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周筑琛。你就別妄自菲薄了，你肯定能找到一個性格合拍床上也合得來的人的。男朋友不合適就換啊，沒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你??！想怎么換就怎么換！”周筑琛白了他一眼：“而且你膽子好肥，那么大聲說不合適就換，你家魏洋活的就坐在你身邊呢！”

    魏洋倒是毫不在意：“沒關系的，我知道肖昊他不是那樣的意思?！?/br>
    “是??！小洋了解我。而且我們兩個可是各方面都合適得不得了呢！”

    “我說魏洋，如果是你的話會怎么做？”周筑琛忽然有些好奇：“假如說，肖昊他人很好，對你也好，但是你對他性趣一般，你會和他交往么？如果……已經在交往了，會選擇分手么？”

    “什么玩意？”肖昊馬上抗議：“誰那么性冷淡，會對我性趣一般？”

    咳，周筑琛也知道這個假設和事實現狀完全呈相反狀態。

    “應該……不會分手的吧，”魏洋想了想：“如果對方人真的很好，或者性格很合得來的話，肯定還是會考慮再努力試一試的吧。畢竟身體契合的可能會好找一些，精神伴侶比較難以碰到吧？”

    “什么意思啊你~”肖昊捏住他的下巴：“難不成，你愛的不是你老公我的床上技巧，而是我的頭腦？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在床上zuoai的時候，還有閑心去想我們性格合不合得來？！”

    “不、不是！”小白兔魏洋紅了臉，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那個……其實我們精神上……也很合得來的?！?/br>
    你們倆精神上合得來個屁。周筑琛心想。

    肖昊和魏洋兩個人的日常，在他看來槽點是很多的。

    基本上屬于沒話找話，雞同鴨講的類型。你要不要吃什么，你要不要喝什么，你要不要去哪玩。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寶貝你好帥，寶貝你好性感，寶貝你好好看，寶貝我愛死你了。然后，基本沒別的了。

    不像他和嚴續一起的時候，能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從動漫jump聊到魔獸世界。

    所以縱然人家是大帥哥小美男，床笫生活過得活色生香，他卻不羨慕。

    跟嚴續同居的日子，周筑琛努力扮演一個好的男友的角色。

    他甚至看了很多寫女孩子該怎么樣對待男朋友的“戀愛寶典”（畢竟沒有幾本寫男孩子應該怎么樣對待男朋友的書），有的時候會完全按照書上的“規律”行事，裝出更多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善意和溫柔。

    第36章

    周筑琛對嚴續很好很照顧，那種好在某種意義上，甚至超越了當年他對許旭和林仕云真心實意的好。

    當然，那個時候的周筑琛，還沒有理解到這種偽裝的溫柔的危害。

    甚至他到最后都不知道，嚴續究竟有沒有察覺這份偽裝。而嚴續對他的感情，又是不是和他一樣僅止于世俗的普通溫柔。

    真正的愛情，當一個人真心愛著另一個人，一定會嫉妒、會不安，會有著亂七八糟的奇思妙想，甚至失去自我變得不像自己。

    當然最后很可能導致戀情的全盤失敗，就像陳都。

    那是一把雙刃劍。

    可是如果像是那些教戀愛的書上說的，愛有十分，要用五分用來愛自己，三分用來愛家人，愛自己的戀人有兩分就行，那樣的愛反而細水長流得以長久——這種觀點周筑琛是篤信的觀點，可是和嚴續在一起，他有些不確定了。

    安全感倒是一直爆棚。他從來不用擔心嚴續變心、出軌，似乎嚴續也從來不用擔心他。

    可是和嚴續在一起，周筑琛從來沒有嘗試過陳都和肖昊在一起的那種患得患失。

    一如肖昊最近和魏洋在一起時臉上洋溢的那種近乎“幸?！钡南矏?，他同樣覺得離自己似乎很遙遠。

    “喂……你這種波瀾不興是怎么回事??？你們也才交往不多久吧，怎么就跟結婚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陳都近來也開始勸他：“我說真的，同志談戀愛能談成你們那樣的，也還……真蠻奇葩的?！?/br>
    “……”

    “不過，或許你們這樣也好吧。不煩心，心情不會總像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要知道，那種糟糕的時候down到黑暗谷底地獄十八層以下的感受，可真不是那么好過來的?！?/br>
    周筑琛點頭，卻莫名有點不甘心地問了一句：“但是，總也有云端上的時候吧？”

    “嗯？當然有??！會錯意的時候，看到渺茫希望的時候，肯定都會狂喜的??！如果沒嘗過那種發瘋一樣的甜，你以為老子他媽愿意當受虐狂??！雖然那樣的喜悅最后都會付出代價的，但是當時的感覺可真是爽得不能提??！當然這樣一次兩次三次，就自然而然淪落成我現在這幅凄慘境地了?！?/br>
    “原來……”周筑琛眨?？纯粗惗迹骸靶り徊豢孔V，你也是知道的啊?！?/br>
    “當然知道??！你一直當我是笨蛋嗎？一個傻逼兮兮臣服于肖昊魔力下的低智商？”

    “……”差不多吧。

    “你會這么覺得，是因為你還沒碰到那個讓你樂意被他騙被他傷害的人。等你遇到了，自然也就懂了。到那個時候，你回過頭來看你現在這種沒有高潮也沒有低谷的波瀾不興的感情，可能會覺得像是沒有活過一樣?！?/br>
    “但是，誰又知道呢？或許像你這樣的選擇，才是普通人應該走的道路。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堅強，能夠獨自撐過黑暗的。我有時候覺得，談戀愛這玩意兒和炒股一樣的——高風險伴隨著高收益，我明知道自己最終能得到肖昊的概率小的可憐，還是投入了，最后虧了，也只能自己認?！?/br>
    “挺好的，”陳都一個人絮絮叨叨說到這兒，伸手拍了拍周筑?。骸跋衲氵@樣平凡的幸福，我做不到，我也很羨慕?！?/br>
    周筑琛默默無言。他并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陳都羨慕。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也不知道自己選擇這樣安全平淡的生活，到底是腳踏實地，還是更多出于保守的膽怯。

    他想著，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不是肖昊那樣的天之驕子，資質甚至比陳都都差得很遠。他沒有賭本，輸不起，所以沒辦法去賭那種大起大落華麗而暢快的人生。

    ……

    和嚴續在一起的日子，多少有些腳踏實地的真實瑣屑。

    就像擺在任何結了婚的普通夫婦眼前的無比枯燥又讓人喪氣的現實——誰早起買早飯，誰洗碗，誰洗衣服，誰來拖地。一件件明明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在挑戰身在其中人的耐心。

    但是周筑琛沒有抱怨。

    周筑琛雖然不上班，但是作息非常規律，早上六七點就起床活動了；而嚴續不工作時一定睡到自然醒，他的自然醒，總是上午十一點以后。

    嚴續上班早出晚歸，所以一切家務自然周筑琛包攬。他倒是愿意體諒嚴續上班辛苦，但是當嚴續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應該出一半房租的時候，他開始默默地有些不開心。

    周筑琛從小就不是個對金錢很有規劃的人，過去能白養陳都肖昊那么些年，更證明從來不是個小氣的人。

    現在的問題是，他并沒有正式的工作，沒有什么積蓄。

    更重要的是，他和嚴續并不是合租室友的關系。

    他并沒有和嚴續辯駁，雖然如果辯論起來他應該有的是道理——是你邀請我來跟你一起住的。我原本是有住的地方的，而且我原本住的地方并不需要付房租啊。

    但是周筑琛又想了想，大家都不容易。他和嚴續都不是肖昊那種經濟自由的富二代。在北京這座城市，哪里的房租都貴得要命，目前家里要添置什么東西，也主要都是嚴續在買，他的工資本來也算不得高，要負擔全部房租也確實吃力。

    如果是個女孩子，或許能心安理得住在男朋友的家里。但自己是個男的，而且事實上還是個攻……（雖然對于這一點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神奇。）

    既然在一起了，就應該互相體諒互相扶持，不應該為這種事鬧心。

    可是，雖然強迫自己這么想了?？墒侨兆永锩娴目目慕O絆，周筑琛還是無法不在意。

    嚴續算錢的時候總是算得很公平清楚。

    就連上個超市甚至買個菜。其中一方先付了錢，嚴續回到家都一定要拿著單據計算出來怎樣aa才比較合適。

    周筑琛真的很不習慣他這樣，每一次嚴續一塊一塊地算錢，他都覺得這樣很是生分。他也跟嚴續說了好多次，無奈嚴續卻并不認同周筑琛“既然在一起了我的錢就是你的錢”這樣的想法。

    第37章

    “我對包養你沒興趣，也不想被你包養。都是爺們兒，這樣不是很好么？”

    不好，根本不好！周筑琛心說，我還是比較愿意包養別人，或者被包養——

    因為拿大把鈔票包養別人的時候，可以赤裸裸地表達出愛；而被人包養的時候，完全可以感受到被愛著啊。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愛的問題??！

    周筑琛想想自己當年，曾經包養過許旭，曾經被林仕云包養過，哪樣他都能接受，哪樣都覺得挺開心，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尷尬的aa制。

    等老子工作賺錢了，老子肯定把你給包養起來！如此白日yy的周筑琛想到這兒，無奈嘆了口氣——他還有三年的研究生要念??！

    野望中包養嚴續的日子，離現在的他簡直是無比的遙遠。

    ……

    “哎呀，錢這個東西，誰家不都是那樣的嘛！你出一半我出一半，不是很正常嘛！既然結婚了，夫妻兩個當然都要為這個家付出的啦！”

    “但是他當初娶我的時候，信誓旦旦說過我自己的錢當零花錢，他的錢用來養家，還有家務也會分擔的，可現在——現在事事都要我出一半！”

    “婚前那種話聽聽就是了！哪能信的??！你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怎么可能只負責貌美如花，肯定也是要為家庭做出貢獻的嘛。想開就好了，都結婚了，他的錢是你的錢，你的錢自然也是他的錢，本來就是不分你我的嘛！”

    “可是這和之前說好的根本不一樣！而且這才結婚幾年吶，婚前的熱情都全沒有了！就連夫妻生活現在一個月都沒有幾次了！一次三分鐘，還問我爽不爽？爽你個大頭鬼啊爽！”

    “哎呀，婚后生活誰又不是這樣的！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熱情??！一個月一次已經很不錯了！好了好了，少年夫妻老來伴，在一起互相包容，老了好不至于孤獨……”

    周筑琛敲著電腦，感覺頭皮發麻：“咳咳，劉姐、王姐，雖然我不反對你們上班時間聊家常，但是，好歹你們也看看辦公室里還有我這種活的年輕人在的呀！”

    “那有什么關系！沒事沒事！我們老婦女都沒把你這種年輕小孩當男人的看！啊哈哈哈！”

    “……”

    “總而言之呀，就像大姐剛才說的，你也都三十多了，唉，就別做小姑娘那種夢了！生活是很現實的，你老公能掙錢不出軌，就已經是很好的了！你看旁邊語文部那個小張，小三都理直氣壯找到單位來了，氣不氣人??！”

    “嗚……早知道婚后生活是這樣的，我就像旁邊留學部的那個李主管一樣不結婚了！明明和我們差不多大，你看人家那身材那臉，還跟二十七八似的！掙了錢也不用cao心老公孩子婆婆，放假想去哪玩去哪玩！”

    “那有什么用？到這把年紀沒男人肯要，等老了怎么辦？我跟你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搭伙過日子，不要對愛情這東西有什么太高的指望，那都是虛的！只有腳踏實地的生活才是現實的！”

    “但是……”

    “什么但是！婚姻啊，就是這樣的，什么愛情，最后都變成親情了！兩個人能說說話少吵鬧是個伴兒就行了，哪那么多脫離現實的要求！我告訴你，要降低要求，降低期待，對生活要知足常樂！都是這樣的，這是我這種過來人的寶貴經驗！”

    ……

    很多年后，周筑琛回頭想想。就是那位辦公室里的老大姐的“過來人的話”，隨后坑了他整整兩年的青春。

    這些話，那個時候的周筑琛毫無保留地信了。

    更加堅定了他和嚴續平凡地、乏味地好好走下去的信念。

    他覺得老大姐說的是有道理的。畢竟反觀自己親戚朋友里面的老夫老妻們，哪有一對是像肖昊和魏洋那種新戀人一樣身邊都是粉紅都是夢幻的？基本上都是心力交瘁互相嫌棄，卻又仍舊可以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比如在過年的時候夫唱婦隨，擺著市儈臉力勸周筑琛該早點找個女朋友考慮將來結婚之類問題的時候。

    沒錯，那種雖然沒有愛但是絕對有親情，可以同仇敵愾的精神，應該就是可以讓他們互相扶持到老的堅定革命情誼。

    他畢竟是周筑琛，是掉在人堆里找不到的普通人。

    沒有肖昊那樣逆天的魅力，沒有可以一直活在不靠譜的戀愛中的奢侈。

    周筑琛想要老有所依。

    不想年輕的時候肆意揮霍，到最后老了孤苦伶仃。

    所以他更加認定了自己應該和嚴續就這樣一起，像任何普通至極的情侶或夫妻一樣，在稍顯平凡無味的現實里腳踏實地地生活。

    數年后，當已經三十出頭的周筑琛回首這段故事，覺得當年的自己實在是可笑。

    太現實了，當年的自己太特么的現實了！

    居然在那么年輕、本應該懷揣著不現實的夢想的年紀毅然決然愿意犧牲一定的幸福和自由，去換取穩定和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