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筑琛直到最后都不知道那天肖昊和梁煜到底去了哪里，聊了什么。

    手機打不通，他被陳都拉著罵著碎碎念著氣喘吁吁一層樓一層樓找到肖昊那個人渣，找到一樓，卻赫然看到肖昊正毫無形象地蹲在醫院門口，以一種老農民的姿勢在抽著悶煙。

    見他們幾個人過來，肖昊站了起來，像是沒事人一樣整了整領口，又恢復了優雅高貴的模樣。

    陳都不依不饒，厲聲問他剛才是不是跟梁煜那個賤人干什么去了，肖昊當然說他并沒干什么，就一個人在門口抽煙呢。

    陳都又問梁煜人呢。肖昊古怪一笑，我又沒跟著他，他去哪了我上哪兒知道？

    就連智商如陳都一般根本不過硬的，也沒低到能信這種鬼話的程度，可是他咬牙切齒又能怎么樣呢？總歸沒抓到現行，只能恨恨沒轍。

    那之后，肖昊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提過梁煜。

    順帶一提，過個年，肖昊的弟弟肖空，是在周筑琛家里過的。

    周筑琛本來也不想回家過年，畢竟老爸老媽都有了重組家庭，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大堆不認識也不想認識的新親戚，他自己又帶著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小拖油瓶，完全不好解釋。

    可是又能怎么辦呢？抵不過老爸新找的老婆虛情假意的多番邀請，至于小拖油瓶——肖昊不要他，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北京吧？

    “小琛，你說實話，這不會是你的兒子吧？你在外面跟哪個女的生的么？你看你也差不多到年齡了，孩子都有了湊合湊合就結婚吧……”

    整個年過期間，周筑琛都被淹沒在這樣質疑的話語和質疑的眼神中。

    簡直是cao蛋！我才多大？能有個十幾歲的兒子？！更何況你們看看你們這一群大眾臉的基因，再看看我這張你們基因影響下的路人臉！就算我能生，又得找個什么樣的大美女，才能生出來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可能??！

    自從肖空被周筑琛養了之后，每天晚上都是和他睡在一起的。

    肖昊說，他家可沒有多余的房間給小拖油瓶住。你周筑琛非要收留他你就收留，可別指望我供他吃喝供他地方??！

    好在肖空還沒發育，小小的一只，完全不佔地方。

    肖空總是很安靜，可能是因為從小的生長環境和他遭遇的那些事情的關系，性格也極為乖巧內向，完全不像普通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一樣活潑調皮。

    有的時候早上起來，周筑琛睡眼惺忪還沒想好今天要穿什么，肖空就先幫他搭配好拿過來了。冬天的時候，這孩子自己先醒了，看著天色差不多，還會把周筑琛的毛衣拿到被窩里焐熱，半夜起來幫他床頭的茶杯續水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飯。

    最近，更是連做飯都學會了。十二三歲的孩子，一個小時就能做出四菜一湯，味道還不錯。

    周筑琛越來越感覺自己反而一天天被照顧了。

    可能是吃人嘴軟的原因，就連肖昊對這孩子，都不像以前一樣冷漠，偶爾甚至會摸摸肖空的頭戲謔一句“小仆人這菜做的不錯”。

    肖空則會發自內心地展顏，似乎只要有人肯夸獎他肯接納他，就算是這種不太像話的夸獎，他一樣可以甘之如飴。

    周筑琛覺得，小小年紀就過于懂事和順，特別是習慣于看人眼色，實在挺讓人心疼。于是他作為大哥哥的角色，經常找肖空聊天玩游戲或是逗他開心，盡量讓兩人之間不像是收養者和被收養者的關系，反而更像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的感覺。

    “所以哥哥，肖昊哥哥和陳哥哥，他們兩個到底是……嗯……他們難道是……戀人嗎？”

    某一天關起門來時，該來的問題始終是來了。

    周筑琛嘆了口氣。那么明顯的事情，即使否認也沒有什么用了吧。

    “但是，”肖空一臉的費解：“肖昊哥哥是男的，陳哥哥他也是男的啊?！?/br>
    “是啊?！敝苤o奈笑笑：“小空，你還小，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說不定的。有時候男人也可以喜歡男人，像你哥哥和陳都哥哥那樣，男人和男人有時候也可以談戀愛的?！?/br>
    “可是，這樣很奇怪呀……”肖空低著頭輕聲說。

    第27章

    “可是，這樣很奇怪呀……”肖空低著頭輕聲說。

    “其實，我也是那樣的?！敝苤牟怀闊?，此刻卻突然希望有支煙能出現在手上：“我和你哥哥是一樣的，我也喜歡男人?！?/br>
    肖空似乎被嚇到了，睜著一雙大眼睛，驚疑地看著周筑琛。

    周筑琛默默覺得面前的少年真是可憐得很。

    拋棄自己的母親，不負責任的父親，毒舌同性戀哥哥，從小到大身邊的大人沒有一個正常人也就罷了。

    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這么一個表面上還算正常的人類，結果其實也并不是什么好的榜樣。

    要是肖空從此開始不再相信自己，或者是看不起自己，又抑或是被顛覆了認知心理扭曲將來長成一個墮落青年什么的……

    自己估計也難逃責任。

    可是那又能怎么辦呢？畢竟自己的性向改不了，而肖空很快就會長大，即使瞞得了他一年兩年，也不可能瞞更久的。

    要幻滅的話，還是早點幻滅會比較好吧。

    肖空低下了頭，小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周筑琛想要伸出手去抱抱他，卻又放下了。

    然而他死都沒想到，孩子悶悶的聲音弱弱地傳來，卻居然會是這樣一句——

    “那哥哥，等我長大了，也會喜歡男人么？”

    “……”

    “不不不，”周筑琛連忙擺手：“小空，你千萬別弄錯了，不是我喜歡男人，你哥喜歡男人，陳都喜歡男人，你長大就也要喜歡男人的！那什么，你身邊這個情況是非常特例的，正好我們幾個扎堆了！正常男的都是喜歡女人的！你平常出去是看不到幾個我們這樣的！而且同性戀這個東西沒有說一定會遺傳的！”

    肖空歪了歪頭，那表情似懂非懂。

    然后，他又抬著臉認真地問周筑?。骸澳恰任议L大了，哥哥你會喜歡我么？”

    “……當然不會了?。?！”

    “……”肖空一副做錯了題被老師批評的委屈表情。

    “那什么！雖然我喜歡男人，也不是說只要是男人就可以的。尤其是你！你還是個孩子??！就、就算長大了，在我眼里永遠也是我弟弟，正確來說就像是我兒子一樣——我會永遠疼你愛你，但是永遠也不可能打你主意，知道嗎？這么說你能聽明白嗎？”

    “所以，哥哥以后不會喜歡小空，不是……因為小空不夠好？”肖空輕聲問。

    “這、這當然不是了！小空你怎么會覺得自己不好？你很好的??！比你那個沒節cao的哥好多了，等你長大了，肯定也比你哥哥還受歡迎！”肖昊說到這兒，咳了兩聲：“當然，我是希望你將來就算變得很受歡迎，也不要驕傲自滿搞成你哥那德行就好了?！?/br>
    “那……哥哥希望我將來變成什么樣子呢？”

    “你就正常的長大，好好考個大學，正正經經的談戀愛結婚，過上踏實幸福的日子！千萬別像你親哥那樣仗著自己長得帥就游戲花叢之間天天玩弄人家的感情，這就是我對你的最高理想了?！?/br>
    “我知道了?！毙た照J真地點了點頭：“哥哥，我會努力長成你期望的那種人的?！?/br>
    周筑琛那一瞬間真的好有養兒子的成就感。

    過年之后，只有陳都和周筑琛跟肖昊回了北京。

    他表弟沒有再跟著回來，據說是南下打工去了。

    那種不過逢場作戲而已的對象，自然也閃電般被肖昊拋之腦后，再也沒有提起過。

    陳都倒是很開心。自己感覺在與弟弟的一戰之中，是他獲得了全面的勝利，捍衛了自己的“愛情”。

    因而在這之后大半個月的時間里，陳都都沒有吃醋找茬不爽大鬧過，肖昊也樂得省心，家里一副夫夫二人甜甜蜜蜜如膠似漆狀。

    ……

    考研完畢而成績還沒出來的那段日子，周筑琛整天都在焦躁中。

    本來想要找個工作安撫一下自己不安的心，這樣萬一努力了一年卻沒考上，也不會太過憂傷。

    無奈那年金融業的整個行情都不景氣，工作超級難找，他在外面奔波了數天面試了好幾家公司，結果都是無疾而終。

    垂頭喪氣回到家，換得肖昊微微一笑：“怕什么？爺養你一年就能養你兩年，大不了一輩子養你就是了?！?/br>
    “你這是說什么話??！咒我考不上??？話說養我一輩子是怎么回事??！”老子好歹正經大學畢業生，特么需要你這個?？埔迾I的富二代養？！

    “琛琛~你不知道，我這些年的真愛其實是你嘛，當然養你一輩子??！”

    肖昊拿著果醬一臉yin笑地湊了過來，還舔了舔甜甜的嘴唇。陳都在旁邊看著，眼神中很有點不爽又有點懷疑地看著周筑琛。

    周筑琛心里覺得好笑。

    拜托，我又不是你那個沒節cao表弟。像這種渣，老子還真不跟你搶！

    “喂周筑琛，你剛才那抹冷笑是怎么回事？”

    “……嗯？”

    “就剛才！你剛才很不屑地笑了！”肖昊一臉不爽。

    “呃……”一不小心表現在臉上了么？

    “周筑琛，你確定你不是直的？”肖昊一聲大吼，雙手托住周筑琛的下巴。

    “你是gay怎么可能那么久跟我同在一個屋檐下被我養著還不愛上我??？老子的魅力完全沒問題的??！你是不是性冷淡？或者是小弟弟有問題？要不要開出我老爸的虎鞭老酒給你來一瓶？還是你真的戀童癖？回答我！你已經對小空下手了嗎？”

    “……”周筑琛一拳k在渣攻那引以為傲的尖下巴上。

    ……

    皇天不負有心人。

    窩在肖昊家里當了一年米蟲艱苦復習備考后，分數下來，周筑琛終于順利考取了心儀大學的研究生，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

    之后的好幾個月，他一身輕松，除了等待開學，就是住在肖昊家幫他打理酒吧，要么就是在家做飯帶孩子看電視。

    好一個家庭煮夫的人生。

    陳都最近去酒吧也去得少了些。他的工作室最近接活越來越多，一個人已經有些忙不過來。

    陳都的插畫以小說封面為主，畫風十分華麗優美，最近似乎越來越火，接活越來越多，白天畫完晚上畫，天天都是趕稿交稿和deadline，進賬之多讓周筑琛有次看到他銀行對賬單時，認真驚訝并羨慕了一番。

    他一直以為陳都是半米蟲一只，靠肖昊養的，畫畫兒只是業余調劑而已。

    現在看來，其實這人不用肖昊養著，也能全然不愁吃穿！

    所以說，像你這種長得好看性格乖巧、無不良嗜好又有才華有事業的男生，為什么非要在渣攻那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第28章

    就因為陳都這段時間忙，放松了一點點警惕，肖昊這只禽獸，就在短暫的一兩個月的時間里完成了令人發指的超進化。

    周筑琛粗略算了一下，一共四十多天的時間，肖昊起碼跟三十人以上親昵出入，其中一多半都確定睡過，剩下一小半疑似睡過。

    近來肖昊已經沒節cao到完全不去麻煩記那些人的名字了。反正都是露水姻緣，后來都用代號——

    酒吧常來的那個富二代一個小男生是“sao浪賤”，身材不錯的上班族是“面癱臉”，謎一般的只在周六晚上出現的“偉大的葉總”，不知道是什么班還是哪個部隊里的“班長”，甚至老家還有一個“形婚了的”，一個“娘炮”以及一個“小野貓”。

    諸如此類，夜夜笙歌。

    周筑琛則為了給自己的研究生生涯多攢一點生活經費，除了酒吧晚場的兼職，白天還找了個培訓機構教奧數，并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叫嚴續的同齡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