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怎么能這樣! 她就那么無足輕重嗎? 夏琋想確認下易臻到底有沒有把她刪除,思索許久,最終還是選了個很普遍的方法,群發。 “我在清人,你也試試吧。復制我發的消息,找到微信里的設置,通用,群發助手,全選,粘貼復制的信息發送就行,誰發送失敗,誰不再是你好友,一目了然,你再扔掉那些尸體就ok啦[可愛]” 夏琋一個字一個字輸入,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在意。 內容早已編輯好,可她始終按不下發送鍵。這樣的她,簡直low穿地心。 算了。 刪或不刪,又與她何干? 正要滅掉手機屏幕,上面突然彈出一條本地新聞推送。 「寧市某流浪動物安置機構遭人為縱火,多只流浪貓被燒死」 天吶! 夏琋從床上坐起來,渾身像被丟進了冰箱一樣。 第16章 盡管在心里不斷祈禱著“不是guardian不是guardian是別的是別的”,但點開新聞的那一剎那,夏琋還是怵目驚心。 仿佛被人重重踹了一腳,正中腦門。 ……就是那。 根本不敢再點開大圖細看,夏琋連滾帶爬下床,撈上開衫,沒化妝就奔出樓道。 夜色深深,她一路狂飆到guardian,本是該好好看路的時段,她卻把油門踩得比以往都猛。 動物之家地處郊區,附近居民并不多,但小范圍的失火還是引來了一些村民的圍觀。 天空還殘余著一些灰色濃煙,夏琋把車剎在貓區附近,往里走兩步,就瞧見了一輛紅色的消防車。 事發地點的火已經被撲滅,穿著熒光服的消防員和幾個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把物品和籠子吃勁地往外搬運,轉移到安全地帶。 這個地方,白天還風和日暄,此刻已是烏煙瘴氣、面目全非。 夏琋想拉住一個人問話,等真正攔下時卻發現自己半個字都講不出來。 心臟仿佛梗在了喉嚨口,將她堵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啞巴。 緊接著,她看見了救命稻草,吳瑩聰,她小小的,就像個小女孩,也在搬東西的隊伍里。 她的臉上身上有許多黑灰,可能是自己無意抹上去的。若是平??吹?,夏琋定會捧腹大笑,可今天不一樣,她只覺得好難過,想哭。 夏琋小跑過去,揪住她袖子,沒吭聲。 吳瑩聰看見她,還稍微愣了下,畢竟第一次見到這樣不修邊幅的夏琋,她問:“你怎么過來了?” 她的聲音里也落滿了倦怠的灰,黯而無力。 夏琋的鼻子一瞬間酸了個透:“我看到新聞了,我馬上就過來了,你沒事吧?!?/br> “沒事,”吳瑩聰搖頭,又重復了一遍:“火已經滅掉了,沒事了?!?/br> 她眼眶泛紅,不知是熏的,還是在強忍淚水。 怎么會失火呢?不是有警報系統嗎?哪些貓出事了?到底是誰放的火?那個肇事者呢?現在在哪? …… 夏琋心里有一萬個疑問,但她清楚當前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只是松開了吳瑩聰的臂膀,問:“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沒什么了,東西也搬得差不多了?!眳乾撀斖蟹€臂彎里的紙箱子,往空處走。 夏琋拉好開衫,主動跑去房子里,想找機會搭把手。 一進門,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敢再動,貓咪休息間的左面邊角,焦黑了很大一片。 小貓們平常用來玩鬧的羽毛和小球,此刻散亂在各處,浸著漆黑的臟水。 夏琋都能想象出火舌吞噬時的畫面,它們的驚慌恐懼,四處逃竄,痛苦翻滾,竭力求生。 本該是塊安樂土的地方,現在一點都生氣都沒有了。 夏琋使勁揉著熱乎乎的左眼,正打算跟著消防員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地方。 突地,她想到一件事,又回身狂奔出去。 夜風把她的頭發吹得像潑墨一樣,她再次找到在一邊喝水休息的吳瑩聰。 “我那些小奶貓呢?!彼龁?。 吳瑩聰詫然抬眼望她,繼而擰起了礦泉水瓶,欲言又止。 夏琋毛骨悚然,猜到大概:“是不是都已經死了?” 吳瑩聰搓額頭,深知自己瞞不過她:“你自己去后面看看吧,不幸喪生的十只貓都在那,”她頓了頓:“……有他們?!?/br> ** 易臻從海市趕回寧市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五點。 他徹夜未眠,風塵仆仆,甚至還沒來得及向活動相關人員請假。 天蒙蒙灰,園區里已經有鳥雀的啁啾。 超乎尋常的平靜,他給吳瑩聰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 吳瑩聰在貓區呆坐了一宿,一丁點睡意都沒有。一見易臻,她拼盡老命憋回去的情緒,一下子就開了閘口。 到底是個小姑娘,平常再鐵面無私,遭遇變故時仍然會不堪重負。 “易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地重復著這三個字,淚水也不停流。 “不是你的錯,”易臻遞過去一包紙巾,眉心緊蹙往里走,他在案發地點環視了一圈,問:“那個人呢?” “還在派出所,喻小實秦遠他們幾個都跟去了?!?/br> “監控燒毀了嗎?” “沒有,影像都保留下來了?!?/br> “怎么作案的?” “我還沒來得及看,秦遠給我發微信說是先點著奶貓的窩,正上方剛好有個空調,炸了一下,火勢才大起來的,小貓和幾只老貓沒跑得掉,老陳聽到警報再跑過去的時候,已經燒得挺厲害的了。今天正好輪到他夜巡,都在這兩個多月了,真想不出是這種人,是我看走眼了?!?/br> 易臻停在那塊焦黑的墻邊,長久地凝視著:“我知道了?!?/br> 能聯想到,剛剛滿月、行動不便的幼兒們,特意被安置在鋪著柔軟褥子的藤編貓窩里,他們一定從未想過,這樣溫暖的地方卻成了變態發泄罪惡的火引子。 有些邪念,一旦被引燃,就再無回頭路。踩著無辜葬送者的人,今后只配下地獄。 易臻深吸一口氣,遏制住一涌而上的怒意,回頭道:“我去趟派出所,這邊你再辛苦下,看著點?!?/br> “好,”吳瑩聰點頭,跟著易臻出門。到門邊時,她叫住面前的男人:“易老師?!?/br> “怎么了?” 吳瑩聰扭頭往后面瞄:“夏小姐也在這,夜里就過來了?!?/br> 易臻問:“她怎么知道的?” “新聞吧,記者來得比消防隊還快?!?/br> “讓她回去?!币渍樘染妥?。 吳瑩聰為難道:“她不肯走,蹲在尸體前面哭到現在,蹲累了就坐下,過了會接著哭,我們去勸了幾回都不管用,也不準我們收走?!?/br> 易臻無言。 “要不你去看一下吧,我看著挺難受的?!?/br> 沉寂幾秒,易臻答:“行,我去看看,她在哪?” “就在后面?!?/br> 易臻還沒繞過后墻,就聽到了夏琋的哭聲,還不是隱約的小啜泣,是那種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的嚎啕大哭。 再前行兩步,能看得到那兒的確蹲著個人。 夏琋趴著膝蓋蹲在那,面前是已經被白布覆好的貓咪們。她縮成小小的一團,微弱的天光落在她身上。 “嗚嗚嗚……含辛茹苦喂了一個月,連個全尸都不留給我……嗚嗚……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啊……”夏琋講話一嗝一嗝的,嗓門也幾近嘶啞。 她身上只有睡衣,發絲凌亂地黏在臉頰,眼睛下面的皮膚都被淚水漬得通紅,可她還是在哭,在埋怨,在嘟囔,固執得不肯離開。 易臻沒有再往前走,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沖擊阻礙了他的步伐。 它很柔軟,猝不及防。 回憶起來,他對夏琋的全部印象還停留在幾十天之前那個、在他辦公室門口揪著貓滿臉嫌棄大呼小叫的女人,可眼下這個痛哭流涕狼狽不堪的姑娘,也是她。 駐足須臾,易臻走過去,停在她身邊。 察覺到有生人接近,夏琋不由仰起腦袋,好多天沒碰上的人,奇跡般出現在眼前,迥然間,她不知該做什么好。 喉嚨有點發澀,夏琋想啟唇說話。 對方已經快她一步開了口:“你回去吧?!?/br> 他的語調波瀾不驚,冷靜得仿若置身事外。 她都這么悲催了,他怎么對她還是這么冷淡? 才稍微平息一點的夏琋立馬扁嘴,又扯起了嗓子大哭,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兒。 “還要哭多久?”易臻問。 夏琋蹲在他腿邊,悶悶答:“不知道……你都不給我紙巾……” “都給吳瑩聰了?!?/br> 都給吳瑩聰了…… 好過分啊,他連一張紙都不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