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沒有選擇辭職，不但如此，工作還比以往更加賣力了。

    他努力無比地集中精神，充分利用工作中的每一分鐘。別人午休的時間，他努力工作；別人吃飯的時間，他扒飯都比別人快；就連別人工作之中偶爾刷刷淘寶的時間，他還是在埋頭苦苦畫圖。

    原先一周五天，每天都會加班到八九點?，F在他努力只加班兩天，每天加班到十一點，以各種各樣的濃咖啡吊著，只為爭取剩下的三天能準時下班回去陪著肖昊。

    偶爾出差，在陌生的城市里，他總會趁著晚上休閑的時間大街小巷地尋找各式各樣可以帶回去的特產。其實他也知道那些東西肖昊根本不在乎，可是他就是想要買給他，看到什么覺得好的東西，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程經理，你真的好疼你女朋友啊?！?/br>
    程啟有時候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只要不再要求肖昊提及梁煜和過去，只要加班加得不是太過分，只要無視肖昊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以及外面的鶯鶯燕燕，自己和肖昊之間就再沒有無盡的爭執。

    雖然這樣表象上的粉飾太平總偶爾也會讓程啟會覺得不真實，可是每每像這樣出差在外的時候，望著滿街陌生的燈火，想到自己至少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在那個家里，還有著自己最愿意看到的那個人，一旦這么想，程啟還是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肖昊是發現程啟最近清減了一些，臉色也不是太好。

    他有想過是不是他們的食堂伙食太差，又或者是每天擠地鐵上下班太累，也有偷偷考慮過要不要不管他的反對，繼續像以前一樣開車接他上下班。

    可轉念又一想，反正他自己都說了沒事，多管閑事干什么呢？

    他不知道是，程啟升職了，只是怕肖昊并不喜歡聽到這樣的消息，因而沒有辦法跟他分享喜訊。

    這件事其實在程啟翻了倍的工資卡上有十分明顯的體現。但是那張卡肖昊雖然收下了，卻從來都沒有要動用或者查詢一下余額或流水的念頭。

    程啟只是在那個月發薪水后，默不作聲地去給肖昊買了一條貴重的領帶。

    同樣肖昊也不知道，程啟連續進行超負荷的工作，曾讓他在公司昏倒過。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療室，小助理紅著鼻子跟他哭：“程經理，我剛才被大領導罵慘了。大領導讓我聯系經理你的家屬，可是通訊錄上根本沒有家屬的電話啊……”

    “不是你的錯，我本來就沒有什么家人?！?/br>
    全身檢查并沒有什么必然的問題，醫生分析是過勞還有長期的亞健康所致。然而這邊醫生才說完要好好休息，那邊程啟就已經又拿著一杯濃咖啡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程經理真了不起啊，你肯定非常熱愛我們這一行吧？”

    那天下班的時候，小助理被大領導要求要開車送身體虛弱的程啟回家。

    “……不算討厭吧?！?/br>
    “只是‘不算討厭‘而已？不算討厭就能那么有動力真厲害??！我也不討厭我們的工作啊，可還是每天從上班開始就眼巴巴地盼著下班呢！完全不能像是經理你那樣工作的時候連旁邊的雜音都聽不到那么投入！”

    程啟無奈一笑：“我可能……是有些別的方面的動力吧?！?/br>
    想要早點見到那個人。

    想要在不放棄自己最后立場的前提下，盡可能地滿足他的要求。

    盡管有的時候自己也會迷茫，這樣的堅持到底是不是根本沒有意義。

    ……

    程啟那天回到家的時候，肖昊并不在。

    實在是累得很，以至于連掏手機打給他的力氣都沒有，就蜷縮在沙發上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同時門那邊就響起了鑰匙的聲音。

    “咦？你今天倒是回來得挺早??！”肖昊喝得臉色微紅，飄飄然步履虛浮地走過客廳：“怎么，不加班嗎？”

    “又不是天天都會加班的?！?/br>
    “是嗎~~可惜了啊，早知道不用獨守空房，我就早點兒回來了?！?/br>
    “你的領子……”

    “呃？”肖昊低頭，整了整被拽了一半的領帶和開到胸肌的領口“今天是跟陳都他們鬧得兇了一點……哎，你那樣看著我什么意思？我可對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啊?！?/br>
    說罷徑自去洗澡去了。

    程啟撐著想要起身，卻發現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頭暈得厲害，胃也因為白天吐過之后長時間沒有進食而隱隱作痛。

    等肖昊洗好，見他躺在沙發上閉目不動，沒好氣地問他：“你今天就睡沙發嗎？不打算過來了？”

    沒有聽到回音，肖昊嘟囔了一句“……隨便你”，砰地關上了臥室的門。

    直到半夜里，他起床給程啟蓋被子，才發現那人全身燒得guntang。

    ——

    “我幫你辭職了?！?/br>
    程啟剛一醒來，就聞到了屬于醫院的那種消毒水的味道。肖昊坐在他床邊，一臉的沒好氣。

    “你們單位他媽的真不是一般的喪良心??！打電話給你請假說你高燒40度，你們領導第一句話你知道是什么么？媽的丫問后天能不能堅持回來上班，因為項目的進度趕不上了！氣死老子了，你在那天天就這么受氣的？”

    “你看看你最近瘦的！”肖昊一把拽過他骨頭分明的手腕：“醫生說你營養不良！我就服氣了跟了我居然能營養不良？！給我回家養??！我養你！”

    程啟沒有力氣說話，只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樣算是……直接被外力推下懸崖了么？

    程啟在醫院打了幾針吊水就被肖昊接回家了。那幾天，肖昊又像以前伺候祖宗一樣開始忙前忙后伺候他，噓寒問暖的程度著實讓程啟有點受寵若驚。

    “你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人，難不成我還能不管你？”

    “……”

    “你放心好了?！毙り晃⑿χ鴰统虇⑷巳唤牵骸拔視煤谜疹櫮?，下半輩子都好好寵著你，絕對不會讓你后悔選我的?！?/br>
    可那句話，并不是對著他說的。

    程啟清楚。肖昊雖然說話的時候看著的人是自己，但他真正希望聽到這話的人，卻只是當年某個早已遠去的背影。

    程啟完全相信，如果那個人當年選擇了肖昊，肖昊絕對是可以愿意為那個人下半輩子的幸福付出一切代價的。

    這件事，已經經過了漫長的時間作為作證。程啟絲毫不懷疑周筑琛、陳都他們也會這樣認為。幾乎所有了解肖昊的人，都會認為那個人當年沒有選擇對他癡情到令人發指地步的肖昊絕對是一種損失。

    可偏偏只有那個人自己，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對于這樣悲慘的現實，那么多年來肖昊有多么痛苦、有多么煎熬、有多么不甘心，，程啟完全可以理解。

    因為如今的他，應該是落得和肖昊差不多悲慘了吧。

    程啟恍惚地想著，如果現在躺在這里的是那個人的話，如果是梁煜的話，肖昊會怎么做呢？他會怎么想呢？又會怎么說呢？

    如果是梁煜的話，就算過勞倒下，肖昊敢說不讓他上班了嗎？敢隨隨便便替他辭職嗎？

    雖然程啟并不知道梁煜到底是個怎樣的性格，但是從周筑琛或陳都曾經描述的片段里，他起碼可以拼湊出來——那是一個頭腦清晰、既有想法又絕對能夠貫徹的男人，不會輕易為他人所動，脾氣也不見得有多好。

    如果真的能和那個人在一起的話，肖昊扮演的……應該是伺候國王殿下的角色吧。跪在國王殿下的腳邊惟命是從，偶爾能伺候得國王開心得到一星半點的賞賜就要感激涕零了，怎么敢說出想讓國王殿下扔掉他的權杖被仆人養起來那樣的話？

    可是，要知道肖昊永遠只肯做那一人之下。其余的人，都要被他踩在腳底。他圈養過陳都，圈養過魏洋，現在也想要圈養自己……

    不行，不能再這么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負面情緒會開始蔓延從而無法控制。

    既然已經決定要等，既然已經決定待在肖昊身邊以時間為武器慢慢瓦解他，你就不能先被自己的受煎熬的情緒擊潰。

    ……

    程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因禍得福。

    他本來還想著這么被辭職了要怎么辦。自己畢竟已經三十多歲了，想要換個周筑琛那樣較為輕松的工作好像已經有點遲了，但是如果說轉行的話，他有沒有什么別的基礎。難不成……要去肖昊的酒吧里站臺當酒保？但是也不能站一輩子吧？

    還是從今往后整天跟肖昊出去吃喝玩樂，沒事照顧照顧家里，做個“全職煮夫”？但是肖昊其實并不真的喜歡這種類型吧——嘴上說是喜歡，可據周筑琛那邊的情報分析，他前任魏洋就是這樣的，不也一樣悲劇了？

    說什么工作是在留退路……好，就算這是退路好了，連唯一的退路你都要堵死，你怎么不想想別人就這么沒了工作哪天再被你玩厭了，一個老男人三十好幾的沒工作沒其他一技之長，之后的日子要怎么過？

    總覺得……是完全沒有被愛著，才會被提出這樣的無理要求的吧？

    在電腦前滿臉苦笑地修改著簡歷，程啟不期然卻接到了之前單位的電話。

    因為他這次生病加辭職，導致原本的項目未能按時完成，上頭責令趕快補救，卻發現沒了程啟這個技術核心，這個項目就算再搞幾個月也貌似搞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上上級大領導直接一個打電話過來，以升職為條件請他回單位工作。

    程啟剛回去沒一個星期，他那個只會發脾氣壓榨員工除此之外沒什么實際本事的草包頂頭上司就真的被調走了，他也很快就被落實補了原上司的那個缺。

    公司里面整日被草包上司壓迫敢怒不敢言的同事們一片載歌載舞，只有肖昊，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恭喜”，然后給程啟買了塊表做為慶祝禮物。

    “哇！好羨慕??！這個超貴的好嗎！肖昊真不是一般的舍得！”酒吧里，陳都眼尖一把抓過他的手腕：“肯給你買這個絕對是真愛吧！不過說真的你原來那個一直戴的破表，也早該換了，看著掉價??！”

    “……”

    “哎，你怎么看起來沒那么開心??？笑得那么勉強！”

    程啟確實笑得很勉強。因為他至今不清楚肖昊是不是只是用給他“買了個表”這個實際行動單純表達了一句罵人的想法而已。

    第122章 完結倒數二

    “我跟你說哦，”陳都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其實，做不了‘真命天子’的話，能做到除此之外最好的已經很不錯了。真的，撇開梁煜不談的話，你絕對已經是迄今為止的最高待遇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程啟這下就連禮貌性的笑都有點笑不出了。

    應該高興嗎？因為得到了除那個人以外的最高待遇？

    應該歡欣鼓舞，只因為我是萬年老二，無冕之王？這是什么思路？

    而旁邊肖昊正在毫不避諱地跟第一次來玩的美少年互留電話，周筑琛忍不住過去敲了敲他：“你……不覺得你做得有點過分了嗎？”

    “只是作為老板和客戶留個聯系方式而已，沒事的吧？”

    “你當程啟是瞎的嗎？”

    “他們單位也不是沒有女客戶的啊，不也得來往嗎？上次還有客戶的女兒看上他了呢，我看他也沒比我閑著！”

    “人家跟客戶頂多吃頓飯了不起了吧？你呢？上次和不認識的人當著程啟的面親你真的覺得沒問題嗎？他也就是比較有涵養沒當場不給你面子吧，你還真覺得他那樣是默許了？”

    “接吻只是打招呼而已吧！你看陳都還有少年a他們幾個常在酒吧里混的，哪個不是這樣的？”

    哪個是你們那樣的??？周筑琛汗顏：“我就不是這樣??！”

    “你那才是特例吧？你見過幾個像你和小空那樣那么年輕就一點激情都沒有的？”

    周筑琛很是奇怪肖昊的振振有詞：“看起來，程啟不只是在外面給你面子，他是回家也沒收拾你??？”

    “廢話！他以為他是誰??？”

    “呃，但你覺得程啟這樣的反應正常嗎？”

    “……”確實不正常。肖昊嘴硬道：“不是說明他學乖了嗎？”

    “我覺得吧，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次、兩次讓人家傷心也就罷了，總有個‘事不過三’啊。他現在是忍著你，哪天忍不了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