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當然,這句話是沒有說出來的,可這種效果,比宛儀郡主直接脫口而出還要更好用! 一道屏風隔開的對面,容二老爺先前還不以為意,只是聽到最后,整個人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大嫂這話,這語氣,很是怪異呀。 容二老爺本身沒幾分能力,可他卻自喻風流,又覺得自己有才,但這些也罷了,他性格里最明顯的其實是多疑! 容顏看著宛儀郡主這話說罷,朝著胡氏溫柔一笑,端起手邊的茶輕抿,竟是再不看胡氏一眼,而對面,坐在椅子上的胡氏自然也曉得自家男人的真正性格,先前還沒想到別的地兒去,被宛儀郡主最后一眼,那詭譎的眼神看的她心頭直發毛,這是什么眼神,她什么產電思?而后,她就聽到屏風后頭一道男子輕哼聲響起,繼爾便是兩聲干咳聲。 至此,胡氏再想宛儀郡主剛才的話,臉一下子就變了。 眼神兇狠,如同刀子般剜向宛儀郡主,她恨恨的盯著宛儀郡主,想張嘴罵她,可話滾到了嘴邊,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下去。 她能說什么? 只能朝著宛儀郡主冷聲一笑,“大嫂,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大哥?!彼龥Q定了,回頭就和二老爺商量,一定要派人先找到容錦昊,然后,直接讓人把他給解決了,這安樂侯的位子,也該換換了!只要她們二房成了這府里的嫡枝,到時侯她成了侯夫人,她讓這個女人跪在她腳邊哭著求她! 宛儀郡主掃她一眼,溫柔一笑,“多謝二弟妹,侯爺若是曉得二弟妹這般的關心他,一定很開心?!?/br> 屏風后頭,容二老爺臉色又是一變。 一定很開心,開心什么? 他啪的一聲把手邊的茶盅掃到了地下,輕輕一哼起身向外走,“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聊?!?/br> “二哥慢走?!?/br> 三老爺四老爺彼此互看一眼,紛紛也起身告辭。 身為嫡子的二老爺都走了,他們兩個還留在這里礙眼嗎? 正屋里,容老太太眼中幽芒一閃,凌厲的視線在宛儀郡主身上掃過。 看來,這個大兒媳婦也真真是留不得了! 容顏坐在一側,把容老太太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全看在眼里,心頭一動。 難道說,越楓說的事情,會應對在容老太太身上? 她笑了笑,慢慢垂下了眸子——這事不急,再看看就是。 孫家老太太不妨自己一番話竟然鬧的眾人不歡而散,再對上容老太太這個小姑,就有些沒底氣,待得屋子里的人都散開,她一臉的歉意,“都是嫂子不好,我也沒想到老大媳婦如今這性子,哎,難道是真的擔心昊哥兒,所以連性子也大改嗎?不過依著今兒個來看,她這性子也忒有些過分了。二太太怎么也是她弟妹來著……” “嫂子別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彪m然對于這個嫂子有兩分的不待見,但姑嫂兩人還是有兩分感情的,再加上自己嫡親的侄孫,容老太太自不會給孫老太太臉子,她只笑著看向還侯在一側,一臉恭敬的孫家清笑道,“清哥兒過來,我來問問你?!?/br> “姑祖母您有什么吩咐請說?!?/br> “清哥兒和姑祖母說說,你喜歡哪位表妹???”容老太太看似在閑話家常,可眼底的精芒卻是一閃而過,眼前這孩子是自己大哥的嫡系后代,又和自己的大哥有那么幾分的相像,就憑著這兩三分,她在心里就對著眼前的孫家清多了幾分的好感,這會只是看著孫家清笑的慈祥,“別緊張,和姑祖母說說,姑祖母總不會害你的?!?/br> 一側孫老太太心頭一跳,她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家的孫子,閃了閃眼神。 孫冡清已經笑著雙手拱起,一臉恭敬的開了口,“幾位表妹都是頂頂好的,侄孫一切都聽姑祖母您的?!睂O家清不傻,老太太這會問,不管她的心思是什么,自己的回答只能是謹慎又謹慎,不然一個說的不如眼前這老太太的意,他和祖母之前所有的打算,還有這留在容府好幾個月來的妥屈求全,奉迎討好,都成了白費功夫! 這對孫家清來言是絕對不可以承受的。 聽著自家親孫子這般的回話,雖然有些顯的沒什么特色,但一個晚輩對長輩來言,這態度卻是絕對恭謹的,孫老太太便滿意的笑了起來,她輕輕的對著自家孫子點點頭,眼角余光卻是瞟向身側的容老太太,只是一眼過去,竟然沒在容老太太臉上看到半點異樣的情緒,她在心里皺了下眉,不愧是在天子腳下過了大半輩子的小姑,這份城府,越來越深了啊。 相較于她們祖孫兩人暗自打的心里官司,容老太太卻簡單的多,她聽罷孫家清這話,呵呵一笑,“好孩子,姑祖母知道你是個好的,你且放心吧,只管和你祖母在這府里住著,姑祖母不會虧待你的?!彼ゎ^看了眼旁邊正笑呵呵喝茶的孫老太太,難得的睇了她一眼,“嫂子,你剛還給清兒打什么眼色,你和大哥如今就這么一個晚輩,她難道就不是我的孫子了嗎?我還會害了他不成?” 孫老太太呵呵一笑,“我這不是怕他年輕不懂事,惹你生氣嘛?!?/br> 姑嫂兩人互相笑了笑,這個話題就此揭過。 待得孫家祖孫兩人告辭,容老太太坐在榻上半響,忽然坐直了身子,眼中一道精芒閃過。 事情,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 容府二房。 二太太才回到屋子里,手里小丫頭遞來的茶還沒端穩呢,外頭簾子被人重重揪起來,容二老爺黑著臉走進來,看了眼起身迎他的胡氏,輕輕一哼,臉色沉沉的坐在了一側的主位上,胡氏因為宛儀郡主那幾句話,心里多少有兩分的不自在,又曉得眼前容二老爺多疑的性子,只越發陪了小心道,“老爺可要再用些點心嗎?今晚,是歇在這里還是?” 咣當,容二老爺把手里的茶盅丟到桌子上,“你們都退下?!彼傅氖俏葑永锓痰膸讉€小丫頭,一個眼神掃過去,胡氏身側的人都退了下去,他眼底一道森芒閃過,直接瞪向坐在一側臉色青紫,神色變幻不定的胡氏,“我來問你,大嫂剛才席上說的那些話,可是真的?你,你當真,當真那么關心大哥?” 眼前的畢竟是他的結發妻子,感情多少還有兩分。 還有,容二老爺是個男人,讓他親口責問自己的妻子,關心另外一個男人比關心自己還要心切。 這無疑就是一種對他身為男人的恥辱! 胡氏被這話給徹底的氣到,她全身哆嗦著,嘴發抖,瞪大了雙眼望著容二老爺。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的是純粹被氣的。 她嫁給她這么多年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女,服侍婆婆,盡心盡力的為了這個家好,由著他在外頭花天酒地,哪怕屋子里的女人納了一個又一個,她可有多說過他半句,可有埋怨過他一語?如今,他竟然為了別人的幾句話,而疑心起她的清白來!胡氏在這一刻心都要涼了,她定定的望著容二老爺,眼淚唰唰的落了下來。 “你哭什么哭,說話,難道說你這是心虛了不成?”容二老爺臉色黑的濃如墨,眼角挑起來,盡是厲色。 胡氏看著他臉上的煞氣,心都涼了,“老爺,你不相信我,竟然信那個女人?” “我在問你,你顧左右而言他,你只管和我說,你是不是和大哥有什么?” “老爺,你說這話你也不昧心!我嫁給你這么多年,難道在老爺的眼里,我就是這么的水性楊花嗎?”胡氏看著容二老爺,再一次的心冷了起來,要說夫妻兩人之前的爭執讓她難受,麻木,讓她對這個男人再沒了希望,如今這一刻,她只覺得寒心,冷,全身止不住的冷,如墜冰窖,她定定的望著一再逼問她的容二老爺,突然古怪的笑了下,“老爺即不信我,問出了答案您便信嗎?” “你只管回我的話就是?!?/br> 容二老爺這話讓胡氏狠狠的閉了下眼,下一刻,她睜開眼,凄楚一笑,“老爺媽是懷疑我,懷疑我對不起你,那么,我今個兒便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是?!彼f罷這話,想也不想的扭身,一頭朝著不遠處的墻壁狠狠的撞了過去,她身側的容二老爺先是被她那眼神看的心頭一怔,接著就聽到她的話,唬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伸手去拉,“哎,你別——” 他的手只拽的住胡氏的一只衣袖。 嘶啦一聲響,手里徒留半截衣袖飄著,而不遠處,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胡氏一頭是血的倒在了墻壁之下。 被那殷紅的鮮血給刺激的,容二老爺身子暈了兩暈,差一點整個人就暈過去。他深吸了口氣,兩步上前,抖著腿,顫著的手指伸到胡氏的鼻端,輕輕一探,還有氣息!心下悄悄的松了口氣,他直起身子沉聲道,“進來兩個人?!?/br> 兩個小丫頭早聽到了屋子里的動靜,可夫妻兩人沒出聲,她們哪敢進來? 直到這會容二老爺開口,她們屏氣凝神,小心冀冀的走進來。 只一眼便傻了,怔了。 這,這,夫人? 容二老爺一聲重哼,“怔著作什么,沒看到夫人受傷了嗎?趕緊把夫人扶到榻上去,另外,你去找管家請大夫過來?!狈愿懒T這些,容二老爺看了眼被丫頭扶起內室的胡氏,轉頭的時侯看到不遠處墻壁下的那一汪刺眼的紅,眼底閃過一抹極是復雜的神色,同時,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懊惱,腳步微頓了下,他輕輕一哼,拂袖而去。 胡氏受的是外傷,大夫過來處理了傷口,又開了方子吩咐小丫頭好生照顧便告辭離去。 煎藥,等到胡氏醒過來再喝下去,二房這樣一番折騰已經是大半夜過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胡氏受傷的消息便在整個容府傳遍。 容顏聽到這些消息的時侯,她正和宛儀郡主兩人逗樂哥兒玩呢,小家伙的腿腳極有力氣,小手小腳揮舞著,胖呼呼rou嘟嘟的小臉,容顏看著看著就想伸手去捏兩下,只是她每每一伸手呢,那手還沒碰到樂哥兒的小臉,就被宛儀郡主給伸手拍了過去,“他還小呢,那小臉多嫩呀,能是你掐的?” “娘,我只是隨便掐兩下,又不會用力……” “那也不成?!?/br> 宛儀郡主護犢子似的表情看的容顏吃吃直笑,她故意的捂了臉,作出副哭腔,“娘現在是有了樂哥兒就忘了女兒,嗚嗚,您不疼女兒了,女兒難過?!彼@副搞怪的樣子逗笑屋子里的幾個人,便是一側的何嬤嬤都忍不住的笑著開了口,“小姐您這話說的,您可是夫人的嫡親女兒,夫人便是再疼小少爺,也絕不會越過您去的?!?/br> 宛儀郡主深深的瞥了眼何嬤嬤,眼神輕閃。 何嬤嬤卻是神色自然,坦坦然的由著宛儀郡主打量,一派的平靜。 她不過就是說了句大實話罷了。 有什么錯的? 她即是奶了這個孩子,自是為著他負責,便是以后,她也會和這個孩子說,孝順宛儀郡主這個嫡母,尊敬,友愛這個長姐。 因為他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對母女給他的! 若是換作別的府,換成別的嫡母,這么一個小不點的孩子,能活著才怪! 宛儀郡主靜靜的看著何嬤嬤平靜的神色,微微一笑,伸指點在容顏的額頭上,“可有聽到何嬤嬤的話?你可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便是娘親再疼樂哥兒,那也是越不過你的,你呀,這么大的人了,連這點子道理都不懂么?”宛儀郡主這話說的平靜,理直氣壯,絲毫沒有避忌旁邊的何嬤嬤幾個人,而且,她也的確是有意讓這幾個人聽到這一番話的。 不管她再疼樂哥兒,容顏才是她的命根子! 她就是要讓這幾個人曉得這一點,沒了容顏,別的什么人,什么都不是! 或者會有人說她,即然養了這個孩子,自然就得一視同仁的。 可她自問對這個孩子做的,她親娘若是在世,他的日子說不得還到不了這般地步呢。 她這個嫡母,做到這般地步,有錯嗎? 屋子里的氣氛瞬間有些凝重,容顏眼珠轉了轉,笑嘻嘻的抱了宛儀郡主的手臂,“女兒就知道娘親是最好,最疼女兒的,娘親您真好?!彼詢烧Z把宛儀郡主給逗笑,再加上一側樂哥兒伊伊呀呀的吐泡泡,賣力表演,屋子里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起來,笑聲不斷傳出去,何嬤嬤看著容顏清麗脫俗的臉龐,心里暗自打定主意,日后有什么事情,定要好生的請教三小姐才對。 “夫人,小姐,二夫人受傷了呢?!焙熥酉破饋?,山茶一臉大快人心的走進來,巴掌大的小臉上盡是興奮,烏油油黑葡萄似的大眼靈活的轉著,匆匆的行了禮,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惱把聽到的話都倒了出來,“奴婢聽說之后特意去問了二房的小丫頭,她們雖然個個都沒敢說什么,可奴婢還是打探到了一點消息,外頭說什么是二夫人昨晚開心多喝了兩杯,半夜不小心摔了一腳,磕了頭,可事實上呀,二夫人受傷的時侯,是和二老爺爭執呢,而且,是從宴會散后沒多久二夫人和二老爺就起了爭執的?!?/br> 這么說來,有可能會是二老爺夫妻起了爭執,兩人拉扯之下二夫人受了傷? 母女兩人互視一眼,宛儀郡主挑了挑眉,“好了,這事知道就成了,到是你,外頭不得多嘴啊?!?/br> 山茶吐吐舌,很是乖巧的點頭,“夫人您放心吧,奴婢不會亂嚼舌頭的?!?/br> 宛儀郡主點了點頭,擺手讓山茶退下去,因為想著二夫人的事兒,也沒了再繼續逗弄小樂哥兒的心思,便讓何嬤嬤把人給抱下去,待得屋子里只余下母女兩人,她方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位二叔呀,真真是小心眼又自以為是,這性子還偏偏的如此多疑,這次呀,他怕是冤死了胡氏——” “娘親的意思是?”容顏有些不敢確定,當時宛儀郡主說那一番話的時侯她也在場,心里多少也猜到了宛儀郡主的心思,不外乎就是想讓二房夫妻兩人起隔閡,可鬧到這般事大,她嘴角抽了抽,看向宛儀郡主,“娘,容二老爺不會是真的為了你那幾句話,以為胡氏和自己的嫡親大哥有點什么,生氣質問,以至于夫妻兩人動手,胡氏受傷吧?” “可不就是這樣?”宛儀郡主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冷笑了兩聲,似是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瞪了眼容顏,“女孩子家家的,這些事兒可不是你該聽,該管,該想的?!鳖D了下,她看向一側的李嬤嬤,“即是二夫人生了病,你便從我的庫房里拿出補品,人參燕窩什么的,送過去給二夫人補身子吧?!?/br> “夫人,她對您可是恨之入骨,您還給她送補品——” 李嬤嬤有些不樂意,她呀,想起胡氏可是恨不得她就此沒了呢。 怎么會只是受些傷呢。 哎,真真是可惜了呀。 宛儀郡主笑了笑,“你去送東西的時侯記得找人多的時侯,再有意無意傳出說這是侯爺庫房里的寶貝?!焙鲜撬貋砗薏坏冒阉敵裳壑嗅敵サ?,以前她只是覺得婆媳,妯娌不和只是小事,誰家沒有爭端呢,可自打容顏因為她的嫁妝和胡氏徹底鬧翻,再把胡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和她說清楚之后,宛儀郡主才徹底的明白一件事情—— 她還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還真真的得要感謝菩薩保佑! 她這位二弟妹呀,對她下了可是不止一次二次的毒手。 就是那次去寺里燒香,馬車突然被人掉換…… 那一次,若非是中間遇到了錢家的那位世子,她們母女的下場可想而知! 也幸好是那位錢世子突發好心救了她們娘倆兒一命,不然的話容府哪還有她們母女的位子? 那件事情她心里清楚,有容老太太母子的功勞,可和當時掌家的胡氏肯定也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