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昊原本不相信梁煜可以那么殘忍。

    他原本以為之前那么多的喜歡，那么多拼了他老命的心疼和溫存，就算是在一向漠然的梁煜心里，不可能什么都不是。

    可是現實，果然如梁煜所說的——比他這種幼稚的人想象得殘酷很多啊。

    某一次醉倒在一片冰冷的雨水之中，他看著漆黑的天幕，低沉地譏笑自己的癡心和愚蠢。

    呵……這樣的感情，真的，一輩子一次也就足夠了。

    再來一次，會死人的。

    ……

    ——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周筑琛早就清楚他倆必然長不了。不過人家的戀愛要怎么談，他一個局外人倒是也插不上嘴，他連普通朋友的立場都沒有，更不用說給肖昊什么場外指導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和梁煜的這段虐戀，肖昊應該也不可能機緣巧合和隱形人一樣的自己以及向來只能遠遠看著他的陳都成為哥們的吧——

    時間是梁煜第一次甩掉肖昊的時候，大概在高二剛開學的某天。

    周筑琛大雨天的在出租屋附近的街道，撿到了落魄小狗般縮在墻角哭泣的校草一只。

    這劇情聽著有些套路化，卻并沒有小言里通俗的“我撿了你于是從此我養了你”“我養了你后來你就是我家的了”那么浪漫的后續。

    梁煜兩年內一共甩了肖昊三次，第三次兩人才終于形同陌路。

    所以早在第一次被甩的時候，也就是被周筑琛撿回家的時候，肖昊的苦難生涯其實才剛開始而已。

    總之，要說突然從大街上撿回來全校學生的夢中情人的幸運兒周筑琛內心有多淡定，那肯定是騙人的。

    但是周筑琛起碼表面上表現得十分性冷淡，完全不像陳都——

    發現大帥哥居然進了自己家門之后，陳都這么一個整日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恐苤≌疹櫟娜?，居然馬上穿好了衣服熱好了牛奶切好了果盤坐到旁邊問東問西孟獻殷勤，生怕帥哥沒發覺自己的存在似的。

    當晚，疲倦至極的肖昊并沒有回宿舍，而是在周筑琛的沙發上住下了。

    半夜周筑琛出來上廁所，看到月光下蜷縮著不斷發抖的人，儼然是一只受傷過重舔著傷口低聲啜泣的野貓。

    第5章

    那天之后，肖昊在班里仍然不會跟周筑琛多說什么話，仿佛兩人仍沒有什么交情似的。

    卻在后來的日子里，漸漸成了周筑琛沙發的?？?。

    后來和梁煜徹底分手之后，他更是整個半年都住在了周筑琛的出租屋里。

    對此，周筑琛表示出了相當的理解。

    畢竟在學校里，肖昊和梁煜不但同桌，還同宿舍。肖渣攻那個時候還是個溫順死心眼的忠犬攻，內心還沒有之后那么無良彪悍，無法做到整日面對梁煜冰凍三尺的臉還不徹底崩潰。

    當然，周筑琛的窩，也不是什么人都肯收留的。

    多虧了肖昊長得帥看了養眼，要是換了其他人，莫名其妙住進來，周筑琛恐怕早攆他滾蛋了。

    事實上，就算肖昊雖然具有觀賞價值，都讓周筑琛覺得有點煩人了——

    實在是肖昊那戀愛戀的——整個人都不太正常了。和梁煜還沒徹底分手的時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每天情緒都神經病一樣忽高忽低，想翹課就翹課，動不動就在周筑琛沙發上就窩著躺尸。

    就算是個帥哥，可每天哭喪著臉，衣服也不洗也想不起來換，有時候一整個星期都坐在那發呆，周筑琛覺得真心的就算路過看著都會被影響陽光燦爛的好心情。

    更別說肖昊有時候還煙一根一根、酒一罐一罐，整個屋子時常因為他一個人變得霉菌四散、烏煙瘴氣的。

    真是，就當老子租了個活電視免費看苦情真人秀了，不然老子早趕你走了！

    不過這個活的苦情劇，也真是從來沒讓周筑琛失望。

    肖昊的整個悲慘的高中生涯，總結起來就是在每天被梁煜虐得死去活來和沒有盡頭的自虐中渡過，天天周筑琛回家，都能看到不錯的新連續劇情，肖昊的敬業“表演”，更可謂可圈可點。

    什么私奔未遂啊、大雨中的狂奔追趕、打個電話就哭得喘不過來氣啊、隔空喊話、大吼大叫，打群架甚至玩自殺啊……

    肖昊基本算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為梁煜干過了。

    最后半年，兩人徹底分手，肖昊干脆就徹底不去學校了，每天窩在周筑琛沙發上，一瓶啤酒一瓶啤酒地自己灌，屢屢喝成酒精中毒送醫院。

    狗血電視劇果然是源于生活……不，周筑琛心道，電視上最狗血的劇情都還沒有那么精彩來著。

    與之相對，在學校里的優等生梁煜，卻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的身邊，原本同桌的肖昊的座位空空如也?？闪红暇拖駴]看到一般，照例像從前一樣安靜地認真復習，備戰迎考。

    這事不關己的淡定心理素質，周筑琛也不得不服。

    不過他自覺和肖昊關系還沒好到可以去打抱不平的地步，倒是陳都，每每看到梁煜走過都咬牙切齒摩拳擦掌——

    然而估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奈何不了梁煜，始終都沒有真正行動。

    和肖昊成為朋友的兩年間，周筑琛的人生也并不單單只是收留和看戲而已。

    作為一個原本毫無存在感的普通人，他終于因為風云人物肖昊的人際關系開始和外界有了些交集，也終于在進入大學之前的整個平凡生涯中，終于留下了少許不錯的青春回憶。

    因為肖昊，他認識了很多別的學校的男生，其中有投緣稱兄道弟的，大家一起去網吧打游戲開荒、唱歌喝酒不亦樂乎；當然也曾因為跟肖昊的女性關系等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威脅過，打過幾次不像樣群架，好歹算是掛過彩，年少輕狂的生涯得以完整。

    這群新認識的朋友里，周筑琛尤其和一個叫許旭的關系鐵。

    許旭是隔壁一個不入流的學校里面的一個普通小混混，性格開朗，人也挺仗義。

    周筑琛對許旭最深的印象主要是許旭他媽——看起來是個嫁錯了人以至于生活不如意的憔悴美女，一臉的怨婦悲涼，許旭基本遺傳上了她媽好看相貌，生得清秀白凈得很。

    當然，周筑琛見到許旭媽的那個場景，回憶起來也是很火爆。

    某日一群人游戲正打得開心，對面許旭突然就被那位氣勢洶洶闖進來的美女拎著耳朵給拽起來了：“還玩，還玩，天天不去上學還玩！媽的，老娘到底造了什么孽，你們姓許的簡直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網吧里團戰突然少了dps的大伙兒淡定地團戰，一概裝作不認識許旭，默默聽他一個人被罵。

    周筑琛那幾年很喜歡和許旭玩，主要是因為許旭游戲打得實在是好。直到后來，游戲換了好幾個，事情也發生了很多很多，始終周筑琛、陳都、肖昊、許旭等人總還是會聚集到同一個游戲的同一個幫派里，一起開團一起打本。

    不管游戲是哪個，不管團長是誰幫主是誰，主奶的戰神永遠都是cao作最佳的許旭。

    周筑琛死都沒想到，畢業的那年暑假，許旭居然跟自己告白了。

    ——

    高中后面兩年的時光里，陳都一直都在試圖對肖昊趁虛而入。

    畢竟常言道“近水樓臺先得月”，大帥哥肖昊住在自家的沙發上一住就住了那么久，他又怎么可能錯過如此難得的機會？

    可縱然陳都百般殷勤千般乖巧，無微不至地照顧肖昊，卻好像并沒有什么用。

    早在肖昊被撿回周筑琛家的第三天，陳都就急忙拉著周筑琛去陽臺商討君子協議了。

    “周筑琛，你追不追？”他一臉正經，定定盯著周筑琛沒有表情的臉。

    “什么？”周筑琛皺眉：“追誰？”

    “肖昊??！你要是對他沒意思的話，我就去追了??！”

    “原來你喜歡他？”周筑琛有些意外：“之前怎么沒聽你說？”

    “這有什么可說的啊，男神誰不喜歡呀？”陳都撩了撩頭發：“難得他現在住我們這，又那么低落抑郁，我平時多陪陪他開解開解他，說不定他能發現其實我比那個直男梁煜要好呢？”

    “不，我的意思是……”周筑琛好心解釋道：“你了解他么？你和肖昊又不同班，以前也沒說過什么話，你并不清楚他性格到底是怎樣的吧！只是看外貌而已的話，這樣的喜歡是沒有情感基礎的，說白了不過是一時的盲目而已?！?/br>
    “哈??？現在什么年代了，不看外貌看什么??？”陳都白了他一眼：“都長成那樣了，看了就能多吃三碗飯，還有必要了解他性格么？不管什么性格老子都照單全收！”

    周筑琛愣了愣。

    想要反駁，又陳都這句話說的好像挺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第6章

    知道周筑琛確實沒有要對肖昊下手的意思之后，陳都便開始再無后顧之憂地落實理論于行動，開啟了含辛茹苦、無私奉獻，一心一意追男神的單戀模式。

    其中的心路歷程，寫出來都是好幾大本苦情小說。

    不過在周筑琛看來，陳都隨后兩年的人生，卻可以被簡單總結為“長達兩年的肖昊背后靈生涯”。

    總之，肖昊去哪，陳都就去哪，時時刻刻跟著管著。肖昊冷了餓了他第一時間知道，肖昊困了累了他比誰都在意，整個一個全職保姆管家，無私奉獻無怨無悔。

    自從陳都進入這個模式，看陳都不爽的人就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出現。

    正主梁煜倒是看在眼里一句話都沒說，以梁公子的冷傲個性，自然不可能屈尊紆貴和這種不上檔次的“小賤人”一般見識。

    但是學校里兩只眼睛巴巴盯著大帥哥肖昊的，可還有廣大基數的各色少年少女們呢——

    尤其是女生，誰讓陳都散發的也是雌性荷爾蒙，這樣的人天天跟著肖昊屁股后面，本來就讓她們產生了不小的敵意，再加上許多女生愛傳閑言碎語，很快，整個校園都在談論“那個死人妖又在纏著肖昊了”諸如此類的事情。

    原本人際關系平平的陳都，突然就成了人民公敵，成了學校里一個人盡皆知的婊子賤貨，被男生鄙視被女生妒厭，處處受盡白眼和冷遇。

    周筑琛說實話，真是心疼陳都。

    他知道陳都的內心并不怎么強大，按理說不是個對流言蜚語毫不在意的人。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對于不公的待遇，陳都全部坦然以對，甚至之后紛然而至的匿名謾罵、威脅短信和郵件等，他表現得滿不在乎。

    在私底下，也不曾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委屈和脆弱，更沒有半點后悔的意思。

    周筑琛覺得，這可能就是愛情的力量。

    陳都如此這般堅持盯著肖昊、陪他、哄他開心替他開解，作用其實非常顯著——要不是陳都攔著，某次肖昊寫好遺書要跳湖的，估計就已經跳下去過了。

    可結果，肖昊是怎么報答陳都的一往情深的呢？

    那晚，他跟陳都雙雙沒有回家。后來周筑琛才知道，他倆開房去了。做了。

    可做是做了，在那之后，兩人的人生卻一切照舊——

    肖昊繼續為梁煜而痛苦不堪輾轉反側，繼續該哭哭該瘋瘋，毫無顧忌；而陳都則繼續善解人意地圍著肖昊轉，用身體和心靈反復溫暖著他。

    當時“備胎”這個詞還沒有如今的這個意思。

    后來有了，周筑琛覺得這個詞簡直就是為陳都量身定制的。

    現實永遠都是那么的黑色幽默。萬人迷大帥哥肖昊單戀梁煜一枝花，卻被無情地踐；而陳都無論對肖昊多么一往情深，卻只悲劇地成為了其開啟渣攻模式后被渣的第一個人。

    此后，更是無數次蠢成狗，被肖昊在情感上虐成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