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147節
郭紹道:“既然都這樣了……” 周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郭紹,她的臉更紅。急忙掏出一張絲帕在揩他的臉,擦他的嘴唇時,她的手都抖了:“你怎能……那般對我?” 郭紹的臉色頓時十分難看:“一時因為憐惜之情沒忍住,你千萬別說出去,這是我們倆的秘密?!?/br> 周憲埋怨道:“我和誰說去?” “我還能做接下來的事么?”郭紹忙問。 周憲幽幽嘆了一氣,心道自己已經失德,自然要叫他滿意才行。反正男子一會兒工夫的事,得逞了、他就不會再糾纏的。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遠遠地傳來了第一聲公雞打鳴。周憲側身躺在榻上,滿頭大汗像是生了重病一般,臉色也異常蒼白,有氣無力地喘著氣。她微微睜開無神的眼睛一看,檀木枕頭上兩排牙印,周圍一片狼藉。只覺得魂魄都被抽空了一般。 周憲幽幽說道:“天都亮了,郭將軍是不是不要命了?可我骨頭都散架了?!?/br> 郭紹遂作罷,起身拿被子蓋住她的身體,周憲身上一暖,心里也微微有些波動。很快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她問道:“你答應過我的事……” “我會盡力而為?!惫B道。 周憲聽罷心里稍安,迷迷糊糊很快就睡了過去。 后來便被人推醒了,周憲睜眼一看,只見是陳佳麗的臉。周憲慢慢回過神來,急忙抱住被子坐了起來,只見房間里很整潔,她這才長吁一口氣,又不動聲色問道:“表姐收拾過屋子?” 陳佳麗搖頭道:“我剛進來叫醒你。已經中午了,下午六公子應該會回來,你不能再這么睡著?!?/br> “你把我害苦了?!敝軕棸櫭嫉?。一時間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夢,轉頭看時,枕頭上的牙印還在,坐在那里發了一會兒怔。 陳佳麗卻把手伸進被子一摸,說道:“你快起來,我叫人換毯子……郭將軍答應你的事了?” “嗯?!敝軕椀皖^尋思了一番,陳佳麗的陰謀其實并沒有得逞,實際上還反而幫了她;若非如此,可能朝廷真會貪圖李弘驥的進貢財物。 但陳佳麗顯然沒安好心! 不管怎樣,周憲不敢得罪她,只能好言說道:“表姐定要替我保密,要是你背后悄悄告訴了我夫君,我會恨你一輩子?!?/br> “meimei,我安排的事兒,怎會害你?”陳佳麗好言道。 周憲冷冷道:“你發誓?!?/br> 陳佳麗怔了怔,似乎有點愧疚,還是依言發了誓。 周憲起床收拾了一番,只覺得腰酸背痛,雙腿發顫,身體抽空了一般。她坐在凳子上說道:“表姐,請你叫奴婢燒點水,我要沐浴更衣?!?/br> 陳佳麗依言出去吩咐去了。 周憲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伸出玉手撐在自己的額頭上,心里萬分難受。事前她就想明白了自己該怎么做,已經有了準備,但絲毫沒料到會這般樣子。一夜之間,完全顛覆了周憲的見識,讓她第一次體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原來那事并非是帶著厭惡心情的忍受。 母親說得沒錯,yin賤的婦人真的是忘乎所以,什么羞恥心都顧不上了。周憲原先以為自己只是被侮辱一下,但代價遠遠不止如此。 周憲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默默道:過陣子就忘了,我還能在乎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不成? 就在這時,忽見陳佳麗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催促道:“別沐浴了!趕緊換身衣裳,把頭梳一下,六公子從朝里回來了,正在路上!” “不是說下午才回來?”周憲趕緊收住心思,面對燃眉之急。 陳佳麗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提早回來,按理他下午還要去拜見一個大臣?!?/br> 周憲什么都顧不上,先換了一身襦裙,然后趕緊對著銅鏡梳妝打扮。臉色有點蒼白,她故意擦了一點水粉,又拿淺紅的胭脂涂抹了嘴唇。 細心檢查了全身各處,只有眼睛里帶著疲憊,其它地方都被她掩飾。 沒多久,果然就見到了李煜。 “昨天見過了客省使昝居潤,晚上還有夜宴,所以傍晚時派人回來告知。但今天宰相王溥不見我?!崩铎弦换I莫展的樣子。 他看了一眼周憲,頓時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憲心道什么客省使根本沒多少實權,他當然對誰都客客氣氣。她不動聲色道:“夫君這么看著我作甚,有什么不對?” “不知道,有點奇怪?!崩铎想S口道。 周憲道:“昨晚你徹夜不歸,我擔心你,沒睡好?!?/br> 李煜恍然道:“難怪我看你很疲憊?!苯又憷^續說道:“李弘驥的招數太過歹毒陰險!周朝正缺錢,他這么一上書,結果難料……” 周憲見狀松了一口氣,心坎“撲通”直響,之后完全沒聽李煜在說什么。她只覺得身子里十分不舒服,裙子里的雙腿緊緊并攏著,一門心思就想著沐浴。 這時李煜忽然喝道:“娥皇!” 周憲渾身一抖,忙道:“怎么了?” “我剛才說什么?”李煜皺眉道。 周憲道:“你說李弘驥上書進貢的事。我在幫夫君想辦法?!?/br> 李煜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會離開我另尋出路罷?那李弘驥一直都貪圖你的美色?!?/br> “夫君,你還不懂我的心么?”周憲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 她說到這里,心里羞愧到了極點……背叛了夫君,還騙他!無數的山盟海誓涌上心頭,周憲幾欲淚下,雙手用力捧住李煜的手哽咽道:“要是我們一起死掉就好了,不必那么多煩惱?!?/br> 李煜道:“我不能那么容易放棄!一想到李弘驥那小子得意的樣子,我心里就不甘!” 第二百七十六章 揭開遮羞布 郭紹醒來時,頓時覺得腰有點酸痛,身上仍舊很乏。他正坐在內園書房的一把寬大的椅子上,睜開眼看到面前桌案上還擺著一堆紙,想起來本來覺得大白天睡覺不太好,要熬著檢查一遍這些東西的,實在沒熬住坐著就睡著了。身上已多了一張柔軟的毛皮毯子,什么時候蓋上的他完全不知道。 “嘰嘰喳喳……”外面的麻雀正在上躥下跳,午后的陽光從雕窗照射進來,在地磚上照出斑駁的影子,風已經停息,昨夜才變天的天氣終究還是沒把雨灑下來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郭紹的精神還有些恍惚,昨晚肆意的一夜如剛剛發生。他怔怔地一陣胡思亂想。 人都在成長,前世他還非常年輕的時候,在公眾場合遇到過一個美女,她非常清純、眼睛好像會說話,說話的聲音也十分溫柔;不僅是因為長得美,有的明星一般的女子他并沒有什么感覺,但偶遇的那美女是在某些難言的細微方面十分吸引他……他當時的幻想是某一天自己功成名就了,就可以靠近這樣的人;但暫時沒有自信去接近她,只能在悵然中看她消失在人海。 等他年紀稍長,見識愈多,觀念漸漸改變……美女們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單純。他不再有年少時的想法。但對于自己喜愛的類型,那些美女,他仍舊保留了年少時的心理,希望她能生活在陽光下,而不是受到傷害;就像綻放在雪中的紅梅,難免生出愛惜之情。 到了現在,郭紹最初萌發在心底的心理并沒有改變,但觀念再度改變?,F在他覺得值得愛惜的花朵,照樣可以嘗試,他已經建立了更大的自信,而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連碰都不敢碰。 ……周憲便是那種第一眼就叫郭紹憐愛之情難以抑制的女子,郭紹感到驚艷的同時,從來沒有打算強迫傷害她。 甚至如果符金盞不是古代世家大族那種包容的態度的話,郭紹可能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這世上一個人想要的東西太多,但作為一個經歷過無奈無力磨練的人,郭紹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顯然周憲在郭紹心里完全無法和符金盞相提并論,就算周憲真是仙女下凡,一個剛剛認識的女子也不可能動搖符金盞在郭紹心里長年累月建立起的信念。 但當周憲提出一個你情我愿的交換時,郭紹就忍不住了……符金盞還說過替他建什么銅雀臺藏嬌,她都這么慫恿,叫郭紹心里拿什么來抵制誘惑呢……誘惑有時候比酷刑和痛苦更難叫人把持。 至于代價,尚在郭紹的忍受范圍內。一百萬貫對于國家財政來說不是一筆小數,但也沒大到要影響整體的程度;何況郭紹心里雖然認可甚至仰慕李煜的作詞才華,“詞帝”不是浪得虛名,卻在軍國大事上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直覺就認為如果李煜做南唐國主、比敢于發動兵變的李弘驥有利。 就算弊大于利,郭紹也毫無壓力……與周憲如果只是交易、只考慮得失,郭紹完全不用付任何代價;這次“交易”還摻雜了對周憲的愛惜和縱容。 在郭紹個人的心里,國家、軍國大事,不一定有女人大。比如大周朝和符金盞的重要性,在他心里要選擇一個,他估摸著要選一個女人。這個國家如何,他愿意承擔責任,但不覺得自己一副肩膀能單獨扛起那么大的責任。就算是救世主,也可能有人罵你是狗,要把自己變成整日壓力山大苦大仇深,何苦來哉! ……很早以前他年齡還小,老家有個同鄉的妻子是從外地買來的,女人逃跑了多次都沒成功,生了孩子還嘗試過逃跑。那男人便長期以暴力和暴力威脅,以此防止女人再度逃跑。 郭紹不覺得那男人有多強大暴力,恰恰表現出了其極度無能。連自己老婆都養不住,還要靠這種手段留人,害人的時候,自己可過得好? 如果那男人能靠自己能耐,叫女人各方面都滿意,她不至于一直想跑;但恰恰相反,他沒法讓女人在任何方面滿意、過的日子太糟糕,才能出現這種狀況。 郭紹無法想象出用這種手段得到女人,能獲得任何快感。他要的是女人心甘情愿,各方面滿足她反過來也能刺激他的成就感和自尊,從而得到快樂;他要的是自己喜愛的女人崇拜自己!情難自禁! 他愿意縱容她,但她照樣時刻主動考慮他的感受……因為她不愿意失去郭紹給予她的一切,正如吃到了人間美味就擔心以后吃不到怎么辦,那種患得患失的制約。 ……郭紹坐在椅子上頓時面露笑意,昨天準備不足,渾渾噩噩。但回想起來,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 但他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感到有些慚愧。明明答應了符金盞的事,這么快就破了……實在是,人間罕見的絕色,郭紹沒忍住想細細品嘗。 這件事叫他心里產生了些許不通暢。 …… 中秋節到了,郭紹很想念符二妹,只能給她寫信。還要過陣子才能去接她,因為郭紹親自送她回娘家,自然要親自去接回來,眼下東京還沒安穩、不敢離開太久。 郭紹收拾整理了這幾天的思路草稿,拿著準備去朝里找人商議。在馬車上權衡了一番,進東華門后便徑直去樞密院,叫上王樸和魏仁溥一道去請求覲見。 今天他對任何美色都沒有想法,畢竟就算山珍海味吃飽了也沒胃口。 而且王樸還說若再有大事,他很想參與。郭紹考慮到兵變前王樸的防圖,以及王樸掌樞密院的大權和才能,有心拉他進入新格局下的權力圈子,以壯大心臟的力量。 王樸和魏仁溥欣然前往。一行三人經過了一番必要的程序,便被宦官帶到了金祥殿側殿,上位者處理日常國事的書房。 郭紹是第一次到這地方覲見符金盞。一進門,便見一間十分寬敞的宮室,許多官吏在里面坐著辦公;北面有一道簾子,隱隱能看見簾子里有人影走動。 郭紹等人一起跪伏叩拜道:“臣等拜見太后?!?/br> 但沒有人回答,不一會兒只見宦官曹泰走了出來,讓在旁邊才彎腰道:“太后聽說是樞密使、副使和郭將軍覲見,換了個地方會見。三位請跟雜家來?!?/br> 三人白跪了一次,這才爬起來,跟著曹泰進了簾子里,然后又從另一道門出去,上樓閣到了另一間屋子。進去時,只見符金盞正坐在垂簾內,他們又是一番叩拜。 郭紹拿出幾張寫得比較工整的紙,雙手舉了起來,曹泰下來接著。 郭紹一面上呈東西,一面說道:“鐵騎軍上下將領犯謀逆罪不少,整個鐵騎軍上下軍令調度不靈。臣考慮良久,請奏整頓禁軍?!?/br> 魏仁溥附和道:“缺了那么多人,是該選拔一些武將填補軍職。新君繼位,對擁立大功的文武也應褒獎升遷,不能拖延?!?/br> 王樸卻沒有開口,只是不動聲色地站在旁邊。 “以末將之見,僅僅填補軍職并非上策。幾年前的殿前司和現在比如何?鐵騎軍以前還叫小底軍。禁軍建制不必拘泥于從前?!惫B抱拳道,“我的建議是重組禁軍……” 不多時,符金盞就把郭紹呈上去的東西看完了,然后傳下來叫王樸等人瞧。 符金盞開口道:“郭將軍但說無妨?!?/br> 郭紹便繼續道:“鐵騎軍既然已經半癱瘓狀態,可以取消番號;分開編入侍衛司二大精銳?;⒔蒈娮髱袚砹⒅?,對太后和新君的忠誠可靠,理應編入殿前司作為禁軍內衛。 簡單說來,便是左廂二萬軍接納一部分鐵騎軍的騎兵士卒(無武將),擴軍至三萬;分作左右二廂,建立新軍‘虎賁軍’。如此一來,鐵騎軍剩下二萬人。 龍捷軍左右二廂全部調回東京整編,抽調一萬人編入虎捷軍右廂高懷德;鐵騎軍調一萬再度擴充高懷德部。高懷德部兵力擴充至四萬,分左右二廂。鐵騎軍剩下的一萬人編入龍捷軍,龍捷軍兵力恢復至四萬。侍衛馬步司仍保留建制番號和兵力?!?/br> 郭紹道:“我上呈的卷宗,便是自己的一些人員整編闡述,若有不妥之處,請太后和樞密院大臣指正修改?!?/br> 王樸終于開口道:“郭將軍此計甚妙,內衛主力變成心腹,稍微不可靠的人全部調開中樞?!?/br> 郭紹無言以對,王樸說得一點沒錯……但此等腹黑動機,張口說出來似乎有點不太光彩。 王樸又道:“殿前司兩大主力,鐵騎軍不復存在,虎捷軍左廂完全就是郭將軍的嫡系親信……控鶴軍從梁、唐、漢、晉以來,從來都是最沒表現的人馬,里面多是世家、高門、富裕子弟,何時參與過內斗?郭將軍此計甚妙,若是再控制換一遍諸班直,在殿前司就完全沒有人會反對你了?!?/br> 郭紹的臉色已相當難看。王樸三言兩語就把自己那點心思明明白白揭開,遮羞布都不留一塊,尼瑪! 他對控鶴軍的看法和王樸一樣,這支部隊幾十年來基本都是隔岸觀火,誰上位就忠于誰;沒有什么表現,卻沒污點,歷來都是帝王們不吝厚祿供養拉攏的人馬,過得相當滋潤。除了換幾個大將,中下層簡直順從得不能再順從,規矩的很,上下似乎已經達成共識大家一塊兒保有富貴混日子。 拆卸掉鐵騎軍,再換一兩個控鶴軍大將,殿前司基本就是郭紹的人了。 ……王樸說話難聽,人際關系比較差,但郭紹與他來往了不短時間,有所醒悟:王樸不會無緣無故揭短,一定有所用意。 究竟是何用意,郭紹還在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