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人們有一大半神色一松。 豈料,太子閑閑加一句:“只是,我很熟悉韓統領的字跡,這三封信,若是有人模仿,那未免模仿的太相似了?!?/br> “是么?”師庭逸神色松散,意態懶散地斜倚著座椅靠背,笑笑地瞥了韓越霖一眼,“不管這信件是真是假,你這字寫得不錯是不爭的事實,竟很有名家風范?!?/br> 韓越霖忍住了橫他一眼的沖動,語氣淡漠:“殿下謬贊了?!?/br> 炤寧因此微微一笑。她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不需要??戳颂右谎?,心說這人倒是長了點兒出息,終于不再只盯著她一個女子算計了——這次他要是能如愿的話,她和韓越霖便會因此陷入絕境,師庭逸被他們連累之后的處境可想而知。 并且,便是此事不成,在很多人看來,此事都是太子無意間撞上了而已。佟煜、佟燁現在根本不與東宮來往了,他們要指證誰,與太子無關。 為著太子之前的話,炤寧道:“說起來,模仿別人的字跡、字畫對于有些天賦異稟之人來說,是輕而易舉。我到現在還存著一些字帖、畫作,皆是太子殿下有閑情的時候,模仿我與燕王殿下的筆跡、畫作。太子殿下應該還記得這些趣事吧?” 她這番話當然是半真半假。太子模仿她的字與畫足可亂真是實情,至于能否模仿師庭逸的字跡,她無從得知。只是,說起這檔子事,必須要扯上師庭逸,她不能讓自己與他陷入流言蜚語之中——太子是她的大伯,模仿她的字畫足可以假亂真,別人會怎么想? 只能這樣說。她從小時候到現在,在京城人眼里都是與太子、師庭逸相熟,太子把她當半個meimei。 師庭逸聽了,嘴角一抽。他介意這件事,特別介意,把他拉出來混淆視聽也是一樣。偏生那個小東西想一出是一出,不管他聽了高不高興。 太子只有瞬間的神色僵滯,隨即笑道:“那又不同。自幼父皇便讓我勤去江府,向令尊請教治國安邦之道,后來又常與你和庭逸一起探討琴棋書畫等等,對你們兩個寫字、作畫的手法過于熟稔,模仿起來便很容易?!?/br> 他亦是只能這樣說。雖然迷戀炤寧對她又愛又恨是兩世都不可更改的事實,但是在人前,話里話外都要帶上師庭逸,不然的話,容易想偏,一旦被想偏,事情就會變成大伯覬覦弟妹的丑事,他便是死后八百年,都會被人當成笑話來講。 面上雖然平靜,心里對炤寧卻是痛恨的——她料定他只能這樣說,所以才將那件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讓他違心地承認再解釋。 可恨! 如此一來,今日這種招數,日后是絕對不能用到她和師庭逸身上了——因為太多人知道,他可以代替他們寫信、作畫。 “也不盡然?!睘輰幮Φ?,“韓統領人緣兒不大好,誰都知道。他被人記恨在正常不過,想報復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收買個擅長此道的人長期模仿他的自己再尋機栽贓污蔑,也不是稀奇事。當然,我人緣兒也沒好到哪兒去,牽涉其中也屬正常?!鳖D了頓,又道,“況且,這檔子事,就得看天賦。例如燕王殿下、韓統領,對誰的手法再熟稔,你讓他們模仿別人,他們也是做不到。我亦如此,不知要如何改變力道的輕重、改變作畫的習慣,才能模仿別人。正如我也曾臨摹過別人的畫作,可是連父皇都說,經我臨摹的畫作,只一眼便能看出來——這不就是天生沒有那個天賦么?” 太子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她又在一臉無辜的撒謊。以她那絕佳的記憶,只要看過誰的字,便能一世留在腦海。她就算是用作畫的手法模仿誰的字,也足以亂真,甚至比原主寫得更好。 可是叫人氣悶的是,她末尾說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發生過的——她小時候曾經模仿過幾幅畫,父皇湊巧看到過,一看手法就知道是她的,便笑著說了。其實哪里是那么回事?她是瞧著臨摹的畫作有不足之處,便由著興致改了意境——這是通過不同的用色、下筆的力道決定的事情。 但是,再清楚原委又能怎樣?他能駁斥么?不能。帝王說過的話,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質疑。 考慮到這些,太子只能回以似是而非的一笑,“我倒是沒琢磨過這些?!?/br> 炤寧不再言語,端茶啜了一口。就算是再占理,也不宜說得太多,要掌握著分寸,別人明白了就算了,再多說便是咄咄逼人了,反倒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況且,接下來的重頭戲,是師庭逸那邊的人出手反擊,不關她的事。 蕭錯放下閑閑把玩的酒杯,道:“我一介武夫,沒閑情看這種戲。與此事相關的李復,我在辦差期間恰好遇見?!彼聪蛱?,“僅憑佟煜一面之詞,委實可笑,辨別字跡又需耗費一段時間,如此一來,倒不如將李復帶來,聽他是如何說法?!?/br> 太子還算鎮定,佟煜卻是面色一變。 “我贊成?!睅熗ヒ莸?。 晉王立時道:“我也贊成!” 楚王只猶豫了片刻就道:“是該如此?!庇謫柺掑e,“人在何處?” “在微臣府中?!笔掑e算了算時間,“兩刻鐘之后便能帶來?!?/br> 晉王立時道:“如此最好,快將人帶來說清楚此事?!闭f完才看向太子,“太子怎么看?” 太子還能說什么,只得頷首表示贊同。 李復到來之前,有歌姬舞姬到廳內歌之舞之。這本就是楚王妃一早安排好的,卻沒想到,那些女子要在凝重壓抑的氛圍中獻藝,用途不過是不讓眾人等待間隙過于無聊。 炤寧可不管別的,埋頭享用著面前的糖醋荷藕、麻辣大蝦。她早就餓了。 這是楚王妃特地安排的,打聽到燕王妃嗜辣、喜吃藕,便吩咐傳菜的人特地在她面前擺了這兩道菜。 這會兒,楚王妃瞧著炤寧貓兒一般舉止優雅又透著滿足地用飯,片刻之后,由衷地笑了。不怪燕王除了這女子誰都不要,單是每日瞧著她吃飯的樣子,便是莫大的享受。隨后又是奇怪,喜歡吃又能吃,怎么就不見她胖呢?莫非這是天生的? 楚王妃不由懊惱。老天爺真是偏心,憑什么把好處都給了江炤寧一人?她不自主地掐了掐腰間的rou,嘆了口氣。生孩子長出來的這些rou,不知還要餓多少日才能去掉,偏生江炤寧吃飯的樣子惹得她食指大動,要忍下動筷的沖動,著實不易。 身形瘦回去之前,再不能與江炤寧同桌用飯,那是遭罪——這是楚王妃今日最重要的心得。 將到不到兩刻鐘的時候,李復被帶到了花廳。 太子沉默下去。 師庭逸與韓越霖談笑風生、連連舉杯飲酒。 楚王正挨桌敬酒。 他們愛答不理,可是晉王對這件事很有些興趣。他先問佟煜:“此人可是你曾提及的李復?” 佟煜反復打量之后才道:“正是?!?/br> 晉王將方才原委復述一遍,末了,語聲略略拔高:“你的證詞就在案上。你倒是與我說說,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人已到了京城,那個有機關的信匣子可曾帶來?” 絕大多數人都沒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李復滿臉茫然,“證詞?小人沒寫過什么證詞啊。況且,小人從未順手牽羊竊取過他人財物。那場火,小人知情,但是在當夜,小人并不當值,如?;丶倚?,哪里有機會做那等順手牽羊的事?” “你!”佟煜臉色蒼白,眼中似要冒火,可還是壓下了火氣,道,“別的可以作假,你的證詞難道也是假的么?不管你被何人威脅,都有太子殿下為你做主?!?/br> 李復卻是苦笑,“你我年少時相識,但也有不少年頭未曾通信,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稀奇?!彼鹞逯蛤榭s變形的右手,“我這只手,幾年前就廢了,別說寫字,連筷子都拿不穩。你要是不相信,請太醫一驗便知?!?/br> “……”佟煜身形晃了晃,險些踉蹌后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