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像一只被裝進了密封罐子的小蟲子,夏琋悶得很,只想找個缺口讓自己喘下氣,卻屢次撞壁。 思忖片刻,她看向陸清漪:“陸小姐,在你提出想分手的念頭后,易臻和你聯系了嗎?” 她故作平靜,只是神情已不如剛才那般慵懶愜意。 “沒有?!?/br> 夏琋莞爾:“可能我和你觀念并不一致,分手不是儀式,還需要雙方畫押簽字,在我看來,某一方提出分手念頭,另一方長時間不聯系就是一種默許,再去尋找下一任完全可以?!?/br> 陸清漪聞言一笑:“夏小姐,你談過戀愛嗎?捫心自問,如果你的前男友在冷戰情況下,一聲不吭就找到新女友再過來挑釁你,這樣的事情,你能接受么?” 她有條不紊:“這就是第三者思維和行徑吧,同為女人,我其實不太希望你誤入歧途,畢竟你還年輕。冒昧問一句,你和易臻是怎么在一起的呢?因為你并非他喜歡的那種類型?!?/br> “你就是他喜歡的類型了?”夏琋下意識反駁,一臉可笑。 “這點我不能保證,但他過去,在我身上的確花了一番心思?!彼髀冻鰸M滿的自信。 “陸女士,人的愛好是會改的。過去只能算經歷,夠不上作為資本?!?/br> “你們認識多久了?” “為什么要匯報給你?感情也是多變的,就算我們認識才一天,他愛我就是愛我了,就這么簡單?!?/br> “是么,他不可能一天愛上一個人。我和易臻相交近十年,他什么樣,我還是比較清楚的。我們分隔太久也太遠,男人有些蠢蠢欲動的歪心思很正常,如果你們因為上床在一起,我能夠體諒,我在海外,經常見到這種事,見怪不怪。但不至于動真格真感情,一時新鮮刺激,不是長久之計?!?/br> “還體諒,你是圣母啊?!?/br> “只是不想放棄一個一起走過漫長歲月的男人罷了,在盡可能挽回過去的感情,”陸清漪有些感傷:“夏小姐,你很漂亮,可能從小就比常人承受了更多的誘惑。茨威格曾寫過一部傳記,評價了奧地利一位公主……” “不要和我掉書袋,行嗎?” “我想,傾聽,是最起碼的尊重?!?/br> 夏琋吸氣:“好,好,大文豪,你說?!?/br> “那位公主名叫瑪麗,十四歲就成為法國的王太子妃,十八歲成了王后,丈夫很寵她,任由她大興土木,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她的親哥聽聞了這件事,專程去法國勸她,勸她每天讀一小時書?!?/br> “呵,”夏琋譏笑:“博士后小姐,你是在嘲諷我沒文化嗎?” “不,你聽我講完,瑪麗那時回答哥哥,我不喜歡讀書,我享受生活。二十年后,瑪麗被送上了斷頭臺。作者是這樣評價她的:她那時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在暗中早已標好了價格?!?/br> “所以呢?” “我在勸你,你現在的青春貌美當然是資本,但你心安理得獲取饋贈的時候,也要想到,你最終也必將付出什么,包括男人的感情。你理所當然地認為,易臻應該喜歡你,遠離我。但這個世界、乃至人生,都是守恒的,希望你能明白?!?/br> ** 與陸清漪分道揚鑣后,夏琋提著包,不太想馬上回家,在街頭流連了很久。 日頭暴曬,她找了家星爸爸納涼,順便靜心思考判斷一下陸清漪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陡然間,她也意識到一個很可怕的現狀,就是除了對易臻的身體和生殖器了如指掌,她似乎對他一無所知。 比起愛侶,他們確實更像固定床伴。 而且她和他才認識三個多月,在一起還不到兩個月。 半晌,毫無頭緒,夏琋撥通了俞悅的電話,一五一十和她講了這件事。 她心亂如麻,說得極快,一氣呵成,而后加上自己的觀點:“你不覺得有些生氣不解嗎?聽他前女友說話,一股傳銷組織洗腦的味兒,搞得我真有種被小三的感覺,易臻是那種人?一對男女長期不聯系,不就是默認分手了嗎?現在來跟我訴苦是幾個意思?還裝什么大度正室,莫名其妙?!?/br> “你等會,我理理?!庇釔偸疽馑O履切┼┼┎恍?。 幾十秒后,俞悅弄清前后因果,問她:“也就是說,這個前女友給易臻發消息,被你截胡了,然后你瞞著他去見她?” “你他媽怎么還在糾結開頭???” “夏琋,你真的很奇怪?!庇釔偟穆曇艉鋈焕淞讼氯?。 “怎么?” “你為什么要去見她?” “很怪嗎,我不去見她,難道讓易臻去見她?” 好友愈發譏嘲:“你不覺得諷刺嗎?” “怎么就諷刺了?” “才過去不到兩個月,你就忘了么,網絡上全是你負面消息數以萬計的人罵你的時候,易臻第一時間無條件相信你,幫你,你現在這樣是干嘛啊,難道不諷刺嗎,”俞悅無奈呵氣:“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外國前女友,值得大動干戈?這種人難道不應該無視嗎?你后面的內容,你們怎么見面的,聊了什么,是真是假,我聽都不想聽,你居然還能跟她逼逼那么久,她把結婚證甩你臉上來了啊,至于搞得自己都搖擺不定?你別告訴我,你現在還在為自己的小聰明自鳴得意,不過看結果,你并不得意?!?/br>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夏琋一時語塞,竟吐不出一個字。 許久,她輕輕回道:“那我應該相信自己,相信易臻,對嗎?” “對啊,還要我教??!”俞悅的語氣,都快沖出耳麥給她迎頭一拳。 ** 心情稍定,夏琋愉快地在旁邊商場逛了一下午,還給自己怒刷了一只愛馬仕的新包。 路過fendi的時候,她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位陸老婊,她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不是一般的角色。 罷了。 俞悅說的才對。 易臻就是她男人,也只能是她男人。 傍晚,夏琋回到502,易臻已經下班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概如常。 夏琋換好拖鞋,故意太空步滑到他身邊,兩手一伸,就嬌滴滴摟住他,匯報今日行程:“老驢,我今天在外面浪了一天,還買了一只新包?!?/br> 她把那只大象灰的birkin亮出來,嘚瑟:“包治百病,好看嗎?配我嗎?” 易臻抬眼,如往常一般,淡然評價:“還行?!?/br> “切,敷衍?!毕默N仰靠回沙發,把愛馬仕包像小孩一般抱在懷里,用腮幫子親昵地蹭來蹭去:“好喜歡,就是好喜歡?!?/br> 易臻沒搭理她,專心看熒幕。 他明明和以往一樣,每天都是這個態度,可夏琋就是沒緣由地感覺到異樣。 電視里,在播放勇士和湖人的賽事,球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響,連續不斷,被客廳的環繞音響擴大,吵人至極。 好像蹭在她心口上,夏琋有點煩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么。 她把新包擱置一旁,拿出自己手機,開軟件,調歌聽。 翻了一圈,她故意選了一首陳奕迅的《十年》,開始播放。 eason的嗓音緩緩流出,跟著哼上兩句,夏琋瞄了眼易臻,見后者面無波瀾,她又把手機音量加大了三格。 易臻終于有了反應,他瞥夏琋:“聽歌聲音小點?!?/br> “哦?!毕默N應下,又上調了兩格。 易臻睫毛顫了顫,有些無言。 夏琋湊過去:“老驢,你聽這首歌的時候是不是很有感悟?” “什么感悟?” “會不會想起什么你ex什么的呀,”夏琋笑瞇瞇,故作隨口一提:“你不是說你們談了九年嘛?!?/br> 易臻看她:“我說過,我不太喜歡這種討論?!?/br> “隨便問一下而已,你至于這么激動嗎?”夏琋斜眼,不屑地靠回原處:“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情未了?!?/br> “隨便問一下,”易臻笑了下,也是這個笑過后,他突然端然冷森,周身是山雨欲來的氣息:“你真是隨便問一下?” “怎么了?”夏琋挺直身體,擺出對峙的姿態:“不能問嗎?” “你都當面問過她了,還有必要來問我?” 夏琋頓默兩秒:“你知道了?” 易臻沒回話。 夏琋鼻息開始急促:“哈,我真是奇了,你那個前女友到底是三十一歲還是十三歲,背后打小報告比小學生還快,”她理直氣壯:“就算我真去見她又怎么樣?我不去找她,難道放你去找她?” 易臻松了松領口,這個動作充分顯示了他的煩躁:”你怎么知道我會去找她?” “誰知道呢,”夏琋一臉無謂和無畏:“就是不知道,才要親自披甲上陣啊?!?/br> “你不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么?!?/br> “怎么就多此一舉了?”夏琋指了指自己還在放歌的手機:“十年了,易臻,聽見沒有,十年?!?/br> 易臻直接起身,拿起她手機,關了音樂,隨后丟在沙發上:“以后少放這種歌激我,很無聊?!?/br> 夏琋仰頭看他,蹙眉困惑:“無聊不也成功被激了嗎,你對我這么火大干嘛哦——真不在乎那女人了,會這么急躁嗎?” “我不是因為她火大?!币渍樽咧烈贿?,背對夏琋,順手把電視也關了。 整個客廳,一瞬間變得如監獄墳墓般死寂。 “不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我嗎?別什么矛頭都往我頭上指好嗎?”夏琋依然坐在沙發上,端著姿態,背脊在發冷。 易臻回頭看她:“你今天做的事很對嗎?” “不對,那又怎樣?”夏琋輕挑嘴角:“你什么都做得對,一點錯都沒有?” 易臻胸腔在起伏:“夏琋,我問你,你信過我嗎?” “我信你啊,”夏琋真誠地在笑:“我怎么能不信任一個前女友提出分手不給回應沒幾天就因為心情不好強上了對門鄰居都不曉得戴套的男人呢,我當然無條件信他啊?!?/br> 呵,易臻低笑了一聲,像自嘲,又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可理喻。 “怎么不說話了?!毕默N望著他,眸色暗沉。 易臻坐回一邊沙發,離夏琋很遠:“沒什么好說的?!?/br> “因為是真相所以心慌了,都不知道怎么狡辯了是嗎?”夏琋不依不撓,仍舊死咬著他不放。 回來之前,她明明已經考慮清楚,要好好相信他。 可現在,她完全失控,還不愿停止。 見易臻不置一詞,夏琋又悠悠然開了口:“又要安靜了呀?易臻,我們今天敞開來說好了,其實我沒有很多男人,我只有過一個前男友,以前我們很恩愛,后來你知道怎么樣了嗎?他和他前女友復合結婚了,還給我發了請帖?!?/br> “我是他?”易臻回問。 “男人都有共通性,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擔心嗎?”夏琋的眼眶在發脹:“你問我信不信你,那我還想問問你呢,你給過我安全感嗎?你說過一次喜歡我愛我嗎?你他媽就知道跟我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