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他將兩份除了飲料之外一模一樣的早餐放在桌上,端起屬于自己的那份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挑起眉提醒還坐在床上游神的黑發年輕人。 大約是十秒后,床那邊傳來沙沙的聲音,男人垂下眼里出個滿意的神情在左邊坐下,抖開今天的報紙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他等到了一會兒,大約是十分鐘后,臉上還帶著水珠的年輕人出現在他身邊,下半身穿著一條相當搭配襯衫的藍白條紋沙灘褲—— “這條褲子都被你翻出來了?!币灾Z滿眼笑意放下咖啡杯,“去年去海邊度假時候我想找它半天都沒找到?!?/br> “……” 茯神無聲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拖出一張椅子想要坐下——動作因為憤怒過于猛烈的后果時他在坐下的一瞬間就像是坐在了仙人掌上一樣又狠狠地跳了起來! 跳起來的第一時間是猛地轉過頭狼崽子似的瞪著好整以暇坐在桌邊的男人—— 后者體貼地假裝自己正在認真看報紙什么也沒發現,順便成功地躲過了這波眼神攻擊。 茯神就像是炸了毛的小動物背部緊繃地坐了下來,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機械咀嚼,在余光瞥見身邊的男人也放下報紙開始進行自己的早餐時,他咀嚼的動作一頓,突然問:“昨晚發生了什么?” 男人一顆櫻桃遞在嘴邊的動作一頓,他看了茯神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喝醉了,那么晚了一個教授送爛醉如泥的學生回宿舍像什么話?” “所以他就把學生帶回了自己家,”茯神沒了胃口,放下食物嘲諷地勾了勾唇角,“這真像話?!?/br> “昨晚你不是這么說的,”以諾無辜道,“你抱著我的脖子,像只小狗一樣在我身上蹭,說喜歡我,想我……” 茯神的臉變紅了。 “后來央求我再進去一點,再用力一點,抱緊一點……” 茯神的臉變白了。 “讓我親親你,碰一下你,弄壞你……” 茯神的臉變綠了。 以諾大發慈悲似的停了下來,頓了頓然后道:“我很難拒絕?!?/br> 茯神有了想要把盤子扣在那張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的臉上的沖動,他捏了捏手中的杯子:“我是你學生?!?/br> “你昨天自己說的,身為教授,和學生在一起也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币灾Z單手支著下顎,在稍稍轉過頭看到茯神的臉色后,他又輕笑了聲,“開玩笑的?!?/br> 隔著桌子,男人伸出手飛快地彈了下年輕人那張幾乎快僵硬得碎裂的臉:“大家都是成年人,偶爾動做一些沖動的事情也可以理解吧?反正你都喝多了記不住細節,干脆就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是好心的老師借可憐的學生睡一晚自己的床?” 茯神也很想這么做。 可是他的屁股并不答應。 但是這么羞恥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再拿出來說,黑著臉將早餐吃完又在以諾的注視下將那杯牛奶也喝掉,茯神進屋將自己的衣服換上,將那如同一團咸菜的襯衫很暴躁的塞進垃圾桶里,他不得不穿著那并不合身的藍白條紋走出房間。 “附近有地鐵去學校?”他看了看時間,問也穿戴整齊做好了準備要出門的男人。 “我有車?!币灾Z說。 “我坐你車去學校?” 正在玄關處穿鞋的茯神微微側過頭,眼角稍稍挑起——以諾從后看著他微微側頭唇抿起一連嘲諷的模樣,心中一動,單手撐在墻壁上,稍稍彎下腰…… 茯神踩著一只鞋另外只腳還赤裸著及時后退:“靠那么近做什么?” “……” 以諾直起腰,淡定地指了指茯神腳下,茯神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腳下踩著一雙明顯大很多的皮鞋:看來他只是想提醒他這一點而已。 微微蹙眉,面部升溫,嘟囔了聲“抱歉”后茯神將自己的腳挪開,接下來安靜地靠在墻邊看著男人穿鞋,頓了頓突然說:“昨天我大概把你當作另外一個人了,所以那些話不是對你說的?!?/br> “?”以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深紅色的瞳眸之中倒是看不出多少情緒,“前任?” “不?!避蛏衩鏌o表情說,“我弟弟?!?/br> “……” 以諾低下頭繼續穿鞋,茯神看他明顯沉默了許多的高大背影,總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至于惡作劇對他本人形象有什么影響……他才不在乎。 走出了以諾的公寓,茯神就像是面對陌生人一樣拒絕了對方邀請直接走向了地鐵站方向,地鐵因為是起始站并沒有多少人,但是茯神也沒有選擇坐下來,而是望著窗外堂而皇之的游神。 他稍微想了下,如果六號知道他跑到伊甸園里什么都沒干成先跟e教授——也可以說是他的老爸——先來了一炮會是什么反應…… 這個幻想大概持續了半分鐘茯神就一被冷汗地強迫自己結束了它。 重新步入校園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在實驗室的門口遇見了探頭探腦看似很擔心地再往這邊張望的室友,金一把拉住茯神:“昨晚你去哪了?你沒回宿舍?我后來回酒吧也沒看見你,上帝保佑,我還以為你被什么奇怪的人帶走了!” 茯神被他這室友的熱情多少嚇到。 昨晚被他騙的團團轉的怨氣也消下去了一些。 他頓了頓正想說沒關系他很好,突然眼皮子一跳像是感覺到了什么,隨即便看見一身穿白大褂的高大身子站在金的身后,男人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微笑著說:“到時間了,男孩們?!?/br> 茯神瞥了他一眼,只覺得這男人的笑容里仿佛浸著眼鏡蛇毒,于是假裝啞巴并不搭話,拽著金進入實驗室站在角落的實驗臺后,同時他聽見金問了句:“白,你脖子上的是什么?哇,不會是——” 金嗓門有點大,整個實驗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包括那個人的。 茯神只感覺到某道過于灼熱的視線從他的頭頂掃過再掃過全身。 他抓過工具包抖開,蹙眉用聽上去很冷靜的聲音說:“蚊蟲咬的,想哪去了?今天做什么?” 入學第一天當然是考驗基礎實驗cao作能力的基本功,于是每個學生都分配到了一只滑膩膩的青蛙,不少人——大多數女生發出了惡心的抗拒聲音,而茯神則是低著頭,用極快的速度將青蛙四仰八叉地固定在解剖臺上,準備動手剝離神經。 這種簡單的cao作實驗對于他來說已經很久遠以前的事了,現在重溫起來,還真的像是找回了大學時候的記憶,很有趣。 周圍人見他手腳利落嫻熟,紛紛側目投來的驚訝目光也讓他感到很愉快。 “白,完美,這是教授級別的動手能力吧?!苯鹫V凼志磁宓?。 茯神笑了笑,幾年前的楚墨白所到大的成就,比一般“大學教授”的程度要高得高,這種簡單的—— “腿再分開些,會比較好方便抽出?!?/br> 熟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茯神笑容一僵,正在剝離青蛙髓神經的動作忽然一頓。 “根背和腹根……發什么愣?根背要被你弄壞了?!?/br> “……” 茯神手一滑,直接把半條青蛙腿卸了下來。 周圍一時間陷入詭異的寂靜。 良久,以諾摘下眼鏡低頭用袖口擦了擦,同時用平靜的聲音淡淡道:“不合格,重來?!?/br> 垂下的濃密睫毛遮擋住了他眼中的戲謔笑意。 第一百零三章 “你動手能力挺強的,看著甚至比一些已經畢業的研究生還厲害,捏著刀,手也不抖,”以諾瞥了一眼身后幾個還圍著活蹦亂跳的青蛙舉著刀子不知道該怎么下手的女生,收回目光笑道,“我看過你的資料,你以前的學校似乎并不是很注重學生的動手能力,在哪學的?” “多進實驗室,有事不推脫按照規定做,自然而然就學會了?!?/br> 茯神也不知道那份偽造的資料上寫的他本科學校是哪,但是被人這樣質疑還是讓他感覺有點不舒服,他垂下眼顯得有些冷淡,抬起手拉了拉手套又伸手抓了一只青蛙——固定——開膛破肚——再重復之前因為受到干擾而沒有完成的動作,這一次他做的很好,至少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合格了?!币灾Z微笑著說,“看來上一次只是小小的失誤?” “如果沒有人在我身后突然說話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失誤,”茯神掀了掀唇角,“我膽子很小?!?/br> 而且說的是那種話…… 他是不信這個人不是故意的。 以諾大概也是自知理虧,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在手中的小本子上茯神的名字前面打了個小勾,然后就轉身走到其他學生的實驗臺前面去了……茯神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然后聽見金壓低了聲音在自己耳邊說:“你跟以諾教授有過不愉快?” 茯神手上動作一頓,微微蹙眉轉過頭看著金,后者聳聳肩:“火藥味真濃啊?!?/br> “能有什么不愉快,又不熟?!?/br> 茯神嘟囔著,小聲讓金把桌子另外一邊的培養皿遞過來,后者照做,遞過來的時候茯神伸手去接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指,金愣了下,然后抬起手用手背飛快碰了下茯神的額頭:“你好像有點發燒,別是昨晚喝多了在街上睡著吹涼風了吧?!” 茯神躲避不及。聽見金的話愣了愣,他自己倒是沒感覺到有什么不妥——而且大概是本身使用的就是軀殼的緣故,哪怕是楚墨白從小也很少生病,所以他并沒有這方面的自覺,抬起手摸了摸額頭發現是比平常的溫度要高那么一點。 想了想早上爬起來的時候,好像也有在內褲上看到一點血,本來這個軀殼未經人事做的時候可能有輕微撕裂倒是沒什么好驚訝的,再加上因為沒感覺到太痛,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 于是果然還是昨晚做的太過火了? 茯神皺眉,在心中埋怨了下莉莉絲他們給他挑的到底是個什么殘缺軀殼這么脆弱,同時摘下手套敷衍地和金交代“若有人問就說我去醫務室拿點藥”一邊往外走,當注意力從實驗上挪開,回到光亮度正常的走廊,他這才感覺到真的有些頭暈目?!?/br> 去醫療室拿了點消炎藥,超市里買了水吃了藥,來到陽光下茯神突然又不愿意回到陰暗的實驗室里了——雖然艷陽高照甚至有些燥熱的秋天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陰涼地方是很好的去處,但是他們之中大概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像茯神這樣親身有過失去太陽這樣的經歷。 明知道只不過是被創造出來的世界,卻還是忍不住忙中偷閑想要自私地享受一下現實中的人類已經徹底失去的福利。 茯神在校園內部的湖泊邊的長椅上坐下,盯著泛著湖光的水面在微風中起伏,沒一會兒他便連續打了幾個呵欠,腦袋中昏昏沉沉的感覺并沒有因為藥效而減弱,相比之下他甚至感到比剛才更加疲倦——眼下眼皮止不住地在打架,茯神強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抵不住強烈的睡意,陷入了睡眠。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穩。 睡夢中,似乎一直有人在他的面頰上摸來摸去,那冰涼的指尖時而觸碰他的眼皮,時而摩挲他的眼角,或者是干脆捏捏他的鼻尖……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茯神忍了又忍,直到他將這個人的sao擾劃分到“哪怕在夢里也是難以忍受的煩人”范疇,他猛地一下抬起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然后發現,這一下的抓握感異常的真實。 他愣了愣,睜開眼。 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睡美人醒了?!?/br>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在耳邊響起,茯神只用了一秒立刻判斷出說話的人是誰——他有些茫然地撐起身子,感覺到柔軟輕盈的被子從身上滑落的同時,腰間沉重的另外一個人的手臂讓他只能保持半坐起身的姿勢。 “以諾切?”他稍稍偏過頭去,將一雙無神的眼對準了方才聲音來源的方向。 “很有效率,弗麗嘉,比我想象中醒的快一些?!?/br> 以諾切的聲音聽上起還挺開心的,他靠近了坐在床上的黑發年輕人,順勢如同推什么垃圾似的將那沒有靈魂的四號試驗體軀殼從茯神的身邊順手推開—— 茯神感覺壓在自己肚子上的重量挪開了,但是他沒有站起來,只是問:“什么比你想象中快一點?我怎么回來了?” 以諾切沉默瞬間,隨后問:“不是你主動回來的?” 茯神挑起眉,用“你在說廢話”的語氣回答:“我才去一兩天,一兩天夠我套到什么信息?” “你這是什么語氣?”以諾切反問,聲音里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但是不滿肯定是有的。 茯神閉上了嘴,也覺得自己這樣態度似乎有點惡劣——畢竟在那邊發生的事情跟以諾切沒關系,那個人只是名字像他,長得像他,實際上壓根就不是一個人啊…… “抱歉?!彼Z氣柔軟下來,“我只是有點驚訝,明明只是坐在湖邊曬曬太陽——” “坐在湖邊曬曬太陽?你是去那邊度假的?”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