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程啟，你也別那樣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告訴你，我這也就是幫你最后一次。幫完這一次，我們就沒關系了。從此之后我也不會再去找你，你也別來找我。以后咱們就當沒認識，行了吧？”

    “哎，這是什么話？”新娘一臉不解：“程啟啊，你跟肖昊吵架了嗎？”

    “咱們不需要他幫忙！”程啟則一把拽過新娘的手：“我們結婚的事情，不需要靠他！”

    “你閉嘴?！毙り痪痈吲R下地瞇起眼睛：“逞什么能？你一個人能干好什么？你自己能解決婚禮場地的問題？你現在把她拽走，兩個月后你能給她一場像樣的婚禮？”

    “……”

    “上車。是男人就別墨跡了，都說了最后一次了，放心，你辦完婚禮之后，老子再主動跟你聯絡老子是狗行了吧？！”

    ……

    那之后整整大半個月，肖昊每天早出晚歸，忙著和婚禮籌劃組設計和裝飾那郊外的洋房。

    “你……就不去看看么？你知道肖昊在那上面花了多少工夫？”

    程啟窩在寢室里，這段日子都異常地沉默，眉宇間總是顯得心事重重。

    幾天后，他還是跟著周筑琛的車去了洋房。正好那天策劃公司裝了一整卡車的花架來，于是周筑琛和程啟也參與到了和肖昊一起幫忙搬花架的體力活中，那天陽光普照，似乎能夠融化空氣中的堅冰一般，最終肖昊和程啟也還是相視而笑了。

    之后的日子，程啟和周筑琛有空就來洋房幫忙。就那樣，肖昊和程啟之間一直維持著友好的疏離，直到布置完工的那天。

    “公主殿下，您滿意嗎？”

    “哇……好棒！”

    新娘滿意極了。于是定下來一個月后的婚禮，如期在這個童話一樣的別墅里舉行。

    當晚，肖昊一如既往準備帶周筑琛去酒吧上班，剛開了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臺階前的黑暗里。

    程啟不知道一個人在那里默默坐了多久。他緩緩站起來，周身那種低沉的氣壓即使他不開口，一旁的周筑琛都能猜到他是來干什么的了。

    肖昊故作輕松拍了拍他：“你在干什么??？不是有家里鑰匙的么，倒是進來??？”

    “我是來……還你鑰匙的?！背虇⑸斐鍪謥恚骸斑€有那棟別墅的鑰匙?！?/br>
    周筑琛并不能切身體會那一刻肖昊心里會是什么滋味。

    但是作為一個旁觀者，他在那一刻真的替肖昊覺得萬箭戳心。

    ……

    不管你怎么做，怎么去努力，怎么樣費盡心機。人家永遠不可能愛上你。

    人家是直男，喜歡的是女人。

    因而你所付出的感情，所幻想的可能有一天會得到的“希望”，不管多么真誠地去祈禱，多么用心地去呵護，始終都只是徒勞。

    肖昊接過了鑰匙。黑暗中，他的聲音并沒有什么必然的波瀾，沒有周筑琛設想中的痛苦，只在這夜色中溫柔如水。

    “程啟，你等一下?！?/br>
    他抓住了程啟的手腕，這次是輕輕地、溫柔地，用那種隨時都可以被掙開的力度。

    “已經是最后了，就讓我再說幾句話吧?！?/br>
    黑夜之中，只有走廊窗外的月光漏下幾縷朦朧。周筑琛站在肖昊家的玄關，走廊上的一切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聽到肖昊低沉的聲音像是在夢游一樣緩緩地響起。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br>
    這句話，肖昊過去反反復復說過很多次。

    一直說到現在，說到周筑琛覺得一切即將終結，在這個不可能有happy ending的故事里，肖昊終將黯然退場的這個時間截點。

    程啟回過了頭。

    他任憑肖昊拉著他的手，在黑暗中靜靜聽他最后的告白。

    月影西移，終于明亮地照進了長廊，那朦朧的淡黃色讓一切都蒙上了一曾迷幻的枝蔓，之后發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場夢境一樣。

    “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牽著你所愛的人的手被大家祝福，我一直是真心那樣想的?！?/br>
    ……

    “但是……我現在覺得，她能給你的幸福，絕對不可能比我可以給你的要多?！?/br>
    現實果然永遠不在周筑琛這種普通人的理解范圍——最起碼，他完完全全沒有想到前一句“希望你幸?！敝蟮姆寤芈忿D。

    程啟估計也驚呆了，所以他一動沒動，像一座雕像一樣，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第68章

    而肖昊仍舊那么輕輕地拉著他的手，在階梯口的邊緣，緩緩半跪了下去。

    遠處傳來了附近教堂報時的鐘聲，隨風而來的叮鈴幾響，卻聲聲響徹人心。

    肖昊用一種幾乎像是在演戲一般極端虔誠地、卑微地親吻了程啟的手背，臉上帶著做夢一般縹緲而專注的神情。

    “我愛你?！?/br>
    ……

    這種模樣，完完全全不像肖昊，起碼不像是周筑琛認識的肖昊——那不像是肖昊的聲音，也不像是肖昊的表情。

    周筑琛幾乎認不出來那個半跪著的人是誰。

    肖昊的內心，永遠高高在上。

    他確實會經常卑躬屈膝地討好喜歡的男人，也會腆著臉耍無賴，但是在那層厚臉皮的面具之下，他永遠至高無上俾睨眾生，他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某人。

    不，不對。

    肖昊那個眼神，周筑琛從前并不是沒有見過。

    他是見過的。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月色，好像莫名解開了某個不得了的魔法禁咒。

    讓明明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王子殿下罔顧對方是來道別的事實，罔顧自己看似毫無勝算的處境，就這么用仿佛求婚一般的動作，天真地看著心上人。

    “她看著你的時候，不過是看著一個作為結婚對象的普通男人。而我看著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比你更完美，所有我可以送到你面前的禮物，都統統配不上你。你對我來說，是全世界最不可思議的奇跡，我一直都是那樣看你的?！?/br>
    “所以，放棄她，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會比她更愛你，我會比她更珍惜。和我在一起，一定會比和她在一起更幸福的?！?/br>
    然后肖昊站了起來，帶著他那一貫邪性的微笑，整個人傾了過去，按住了程啟的肩膀把他壓在了身后走廊的墻上。

    程啟的身子看似非常僵硬，但至始至終，不知為什么完全沒有看到掙扎的痕跡。

    于是肖昊似乎惡魔般地微笑了。

    他就那么親了下去。溫柔地、強硬地噬咬著那人的嘴唇。

    周筑琛在一旁看得腦子都快炸了。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怎么就這樣了，也完全不知道將會發生什么。

    他根本猜不透肖昊這個人人生的劇情走向。

    然而，更猜不到的還在后面。

    ……

    “哦，既然他說要靜靜，你就讓他靜靜唄?！?/br>
    之后的數日，程啟的話比之前還要少，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在周筑琛看來，自己的這個直男室友，整個人都快被肖昊給調理得不正常了。

    而他把新房鑰匙退還了肖昊這件事，再度惹毛了剛剛結束冷戰完全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在被男人追的女友大人。這不，又氣呼呼給他甩出“分手”兩個字。

    于是周筑琛本著對基友負責的心，第一時間給肖昊打電話匯報了此事。

    “我看程啟他這幾天因為這事，情緒很低落的樣子……你要不要來勸勸他？”

    “噗”肖昊電話那邊就笑了。

    “周筑琛，你以為他真在考慮分手的問題？錯。我看啊，他是在憂愁他的性取向問題吧?！?/br>
    “喂……你還真有自信啊你？”

    “我那天吻他，他絕對是有感覺的。所以我估計他這幾天都在想不明白，到底為什么被男人親會有感覺吧？”

    “你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蟲，這種事你又怎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啊?！彪娫捓镄り坏穆曇魩Я诵阂獾牡托Γ骸八翘焓窃趺礃酉胍纯箙s使不出力氣來的，我太清楚了?！?/br>
    艸，簡直是自大鬼??！

    “所以……現在怎么辦？難得他女朋友又鬧分手，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這個時候都不去趁虛而入，晾著他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也不想晾著，但是沒辦法啊?！?/br>
    “……你、你不是那么賤撩完了人家就跑吧？”

    “怎么可能??？不然這樣吧，周筑琛，你幫我個忙，今天先讓他繼續‘靜靜’，明天你就‘不經意’跟他說我病了?！?/br>
    “??？！你又要裝病嗎？！肖昊你這人簡直——”

    “放心，我會想辦法真病的?，F在程啟的腦子亂著呢，這種情況，我和那姑娘誰先主動給他施壓，一句話說不對，就是在把他往對方那邊推?？墒悄?，難得對手犯傻，我又不想給那女孩翻身的機會，綜上所述，讓他主動來找傷心的柔弱的快要病死我，算是比較好的計劃了?！?/br>
    “什么鬼？！能不能少點套路走點心？”

    “說什么呢，就是因為走心我才那么費事設計套路的??！”

    “那個，肖昊。不說了，他女朋友……來了?！?/br>
    “嘖嘖嘖嘖，就喜歡這種對手。得，什么情況給我匯報，別忘了明天我生病的事兒啊?！?/br>
    從程啟女朋友走過來都帶風的架勢，周筑琛都可以預想到這回是一場怎樣腥風血雨的大鬧。

    果然。

    那不能算是“吵架”。因為“吵架”是兩個人的事，只有一個人一直在咆哮的話，那應該只叫“大鬧”。

    “程啟你到底什么意思？家電都買差不多了，日子也定好了，親戚朋友全通知了，你現在一句話說你把房子給還了？那我們結婚之后要住哪兒——你讓我怎么跟我家里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