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那只能這個姿勢說了?!币渍樾揲L的腿貼著她,又加重了幾分力量。 夏琋:“……” 她不是沒有想象和期待過,在某一天,某一時刻,能和易臻有一次莊重的會晤與對峙。 她也考慮到類似當下的情形,她像個植物人病患,而他是外科醫生,神志清晰理智,眼神似手術刀,簡單粗暴。她絲毫不占上風,比起求和,易臻更像是要來和她打一場實力懸殊的仗,逼迫她投降。 這感覺并不好。 夏琋別開視線:“你越這樣我越不想談。你說的話,每一個字,我更不會過心,我們已經分手了?!?/br> 身體的緊繃和女人一成不變的態度讓易臻有些煩悶,他松了夏琋一只手腕,解開襯衣領口的一顆紐扣:“是么,那為什么還來加我微信?” 夏琋擰緊了眉心:“是你那個養女來找我的,我們打了個賭?!?/br> 易臻不讓寸步,“她找你,你可以不理她?!?/br> 夏琋:“……” “夏琋,我們相處得不長,但也不算短,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什么樣的人了,”易臻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我很反感這種藕斷絲連?!?/br> 夏琋的腦子要炸:“我藕斷絲連?你呢,你那前女友,你的養女,就不是藕斷絲連?我們已經分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死纏爛打,來打擾我的生活就不是藕斷絲連?” “所以我今天過來,把該說的話說完,你不接受,我賣掉房子立刻走人,”易臻又放開了她另一只手,慢慢歸還她想要的溫和與平等:“你一直拒絕溝通,我只能用這種方式?!?/br>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是最后一次?!?/br> 夏琋沒了聲音,因為他說得很決絕,相當決絕。像告誡,也像臨別,把寫著“決定權”的匕首硬塞到她手里,逼問她要不要割斷他們之間的最后一根交集。他不給她任何喘息的空隙、挽回的余地。 當她還在為自己那些傷在他皮毛之上的、小小的狠歷刀片而沾沾自喜的時候,易臻早已押上全部,孤注一擲。 也是這一刻,夏琋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和易臻,都在借鑒彼此的方式,相互刺激和折磨——她學到了他的冷硬,他對她賭上了自己,他們失去了自我,變成了對方,只為推動這段感情的持續發展,又或者,能夠撇清關系。 從此不再見面。 夏琋凝望著易臻,他還是那個樣子,她喜歡又討厭的樣子。 她鼻頭發酸,突然有點難過。 難過于,他倆之間,明明有著一場爾虞我詐、精彩絕倫的開場,可發展到現在,他們應付彼此的方式竟變得這樣怪異而拙劣,就和所有差勁、幼稚、愚蠢、瀕臨訣別的小情侶一樣,荒唐可笑。 她義無反顧說著要離開的時候,其實就是最離不開他的時候。 她引起為傲的灑脫,也根本不是灑脫,只是為了看他低頭和挽留。 到底是易臻在逼她,還是她在逼易臻,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不應該是這樣。 如果易臻要聊,那她應該坐下,與他面對面,餐桌上擺著high tea。她要優雅得像個王后,細細聆聽。 合則聚,不合則散。 一段關系,如果真的走不下去,最漂亮體面的方式,也是善始善終,大度分離,你若無情我便休。 而非被這樣壓著,衣衫凌亂,把自己演繹成一個滿臉抵觸和不屈的貞潔烈女。 這是生活,不是要角逐奧斯卡小金人的電影。 這是愛情,是血rou交纏和靈魂激撞,是運籌帷幄也方寸大亂,是居心叵測又襟懷坦白,是如漆似膠亦兩敗俱傷,是義無反顧且進退兩難,不是為了區分出槍手獵物,贏家弱者,并因此爭得頭破血流的戰爭游戲。 為什么要把勝負看得那樣重呢。 夏琋也不懂了,她神色逐漸疑惑,又徐徐回到了清明。她望向易臻說:“你起來?!?/br> 易臻不做遲疑地直起上身,站回了地面。 他想拉夏琋起來,卻被后者推拒開了,她自己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抬頭看他:“我想好了?!?/br> “嗯?!彼犞?,也應著。 “你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會再跟我見面,對嗎?”夏琋問。 “嗯?!?/br> 夏琋也站起身,拉好包帶,揚起嘴唇,冷哼了聲:“好啊,不見就不見?!?/br> 她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走,也是這句話,像忽然覆蓋過來的玻璃罩子,易臻眼底的燭火,倏地一下,全熄滅了。 一片晦暗。 快到門口時,夏琋突然停下了。 下一刻,她調過頭,又快步折了回來。 她停到易臻面前,神色懶散,口氣透著一股不耐煩:“給你五分鐘,全部說清楚?!?/br> 這女人……易臻啞然失笑,大石塊落地,幾乎呵笑出聲。 他快被她陰晴不定的態度玩出心肌梗塞。 他早應該猜到,她是當頭一棒,也是小仙女的魔法杖,弄這些把戲,她最在行。他剛才就應該把她好好干一頓,看她以后還敢不敢跟他來這個? 心里再忿忿難平,易臻還是挑起唇角,整理出正式而平和的態度,回她:“好,五分鐘就五分鐘?!?/br> ** 夏琋倒了兩杯冷開水,如她所想,和易臻對面而坐,來一次真正的談判。 夏琋問:“從哪開始?” 易臻:“你來問吧,你想知道的,我一五一十回答?!?/br> 夏琋花了十幾秒鐘理清思緒:“先是陸清漪,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談了多久?” “大二認識,相處九年?!?/br> “你追她的?” “算是?!?/br> “你以前很喜歡她么?!?/br> “你以前不喜歡你前男友嗎?” “……不準反問我,現在無條件回答所有問題的人是你?!?/br> “我對每一段感情都是用心的?!?/br> 夏琋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有點酸楚又有點甜意:“那你以前對陸清漪的喜歡,和現在對我的喜歡,哪個更深一點?!?/br> “不好比較?!?/br> “……為什么??” “我和陸清漪戀愛的時候,還沒認識你;可我現在跟你在一起,我對她的感情就是零?!?/br> “……我們已經分手了,現在不在一起,好嗎?”她還在強調這個。 “好?!?/br> “繼續,你什么時候和她分手的?” “四月二十三號?!?/br> “為什么她和我說沒給過你回應?你沒同意分手?!?/br> 這個問題,似乎折騰了易臻無數回,以至于一提起來他就會條件反射式的不勝其煩。 他拿出手機,蹙眉調了會,然后直接推到夏琋面前:“這是她那天發給我的分手郵件,你會回復這樣的內容么?!?/br> 夏琋仔細閱完,呃,不太好說,如果她ex給她發這樣明明自己出軌還特囂張地說——“并不是為了征得你同意”的訊息,她肯定也不會回應,因為顯得自己特傻比。 更別提易臻這樣自傲的人了。 當然,還有個可能,她會上門把那對jian夫yin婦撕一頓,砸爛他們的安樂窩。 “呵?!毕默N突然笑了。 “笑什么?!?/br> “笑你慘啊,被女人甩了兩次,真慘?!?/br> “是挺慘,還要被第二個像犯人一樣審問?!?/br> 易臻輕描淡寫、狀似開玩笑的話語,讓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些許。 “好了,五分鐘,快點!”夏琋催促著,瞬間按到手機主頁,她發現易臻的壁紙竟然還是他倆的情侶裝合影,不禁一愣,然后視若無睹地推了回來。 易臻問她:“這是分手了吧?” “勉強算,”夏琋嘴犟:“但你應該給點反應,起碼告訴她你看過?!?/br> “雖然沒有特意回復,但我確認回執了?!?/br> “……”所以陸清漪完全在欺騙她?把她耍得團團轉? “這個問題可以過了?” “嗯,”夏琋端起水杯,抿了口茶:“然后關于米婭?!?/br> 她問:“你和陸清漪,為什么要領養小孩?” 易臻:“她高二那年出了車禍,盆骨損傷導致zigong受傷嚴重,做了zigong全切手術?!?/br> “……”夏琋有些詫異,耳膜嗡了一下,雞皮疙瘩全體起立。她知道zigong對女人來說意味著什么:“你和她戀愛時不知道么?” “大四畢業前,她向我坦白這一情況,認為對不起我,打算和我分手?!?/br> “你就去和她領養小孩了?用行動證明你的不離不棄?” 易臻靜默少頃:“嗯?!?/br> “你爸媽同意?” “我已經幾年沒回家了?!?/br> “……你可真愛她啊?!毕默N有些吃味。 易臻并不想在她陰陽怪氣的情緒上浪費時間,直奔主題:“研一那會,我和陸清漪去了趟星恒福利院,認識了米婭?!?/br> “米婭現在很大了吧?!?/br> “17歲?!?/br> “為什么要選歲數這么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