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應該不認識自己吧。 “……”正當值的影衛莫青看著她,卻是默了一下,然后低下頭道,“請您稍等一下,屬下這就去稟報?!?/br> 他怎么會不認識她呢,明月山莊前他還見過她呢,就是她好像沒認出自己…… 也不知道她來找王爺什么事,還抱著個小箱子。不過敢跑到這里來找王爺的,她還是頭一位。當然了,以前也沒那么多人。 只是王爺以前只說不讓旁人靠近,應該不包括他的女人吧?更何況王爺應該挺喜歡這位側王妃的,連續兩夜都去了她那,還為她改了固定的作息時間…… 就是不知道昨天怎么那么早就出來了。 …… 莫青進去只一會就出來了,神色卻變得嚴肅,“王爺回話了,請您稍待片刻?!?/br> 盡力說得委婉,剛才的原話其實是——“等著?!?/br> 頭都沒抬一下。 見到這位李側妃神色一下黯淡下來,他略一遲疑,還是忍不住的補了一句,“側王妃請見諒,王爺正在忙?!?/br> 他對這位李側妃印象還是挺好噠,白白軟軟的,多像一只小兔子啊,就是有點膽小,被嚇得摔得個狗吃屎什么的,簡直不忍回首。 寶盈失神退后,心里有些涼,雍王爺這是故意要晾著她嗎?不過也好吧,總歸不是直接讓她“滾”…… 她默默的站到一邊,低眉順眼,開始老老實實的等待。 就是……有點丟人??! 左瞅一眼,右瞅一眼,還好,沒人過來。 不對,有人來了。 看著遠處有個人影走近,寶盈身體繃緊了。不過那人好像有些面熟? 十八九歲,一身黑衣,表情冷厲…… “??!”當這人快要走到自己跟前時,她終于回憶起這人是誰了!“是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夜里突然出現又拿著劍橫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 想起那晚他的殺氣,寶盈汗毛豎起,猛地就后退半步。 “……”葉平停下,目不斜視,平靜無波又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側王妃?!?/br> 他一路走來,余光早已瞥見這位側王妃。他只恨不得自己飛天遁地不被她看到,可誰知她竟叫住了自己。當初還沒成為側王妃他就已經因她挨了一頓鞭子,現在被她記上,他簡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會怎么樣。 誰曾想到當初他舉劍橫脖的那個小丫頭有朝一日會變成了側王妃啊,可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舉劍橫脖吧…… “!”寶盈卻是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面無表情,冷硬淡漠,她可真是一點點都不敢受啊。 葉平見她半天不說話,又低頭走開,他還有事情要回稟呢。只是走到廊下時,不自禁的就抬眼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莫青也在看著他,滿眼滿眼的同情。當然,還有一絲羨慕。 側王妃都沒認出自己呢。 …… 寶盈看到葉平進去,更加篤定雍王爺是故意晾著自己了。她也不敢委屈,就是不知道她還要被晾多久。 葉平很快也出來了,卻沒有直接走,而是來到她的身邊,聲音還是那么平靜,可熟悉的人一聽卻能聽出其中別樣的恭敬來,“側王妃,王爺叫您進去?!?/br> 王爺的心思深不可測,可是他們總還不死心的想要去猜。哪怕猜透一點呢,他們每一天也就不用過得那么心驚膽戰了。而他新近猜透的跟莫青一樣,那就是王爺挺喜歡這位李側妃的,只是先前還只能確認三分,現在卻能確認五分了。 剛才王爺怎么樣的? ——合上文書,“把她喊進來?!?/br> 王爺辦公從來專一,中途不容閑事打擾,而剛才,他的案頭明明還有一尺來高的文書要看。 而且,王爺的書房,原先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踏足過。 所以,他怎敢不恭敬一些! 然而寶盈卻聽不出他語氣的變化,她只覺得他板著個臉冷冰冰硬邦邦的,簡直就像在下誅殺令。奴才隨主子,她想雍王爺對他下令時也一定很不客氣。 可是雍王爺好歹肯見她了不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她總是要挨一下的! 想著,她又鼓鼓氣抱著小寶箱走了進去。 迎春自然是不能一道進去的。 …… 書房內,祁明秀最后看著手中的文書。寶盈第一進這里,只覺得四周寂靜肅穆的可怕,連溫度似乎都要比別的地方低上幾分,再看到案前端坐著的那人,更是連氣都不敢大喘一個。要不是捧著箱子,她簡直連手往哪擱都不知道了。 祁明秀抬起頭,便看到她躡手躡腳踩螞蟻似的走進的樣子。不過她的樣子怎么有些變化? 寶盈從他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耐,不敢再磨蹭,趕緊走到了桌案前,聲音依然小得快要聽不見,“雍王爺,我來給您認錯啦,您看,我把東西都給您帶來了?!狈钌鲜种械男∧竞?,睜大眼睛,恨不能在臉上寫出一個“真誠”。 祁明秀瞧了一眼,不作聲。木盒,認識,放了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的那個??墒撬眠@來做什么? 莫青進來稟報時似乎也沒說——估計也是沒來得及說,開口就被他打斷了,他剛正公務煩身。 眼下,他看了一眼桌邊的文書,依然煩身。 寶盈小心的辨認了半天,見他似乎沒有阻止的意思,又大膽的上前了兩步,“雍王爺,您別生氣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時緊張才攔著您不讓看的……” 祁明秀有些明白她的來意了。 寶盈見他依然只是神色淡淡,又小心的把小木箱放在了桌案上,試探著道:“雍王爺,其實這里也沒什么的,我一樣一樣拿給你看啊……” 祁明秀剛要皺眉,寶盈卻已經飛快的從中拿出了一根珠釵然后埋著頭開始絮叨起來。 “這是我六歲生辰那年母親送給我的,我最喜歡這個了,戴了好久……這對耳環是爹爹買的,我跟寶鈴jiejie一人一對,我很喜歡的……這支蝴蝶簪子是唐悅離開京城時給我的,唐悅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兩年前她祖母生病,她跟著她母親回江南了……這個也是我喜歡的,這個是……” 她一股腦的將里面的首飾來歷說了個遍,一個都不敢遺漏。邊說邊還時不時的覷他一眼,生怕他不耐煩。不過還好,雍王爺始終沒打斷她。 說完了首飾又說銀子。 “……這兩個銀錠子您應該知道的,是我這個月的月例,那天剛送來。缺的兩個耳朵我絞下來給迎春jiejie和迎夏jiejie,我想跟她們處好關系……這個銀票是我出嫁前爹爹給我的……不過您別覺得這錢來路不當啊,我爹爹是個好官!這錢他是把自己的書畫賣了得來的……”這個得說仔細了! “……這個小冊子也是我爹爹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給我這個。不過他有說過讓我好好伺候您的!”她說著,又情不自禁替父親說起了好話,雍王爺位高權重,萬一哪天好心拉拔了父親一下呢。 “呵?!逼蠲餍懵牭竭@里,卻是突然笑了一下。好好伺候?她昨晚算是好好伺候了? “我會好好學習的!”寶盈聽著,卻是一瞬給出了回應。 “……”祁明秀默然。 剛才他當真如是想。 不過倒沒想到他一聽聽到了現在,她那些雞毛蒜皮,聽著只是浪費時間的事。 只是——祁明秀瞇了下眼睛,想到了一樁事。 從來都是由婦人給出嫁女兒傳授這些東西,什么時候輪到做父親的了?這是趕著巴結他呢,還是另有隱情? 祁明秀陷入了思索,寶盈卻兀自沮喪——別的心思還不一定,可每次他嫌棄自己,她都一準能猜出來…… 不過別的都說完了,現在就剩下那辟邪符了…… 寶盈覷了下雍王爺的神色,見又看不出什么了,猶豫了下,手還是伸向了那張黃色的符紙。 這辟邪符她一點都不想解釋,可是不解釋……她會死的很慘吧! 父親說不能對雍王爺有任何隱瞞,那她還是坦白交代吧…… “這是我去明業寺求來的……”說一句,頓一頓,無比艱難,“他們都說雍王爺您八字硬,嫁給您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我還小呢……還想多伺候伺候您呢……”寶盈越說越小聲,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說了她也會死很慘吧! 祁明秀聞言,神色果然變了,他倒沒想到這辟邪符是這個意思。原本他還以為是她流年不利用來防身的呢。 現在防身倒是不假,卻是防他的。 克妻的傳言他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竟能把人嚇得特意求了辟邪符來防身。也不知道是傳言太可怕,還是他這個側王妃太蠢。 她還真是夠坦白。 寶盈見他許久不說話,又心驚膽戰的瞄了他一眼。這一眼,本來就一夜未睡眼中泛著紅,再加上現在又哀怨又期待的眼神,以及經過迎春勾畫的似蹙非蹙的眉,當真是天真無邪又幽怨叢生,楚楚可憐又勾魂奪魄。 祁明秀本來心里凝上了層冰,可撞上她這一眼,這冰硬是結不起來了。 看了半晌,收回視線,“既然這么擔心,為什么還要嫁我?”當初李??墒钦f她是自主提出要嫁給他的。 “因為寶鈴jiejie生病啦……”寶盈期期艾艾的回完,又覺得她不應該這么說,瞟了一眼見沒有異樣,慶幸之下趕忙又道,“不過能嫁給您我也挺高興噠,您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銀子呢!” 說著,從小寶箱里又拿出那兩個銀錠,一手一個,晃了晃。 這么多?不過二十兩而已。 寶盈望著他,清澈見底的眼眸里只是真誠的不能再真誠。 祁明秀不再多問,只是把目光轉向她剛才放在一邊的圣旨,“這個又是什么意思?” “這個啊……”這個寶盈倒是不怕解釋,“我還是第一次接到圣旨呢,以后也沒機會了,我得珍藏起來留給以后的孩子看啊。以后孩子長大了,我可以告訴它說,你看,這可是皇上寫的呢!”說著,她的眼睛又情不自禁亮閃閃起來。 “……”祁明秀卻是默了。 他還以為又是什么離奇的理由…… 當然這個也很離奇,他的孩子,會在意這么一道圣旨? 寶盈也頃刻恍然起來,“不對啊,我的孩子也就是雍王爺的孩子啊,您一定有很多很多圣旨了……” 那她的就一點不稀奇了。 她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她總覺得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跟雍王爺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那我以后不給孩子看了,我自己留著自己看!”寶盈無地自容,趕緊收回圣旨塞入小寶箱中。 自己看總行了吧,反正她也不會再得到第二道了。 祁明秀沒有阻攔,只是看著她將東西視作珍寶般又收了起來,難辨悲喜。 把圣旨收好,東西也都介紹完了,寶盈看著小木盒,不知道該怎么辦。該做的都做了,雍王爺會原諒她嗎? 雍王爺半天都不再說話,瞄一眼,臉色平淡,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雍王爺,你還生氣嗎?”小心為上,還是再確認一遍。寶盈又可憐兮兮的問道。 祁明秀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淡,隱約像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寶盈頓時欣喜起來,“雍王爺您不生氣了??!” 不等他回答,她又迫不及待的道:“那您以后都不要再生氣了啊,我以后會很乖的!有什么東西也都不會再瞞您!我會很聽話很聽話很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