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395節
左攸在后面不動聲色道:“遼國朝廷還會替咱們誅滅耶律休哥全家,也算是罪有應得?!?/br> “唰!”楊彪把佩劍拔了出來,一手把耶律休哥的腦袋按在低頭,一手握劍。耶律休哥瞪圓了眼睛,此時已喊不出聲來,他見明晃晃的劍靠近脖子,眼睛里也露出了懼意。殘忍之人,倒不一定自己不怕死。 不過耶律休哥總算沒討饒,畢竟沒有用。 “??!”耶律休哥顫聲痛叫了一聲。楊彪徑直拿著劍在耶律休哥活著時就開始鋸,廟里的慘叫聲喊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外面的大臣聽到動靜,都變臉了。 楊彪一臉一身都濺上了血,提著頭顱放在了香案上,跪在地上作拜。郭紹也向靈位鞠躬行禮。 楊彪拿起一壺酒在地上澆了一圈,然后一臉是血,仰頭喝了起來,再也沒說話了。 祭了羅猛子,郭紹便出宣仁功德廟,徑直回宮。下旨明日再于金祥殿大宴慶功,今日部署諸軍休整。 ……諸臣在金祥殿拜了,見郭紹起身離去,便謝恩散朝。 魏仁浦專程與左攸告辭:“我先去一趟樞密院與王使君坐坐,便回家了?!?/br> 因二人在幽州同處近一年,關系倒熟絡了不少。 二人在金祥殿的石階下面相互作揖,魏仁浦便轉身向南走。不料左攸卻跟了上來,剛才已經告辭了,魏仁浦有些詫異,緩走了幾步。又觀那金祥殿臺基在上方,臺基上如果有人、正在石階下看不到,便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段路,左攸才道:“陛下這次回京,祭了宣仁功德廟,卻沒祭太廟……據說太廟的官員已經準備好了,卻沒準備功德廟這邊的事?!?/br> 魏仁浦不動聲色道:“左輔政覺得,陛下疏忽了么?” 左攸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看了魏仁浦一眼,“陛下若是疏忽,魏副使先前沒有提醒陛下?” 魏仁浦道:“左輔政也在鑾駕附近,怎地沒有提醒?” 左攸道:“罷了,今年還有幾個月,陛下也不一定回來就要馬上祭太廟。下官告辭?!?/br> 魏仁浦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臺基上巍峨的金祥殿大殿,轉身向南邊步行而去。出一道宮門,魏仁浦進樞密院見到了先回衙門的王樸,兩人退朝后也沒走一路。雜役端茶上來,他們坐在一起喝茶,氣氛十分微妙。 魏仁浦和顏悅色地寒暄了幾句,王樸反應冷淡,好像在說:你心里那點彎彎繞繞能瞞過老夫的眼睛? 反正王樸以謀略待人,很不好相處,好在魏仁浦與他共事多年,也習慣了……琢磨著憑借這些年對王樸的了解,萬一有一天自己升官壓了這個曾經的上峰一頭,卻不知王樸有沒有心胸坦然面對這等事。 魏仁浦又以逸聞的口氣談起了在幽州與武將爭座位的事。 王樸聽罷卻很淡定,隨口道:“魏副使不必計較這等事?!?/br> “是,原是小事?!蔽喝势治⑿Φ?,端起茶杯,揭開杯蓋吹了口氣,便喝了一口。 王樸道:“對了,許州那塊地,當年周天子封了些什么國?” “這個……”魏仁浦皺眉作思索狀,沉吟片刻,“早先昆吾族部落許由耕牧于彼,故其中一塊封了許國,除此之外,大概還有歷、康、鄢?” 王樸贊道:“魏副使真是好記性?!?/br> 魏仁浦皮笑道:“下官等雖多年替朝廷管軍令,平素瞧的都是兵事。不過總算是讀書出身,文章典籍涉獵不少?!?/br> 王樸點點頭。 兩人沉默好一會兒,冷場的氣氛中,仿佛各自都在琢磨著心事。魏仁浦想起剛才左攸和自己說的話,又琢磨了一遍,心里也明白了十分。不過他此時顯得比較謹慎,不太愿意輕易表態……畢竟是大事,得再仔細多想幾遍再說。 于是裝傻是比較好的法子。 不料王樸盯著他的臉,讓他極不舒服,這王樸人老、眼睛卻很犀利,被看著實在不怎么爽。王樸道:“魏仁浦覺得哪個字比較好聽?” 魏仁浦道:“下官愚鈍,不知?!?/br> “魏副使一時沒想明白,那便再想想?!蓖鯓愣似鹆瞬璞?,照樣揭開茶杯撫弄著水面,不飲。 魏仁浦心里大罵了一聲cao,老子心里想什么都被你猜到,很有意思么?不過看到王樸的動作,又松了一口氣,當下便站了起來:“下官初回朝,最近的事兒也接不上手,幫不上王使君的忙。這邊先告辭了?!?/br> “送魏副使?!蓖鯓愎笆只亓藗€禮。 魏仁浦走出書房,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第七百三十一章 粉黛顏色 郭紹回宮后,立刻親自帶白氏去見陸娘子。 進得她住的院子,陸嵐出門迎駕,便看到了白氏。娘倆見面對視了稍許,便抱頭痛哭。 “爹爹已去世,這世上女兒最親的人,就只剩下娘了……”陸嵐又是哭,又是笑。白氏伸手抹她臉頰上的眼淚。 郭紹還沒卸甲,站在后面瞧著她們。這小娘幫了他如許多,如今終于回報了一些,見她們喜極而泣的樣子,郭紹愜意輕松地松了一口氣。 如許多年戰亂,多少人家破人亡,看著這對母女重新團圓,他心下也頗有感嘆。 這時白氏忙拉陸嵐過來,二人一起跪伏在郭紹面前謝他。郭紹忙作了扶的動作:“起來罷?!?/br> 陸嵐紅著眼睛哽咽地說道:“我以為這輩子也見不著娘了,官家的大恩大德,我三生也報不完?!?/br> “言重了?!惫B淡定道,“這點事,朕應該做的,陸娘子完全不用謝恩,你為朕做的更多?!?/br> 陸嵐低眉道:“官家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br> 郭紹看了一眼她種在院子里的植物,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陸嵐似乎很潑辣的,郭紹見識過,不過她在自己面前卻是一臉不好意思,柔聲道:“官家剛回到宮里,甲未卸便送我娘過來了……穿著很重罷?官家屋里請,我幫你甲解下來?!?/br> 白氏在旁邊看著面前的場面,眼睛都不敢看郭紹了,說不出話來。 郭紹不動聲色道:“暫且,著實可以卸甲了?!?/br> 陸嵐聽罷若有所思。 郭紹進屋讓她們母女幫自己把沉重的盔甲脫了,費了挺大勁,不熟悉這玩意的人,確實不太好辦。郭紹想起女人中,京娘最嫻熟。 陸嵐又為郭紹煮了解乏的草藥茶,郭紹在屋子里說了好一陣話,才滿意地離開。 郭紹回到萬歲殿,臺基上下的全都跪伏于地,敬畏的表現比以前更甚。他先是想起符金盞,但權衡再三,忍耐了下來,已經忍了那么久,最后一步定要布局得好看一些。 接著他馬上想起京娘,一想到那飽滿夸張的身段,便欲罷不能。他立刻喊道:“王忠,王忠!” 宦官王忠提著袍服,小跑著進來,一臉恭敬地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郭紹道:“京娘應在宮中?去傳她來見朕?!?/br> 王忠急忙道:“奴婢即刻去傳旨?!?/br> ……京娘正有事在內侍省衙門里。她的臉色十分不好,不知道正為什么生氣。 王忠一臉高興地進來,一副報喜的樣子,卻見京娘大模大樣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自己。王忠的表情頓時十分尷尬,笑得十分難看,“誰惹著京娘了?您消消氣,有喜事!官家招京娘萬歲殿侍寢,今晚可是官家回朝第一天哩!” 不料京娘更怒,“我又不是嬪妃,為什么要侍寢?” 王忠的臉頓時僵了,張著嘴站在那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京娘很氣,胸口上下起伏,冷冷道:“那小娘體弱,官家剛從她哪兒回去,就叫我去,是不是沒吃飽?可我受不了那腥味,找別人罷!” 王忠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沉默了好一會,問道:“您這是要抗旨?” 京娘看了他一眼:“你回稟,我身體不適,怕擾了陛下雅興,望陛下收回成命?!?/br> 王忠道:“既然如此,雜家便告辭了?!?/br> 王忠從內侍省出來,轉身向里面豎起大拇指,“厲害!雜家算是長見識了!” 跟上來的小宦官忙道:“王公公息怒,回去告訴官家她抗旨,官家一句話就叫她吃不完兜著走!” 王忠想了想,說道:“你不懂,得要官家愿意說那句話呀!” 他趕緊跑著回到萬歲殿,見著郭紹,躬身道:“陛下恕罪,奴婢沒能傳來京娘。她說她不是嬪妃,不侍寢!” 郭紹瞪眼看著王忠,王忠沉著氣等著下文。 過了一會兒,郭紹恍然道:“原來如此,朕給她封一個不完了?” 王忠:“……” 他又如實道:“她又說身體不適,不愿擾了陛下雅興?!?/br> ……郭紹在地上踱了兩步,心道:因為朕出征沒帶著她?或者什么原因……女人的心思太奇怪,現在我有心思了,北伐前哪顧得上? 他站在原地,轉頭看著侍立在宮門內的一眾宮女。 王忠也彎著腰轉頭去看。 這時郭紹道:“叫車來接朕,去周娥皇那里?!?/br> 及至周憲處,她十分歡喜,喜迎郭紹進屋。郭紹見到她絕美的臉、婀娜的身段,也是十分高興,坐下來便道:“總算不是誰都嫌朕吶?!?/br> 周娥皇面露詫異,笑道:“誰還敢嫌陛下呀,陛下橫掃天下,方擊敗遼國,這天下還有比陛下更厲害的男子么?” 郭紹搖頭笑而不語。 周娥皇招呼一個宮婦過來,小聲交代了幾句,又轉過頭柔聲道:“妾身沒料到陛下會來,臨時才叫人準備一些酒菜,得稍等一陣,陛下餓了么?” 郭紹道:“不要緊,朕今日都不用做別的事了?!?/br> 周娥皇笑道:“陛下辛苦征戰歸朝,就得歇口氣?!?/br> “這話朕愛聽?!惫B的心情依舊十分好。 這時宮女端著炒過的杏仁、榛果,還有點心、茶上來了。郭紹喝了一口熱茶,看著周憲的臉,聽她說話。他此時已徹底放松下來,只覺得紛亂的世道似乎終于紛紛沉淀,所有人都似乎漸漸找到了各自的歸宿,只是人事早已兩非。 周憲道:“陛下怎么不說話了?” 郭紹隨口道:“朕喜歡聽你說,你的聲音好聽?!?/br> 周憲美艷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紅暈,輕輕拿金線刺繡袖子遮掩半張臉,動作說不出的溫柔,“陛下若喜歡聽,妾身唱首曲給您聽?!?/br> 郭紹興致勃勃道:“娥皇舞跳得好,唱曲一定也好聽?!?/br> 周憲想了片刻,含情脈脈地看了郭紹一眼,目光如同秋波,她哼了兩聲,便清唱起來,“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仨恍Π倜纳?,六宮粉黛無顏色……” 她用江寧那邊的方言唱的,雖是清唱,卻字正腔圓,十分有韻味。 一時間郭紹也仿佛到了江南一樣,這間屋子不大,卻非常雅致,只有郭紹和周憲二人,他在歌聲之中,似乎身在秦淮河的畫船上。 寧靜的宮廷,夜色中,窗外燈火絢麗,窗內聲色動人,她的姿態動作十分溫柔,玉手拿捏之間都仿佛美妙的舞姿,眼睛顧盼之間真真如歌詞里的一笑百媚生。 那些撕聲叫喊、兵戈鐵馬的轟鳴已消失在遙遠的地方,郭紹陶醉在周娥皇營造的溫柔美好氣氛之中。 ……郭紹出征近一年平定幽云,攜勝歸朝,剛回來干了什么所有人都在關注,這陣子見了誰、招誰侍寢,都會有無數人私下議論。 皇后符二妹正在金盞那里,悄悄對金盞說道:“官家剛回宮,我還以為他不來滋德殿,也會去李圓兒那里,皇子們都三歲了,現在見著爹怕都不認得。卻不料去陪了周娥皇,到底那周娥皇的姿色鮮有人比得上?!?/br> 符金盞卻帶著淺淺的笑意說道:“meimei的相貌也不比她差。由得他罷,他這回北伐心里那根弦繃了太久,而今大功告成,是得放縱一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