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昊追上了梁煜，等他放下了手中抱著的小女孩，就突然狠狠一拳揮了過去，把梁煜打倒在地。

    這邊肖昊的侄子嚇壞了，整個人拉著周筑琛的手呆呆站著。而那邊梁煜的女兒“哇”地就大哭了起來。

    可是這些，肖昊都像是沒有看到。

    他瘋了一樣，撲上去騎坐在梁煜身上揪起那人的領子，周圍那么多家長那么多路人，他統統當成是不存在！

    “你憑什么——？”

    表情猙獰。他像是一個瘋子，紅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嘶啞里充滿著喑啞的惡意。

    “你憑什么……自己一個人這么幸?！?？”

    周筑琛理論上應該去拉架。但是他動不了，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腦子也炸得轟轟然當機了。就連小男孩掙脫他的手撲上去添亂，他也沒有去管。

    “小舅小舅，你不要和小青爸爸打架！”

    梁煜的眼鏡被打掉了，被肖昊揪著，雙手空懸毫無反抗的意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吃驚都沒有，還是用那似乎早已看透世間萬物的涼薄雙眼清冷地看著肖昊瘋狂的模樣，一如很多年前。

    倒是肖昊。明明狠狠地咬著牙齒一副兇狠無比要殺人般的表情，淚水卻沒出息地不斷滑落了下來。

    “你憑什么……憑什么啊……”

    他就那么佝僂這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結果，還是什么都沒變。

    畢業八年了，肖昊認識梁煜十年了。

    那么久的時間，所有人都成長了，所有人都成熟了。好的、不好的，大家或者學會了遺忘，或者學會了取舍，或者學會了放棄不可能的事物，或者學會了在所謂眼前的茍且之上建筑屬于自己那遙不可及的遠方。

    只有肖昊。只有可憐的愚蠢的沒頭腦的悲慘的肖昊，還停留在了原地。

    永遠地被困在了十年之前。

    永遠被困在了一個他想盡一切辦法要回去，卻永遠也回不去的地方。

    ——

    “你不是跟程啟說好了今天要回去的么？后天不是他生日么？你不是計劃了好久要給他好好過的么？”

    肖昊一言不發，只靜靜靠在沙發上發呆，雙目充血，眼眶下面深深的陰翳。

    “哎，肖昊你振作點??！我說你整整三天床不肯下電話不肯接到底是想怎么樣？！程啟擔心你，我要我怎么給他回話？！你能不能出息點？都這個時候了見到梁煜又怎么了??？人家早就結婚生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失魂落魄個什么勁??！你不是說早就把他給忘了么？”

    “你給我閉嘴?！?/br>
    周筑琛果斷乖乖閉嘴了。

    他可不想在暴君陰郁的時候自尋死路，遭受無妄之災。

    于是他就這么守著肖昊，也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給陳都讓他來勸勸，也不知道該不該跟程啟說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守到第二天上午，他就下樓買了點菜而已，肖昊就不見了，連手機都扔了沒拿。

    周筑琛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心想這畢竟不是十年前了。肖昊再不濟，應該也不會突然又想不開去跳湖什么的。

    至于他是去殺人了還是去放火了，去隨便睡漢子發xiele還是去梁煜家鬧了，人家渣攻法律上畢竟早就已經是個完全行為能力人了，他沒法管，也就只能默默祈禱了。

    好在事實上肖昊并沒有去殺人放火，也沒有去鬧去嫖。

    他只是和往常一樣又開始當他的習慣性人渣了而已。

    那天深夜，他只身回到了北京，出現在了自己家里。

    程啟已經睡下了，聽到門的聲音撐起身子：“肖昊？你……回來了？”

    肖昊沒有開燈，他循著熟悉的結構走到臥室門前。朦朧之中，程啟只看到月下熟悉的修長的身影，他從肖昊站立的方式，感覺到他好像有些悲傷。

    “你怎么……”

    可他沒有能來得及問出口，肖昊就突然撲了過來。

    滿滿惡欲的瘋狂，肖昊對待他還是第一次這么毫不留情。沒有前戲，沒有溫存，痛得要命還出了血，程啟咬著被子，做到后來開始無聲地哭泣。他想要大叫，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幾乎感覺自己就要死在肖昊的狂暴的摧殘之下。

    肖昊過去，從來沒有讓他覺得非常委屈。

    肖昊一向對他愛護有加。

    那種珍惜，其實程啟一直都知道，是自己不應得到的。

    第89章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級別的存在。不過是個有點無趣的資質普通的男人而已，長得也算不帥，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才華，如果是在男女的婚姻市場上，女孩子還要嫌棄他沒房沒車，根本毫無競爭力可言。

    對于肖昊的愛和付出，程啟過去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得知那個“梁煜”的存在，他才終于恍然大悟自己是如何撿來了的這樣的便宜。

    所以，其實心底早就一直隱隱有著今天這種情況的預期——那些超過自己應得的疼愛和照顧，那些其他人無比努力也抓不住的幸福，自己暫且收下了、享用了，讓人眼紅嫉妒了。

    始終有一天都是要還的。

    肖昊的胸腔在顫抖，他似乎在抽泣。明明在施暴，整個人卻好像滿懷著無以言說的痛楚，即使咬著牙用這樣過分的蠻力對待身下的人，那樣的悲傷也根本無處發泄。

    程啟抱住了他。

    身體的疼痛，比不上一針一針刺進心里的心疼。

    自己抱著的是一個破碎的東西，到處是裂痕，根本沒辦法再重新拼湊在一起。

    他沒有一刻比那一刻更加清醒地意識到那個事實。

    ……

    肖昊……我果然還是不行，對不對？

    我本以為我可以，他們也說我可以。說我也許可以撫慰你的舊傷，讓你再度完整再度快樂起來。

    這樣看來，我果然太自不量力了。

    ……

    完事后，肖昊顫抖著手點起了一支煙。

    程啟的身子還在抽搐，流血了，腰疼得要命。他努力地支起身子，床頭肖昊就在他身邊頹廢地坐著，咬著煙的嘴唇瑟瑟然也在發著抖。

    “你……怎么了？”

    程啟輕輕抱住了他。

    “滾開——放開我！”

    肖昊突然整個身子一抖，把程啟嚇了一跳。

    “放開我?！毙り挥腥缈粗吧艘话憧粗骸澳?，不是梁煜?！?/br>
    “……”

    隔了一會兒，程啟掀開被子緩緩起身，聲音異常的平靜：“沒錯啊，我確實不是你那什么前男友?！?/br>
    他打算去浴室洗掉。

    洗掉這一身血腥粘膩，洗掉所有一切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不是他，呵……”肖昊卻怪笑了幾聲，一把拽住了床邊的程啟，月光下，一張完美的臉孔此刻顯得嘲諷而殘忍：“我要的是梁煜，不是你。你也真是夠了，做替代品都做不稱職，枉我原來還以為你可以的?！?/br>
    當說出了這句話之后，當肖昊看到對方終于露出了受到傷害的表情，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愧疚，只感覺到爽到極致的報復的快意。

    明知道他不是梁煜。

    卻好像是自己終于可以傷害到當年那個讓自己瘋魔的男人一樣。肖昊甚至覺得一切讓人頭腦發昏的迷障仿佛瞬間煙消云散，簡直是風清月明一片輕松。

    眼前這個長得和梁煜很像的男人，這個自己溫存了兩年之久的男人，帶他去晴港試圖將他從過去帶出來的男人，不過是個他根本就不了解也根本不想了解的陌生人而已。

    他和梁煜差了十萬八千里，永遠也代替不了梁煜。

    肖昊因為那一刻頭腦是清醒無比的，所以他也是知道自己此刻在正常人眼里究竟該是有多么的人渣。

    他覺得程啟可以哭，可以吼，可以揍他，甚至覺得程啟就算馬上轉身從廚房那把刀過來當場手刃了他，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這熟悉的陌生人，在被他言語傷害之后的反應，還真是挺淡定的啊……

    哭都沒有哭，雖然看起來非常的欲哭無淚。

    “你過去一直跟我說，沒有把我當成他的替代品?！?/br>
    “呵，”肖昊悠悠點起一根煙：“這種話你也信??？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可是你也從來沒有讓我表現得像他?！?/br>
    “呵，那是因為你做不到，而且你也不愿意不是么？”

    “我確實不愿意。我希望你喜歡的是我，我沒有卑微到為了得到你的愛，而甘愿變成別人的地步?！?/br>
    “所以說了，你也不愿意為我付出什么不是么？”肖昊微笑道：“對我也就不過如此而已吧，咱倆何必還再這樣當演員互相騙呢？”

    “肖昊，你覺得我愛你的唯一方式……就是要足夠像你以前的男朋友么？”

    “是啊，越像越好?！?/br>
    程啟拿起了身邊的煙灰缸。

    肖昊以為他要拿來砸自己，可他卻只是默默接走了渣攻本該落在身上燙著的煙灰而已。

    肖昊在這一刻似乎突然找回了一絲良知。按理說，他不該再有這一絲良知了才對——像當年甩陳都、甩魏洋，甩各種花花草草的時候，他的良知都應該早就被狗啃光了才對。

    “是我對不起你?！?/br>
    “……”

    內容很真誠，眼神很真誠，雖然嘴角自始至終帶著一絲清醒的嘲諷。

    “咱們……好聚好散吧?！?/br>
    ——

    程啟的行李不多，收了一箱就全部收完了。

    “你之后……要住哪？我幫你租個房子吧?！?/br>
    “不用，單位有宿舍?！?/br>
    “其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請你隨時找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