眠眠幾乎是立刻就低下了頭,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道:“很抱歉,在今天之前,我沒有向你坦白過我的家庭情況?!?/br> 提起這個話題,她心里最脆弱的某個角落仿佛跟著被觸動,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恍惚,“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車禍去世,我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在我十歲那年,爺爺從孤兒院領養回了兩個男孩兒,一個比我大一些,一個只有三歲,從那之后,我們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們感情很好,我們是一家人?!?/br> 后面的這段話,她的語速快得驚人。 每個人心底都會有一道傷口,殘缺的家庭,從未感受過的父愛母愛,是董眠眠的傷口。這道傷十分的陳舊,太多年的時間將它掩埋。她以為已經被撫平,其實沒有。這種滋味相當難受,就像是把自己最可憐的一面剝開在了陽光下。 盡管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嘴角甚至有一絲刻意的微笑。 片刻之后,她抬眼看向陸簡蒼,卻剛好對上那雙幽深如墨的眼眸。他的神色仍舊淡淡的,只是清冷的目光明顯比之前陰沉了幾分,這使得原本就很冷厲的輪廓更加冷毅,嚴肅,看上去有點嚇人。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非常緊。 董眠眠不知道他會說什么,內心升起了一絲不安,索性也跟著沉默。畢竟兩人已經那么親密,甚至感情還不錯,她對他不可能還停留在一無所知的階段。她覺得他會生氣,因為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陰晴不定。 然而很快,頭頂上方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語氣平靜,瞬間將她之前的一切推斷都粉碎了,“岑子易和賀楠,的確在我對你的了解之外。在拿到秦蕭最新的報告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家庭成員中還有這兩個人?!?/br> “……” 眠眠猛地抬頭看他,晶亮的眸子里驚訝同疑惑交織閃現。 這番語調淡漠,但是卻有弦外之音的話,是什么意思?岑子易和賀楠在他的了解之外?也就是說,除了他們,他對她的情況非常了解?也包括……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她困頓不解,腦子里頓時縈繞起了一團接一團的迷霧——這里存在一個矛盾,一個一直被她忽視的矛盾。之前,她一直以為陸簡蒼對她的情況清楚,是因為在泰國那個協議達成之后,他專門調查過她。 可是現在看來,如果真的是那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岑子易和賀楠? 董眠眠皺了皺眉。 于是就只剩下一種可能?;蛟S,他知道她,遠在泰國之行前很久,很久,久到那個時候,老岑和蘿卜頭還沒有進入她的生活?在她十歲之前? 她忽然想起那個,在他口中無數次被提起的“婚約”。她之前一直懷抱著懷疑態度,關于那個長命鎖,關于莫名其妙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天翻地覆改變她生活的“未婚夫”。也試圖過聯系爺爺求證,然而老爺子只要一出外差就找不到人,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處于失聯狀態,一直毫無結果。 ……不行,不能再這么渾渾噩噩地鴕鳥度日了,她應該把這些事都搞清楚才對,再這么糊里糊涂的,遲早會被自己蠢死==。 眠眠遲疑了會兒,決定直接開口問陸簡蒼。然而抬眼一望,那張英俊的面容仍舊沉沉的,雖然看不出半點怒意,但還是令她有些心虛。 ……不對,只是問個正事而已,尼瑪,她又沒做虧心事,虛個ball啊,這種自來慫的抖m心態是怎么冒出來的?大不了賣個萌,畢竟天底下,沒有對陸簡蒼撒嬌不能解決的事。 打定主意之后,眠眠伸出兩條纖白的手臂環住男人的脖子,挪著小屁股朝他更湊近了幾分,嗓音甜甜軟軟道:“陸先生,我想問你一個事?!?/br> 陸簡蒼順勢握住那把不盈一握的小細腰,低頭盯著她,淡淡道:“問?!?/br> 她在心里暗搓搓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清了清嗓子說:“關于我們的‘婚約’……你是怎么得知的?”如果這個“婚約”屬實,為毛她這個當事人之一什么都不知道?? 他靜默了少頃,然后凝視著她輕聲回答:“我母親?!?/br> “什么?” “她告訴我,我今后要娶一個名為董眠眠的女人?!彼纳ひ艉艿腿?,黑魆魆的眸子里莫名顯出幾分溫潤的柔和,褪去了往日的冰涼冷漠,看上去竟然格外專注而清澈。 聽他這么一說,眠眠耳根子驀地有些發燙,晶亮的大眼睛在男人面上靜靜打量。 有點奇怪,他的心情好像忽然變好了?只是因為,提起了……和她的婚約? 她小臉蛋紅紅的,趁著他心情不錯,繼續試探著問道:“……你的母親,和我們家有什么淵源么?” 話音落地之后,陸簡蒼低頭吻了吻她柔滑緋紅的臉頰,然后一把抱起她站起身,徑直朝樓梯的方向走去。她驚呆了,勾住他的脖子詫異道:“干什么?”好端端為什么要上樓,尼瑪,打樁機又要開始工作了嗎?嗎! 他的目光已經恢復了一片黯沉清冷,上樓之后才低頭看她一眼,淡淡道:“關于我母親的事,今后我會告訴你?,F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整,我似乎記得,你的弟弟有一個家長會?!?/br> “……”臥槽,剛才那通電話他聽見了?家長會! 家長會家長會家長會…… 一時間,這三個字音在她腦海中形成了立體聲環繞,敲得她腦子嗡嗡作響。半晌之后,她驀地回反應過來了什么,小手捉緊了他冷硬冰涼的制服,烏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生氣了?” 陸簡蒼面色淡淡的,沒言聲,徑自走進臥室,然后把她放在床上乖乖坐好。 眠眠一張白凈的小臉紅得像染了天邊的流云,嚇得拽緊了衣領就往后躲,盯著那高大的黑色身影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陸、陸哥,我跟你講,總是這樣對身體不好,關于那啥那啥的時間和次數問題,咱們有必要好好討論一下……” 話音剛落,那位大哥就開始脫衣服了。 董眠眠瞠目結舌,滿臉呆滯地看著他抬起修長漂亮的十指,開始解一顆顆黑金色的制服紐扣,銀色肩章在日光下隱隱反射著雪亮的光。須臾的光景,那副精壯健美的寬肩窄腰就暴露在了空氣中,刀傷槍傷不勝舉數,渾身上下都是濃烈的侵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