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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大老爺的心情很差。

    安國公下衙之后來到江府，說有要緊事要商量。

    郎舅二人邊吃邊談。

    安國公期期艾艾地道：“自從與燕王結親，江家聲勢更盛，這自然是好事?？墒?，燕王妃的身子骨不好，這是誰都知道的?！?/br>
    大老爺一聽這話不對，閑閑地岔開去，“云起的婚事可定下了？”

    “沒有?！卑矅嘈?，“到這會兒我才知道，原來男子的姻緣也有高不成低不就的時候。唉，也怪我無能，空有個爵位，官職太低，手無實權，十來年也不曾往上升過?！?/br>
    大老爺不無敷衍地寬慰道：“誰都是一年一年熬資歷，只是有些人運氣好一些，有些就只能循常例按部就班。別急?！?/br>
    “又如何能不急呢？”安國公直嘆氣，“這樣一想，還是從武好，只要趕上了好時機，三幾年便能揚名立萬，一生不愁?！?/br>
    大老爺聽得心里有了火氣，“哪一個戰功赫赫的將領，都曾在鬼門關前徘徊多少次?？磩e人得到的權勢之余，也要想想換了你行不行。你別跟我說這個，便是只為著我二弟，我也不愛聽這種糊涂話?！?/br>
    “是是是，我這不是閑來做做白日夢么？”安國公賠著笑，繼續道，“我這一陣子也是心煩不已，說話難免亂了方寸。先是云起的事，之后便是明菲的事——自從燕王妃風光大嫁，她一直郁郁寡歡，一日日消瘦下去，看著實在是叫人心疼?！?/br>
    大老爺見這糊涂東西不識相，反倒笑了，“有話不妨直說，你我二人何需繞彎子?！?/br>
    安國公眼里閃過喜悅的光。

    大老爺心里愈發不屑。難怪妻子最近總是抱怨娘家不知深淺——有這么個當家做主的東西，方家能好才怪。

    “我是想著，方家開罪燕王妃的，只是云起那個混小子，明菲見到燕王妃，自來是畢恭畢敬?！卑矅煨斓莱鱿敕?，“明菲對燕王一片癡心，并非虛言，說到底，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名將英雄呢？更何況是那般出色的人物。依你看，讓明菲到燕王府，幫著燕王妃服侍王爺如何？她性子有多溫順，你不是不知道，斷不會鬧出爭寵的事情?！?/br>
    “這種事，我怎么好置喙?！贝罄蠣敳粶夭换鸬氐?，“我虧欠那個侄女，在她面前總要憑空矮半截，這種話，我也絕沒有跟她提及的道理。話說回來，燕王殿下這些年只認準了炤寧，別人根本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堂堂國公府千金，嫁個門當戶對的公子豈非更好，何苦想著去燕王府受冷落？”

    “可是……”安國公急切起來，“她只是要個名分罷了。再說了，外人興許看不出，可我這一段已經看出來了，太子與燕王殿下勢必走至水火不容的地步，到最終……你江家與燕王絕無可能撇清關系，方家便是因著你們，也只能站到燕王這邊。說得無情些，不過是燕王府里添雙筷子多養活一個弱女子，有什么難辦的？”

    大老爺懶得跟他廢話了，笑呵呵喝盡一杯酒，道：“我這身份尷尬，根本幫不了你，你說再多也是白費唇舌。這樣吧，你去跟我內人說說這件事。兄妹之間好說話，看看她是什么看法。正好，我等會兒要出門，回房幫你知會她一聲，你等會兒過去就行?！?/br>
    “好好好！”安國公完全是正中下懷的樣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大老爺走出書房才冷了臉，消化了一會兒火氣才回到正房，跟大夫人說了剛才的事，末了看著妻子苦笑，“我自覺那些話已經不能更明白了，他還是執迷不悟。我這心里實在是生氣，沒了耐心，還是由你跟他掰開了揉碎了講講道理吧?！?/br>
    大夫人笑著點頭，“我明白了，會盡力全解他收起這種心思?！?/br>
    “辛苦你了?！贝罄蠣斉呐乃氖?，起身道，“我得避出去，找三弟說說話，你跟他說我出門了便可?！?/br>
    “我知道?！贝蠓蛉怂头蚓鲩T之后，到了宴息室落座，靜心思忖。她猜得出，便是大老爺不讓她出面，兄長也會來找她。有些話，也該說到明面上了。是以，見到安國公的時候，她神色反倒格外平靜，吩咐丫鬟退下。

    安國公落座之后，一改與大老爺委婉的態度，開門見山地說了女兒的事，末了道：“你也是過來人，知曉心愿難償的滋味。當初苦了你，我這些年都心存愧疚，眼下輪到了自己的女兒，不想重蹈覆轍?！?/br>
    大夫人緩緩抿出一個笑容，“當初我是要下嫁，你不準；眼下明菲這是好高騖遠還是不知輕重，你分清楚沒有。況且，我一直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你們的主意，還是明菲的心意。前兩日我見過明菲，并沒見她有愁苦之色。大哥，你不能為了前程就犧牲一個無辜的孩子?！?/br>
    安國公語氣篤定：“明菲從來不曾反對過此事?！?/br>
    “她根本就云里霧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贝蠓蛉诵σ廪D冷，“在你說出傷人的話之前，先聽我說說心里話吧?！?/br>
    安國公按耐住煩躁點一點頭，“你說?！?/br>
    大夫人娓娓訴諸心聲：“我日子過得怎樣，也只是個繼室，原配留下的子嗣才是頂門立戶之人。遇到需要江家相助的事，我便是有心，也無力幫你。再者，我當年那件事，你最好別當做要挾我的把柄，炤寧都不曾這么做，你有何資格？毀了我，你更落不到好處，是不是這個理？我們還是免去那些叫人尷尬的枝節為好。

    “你要是聽我一句勸，日后再不要提明菲的事，不聽便罷了。說句不好聽的，明菲便是對燕王傾慕得要死要活，落到炤寧手里，她能有個好？

    “有一句話你沒說錯，我是過來人，所以可以斷定，燕王絕不會給他的妻子平添不快，你就算是能求著皇帝下旨，他也會抗旨不從。

    “再有就是，我實在是不明白，你是做父親的人，怎么一再用明菲說事？惦記哪個男子不丟人，可也不長臉吧？燕王如今可是有夫之婦，她注定不能如愿，你是不是想讓她日后沒臉見人？”

    她對兄嫂的情分，這些年是越來越淡了，對那個無辜的侄女卻存著真切的憐惜。女孩子喜不喜歡一個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明菲雖然早已及笄，卻單純懵懂得可憐，凡事都由著雙親做主，她自己怕是都還沒開竅，哪里就會喜歡誰了？但也因此，她竟是一副聽從長輩做主的心思，說過嫁誰還不是一樣的話。

    大夫人這一番話，把安國公準備好的滿腹言辭都堵了回去。

    安國公身形僵硬，眼神呆愣地看著meimei，良久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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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庭逸回到寢室的時候，見炤寧居然還沒睡，不由意外，“不是早就乏了？”

    “看這本書看的來了精神?！睘輰帗P了揚手里的詩詞集，“里面不乏相濡以沫之類的字眼，我就想，這種話的解釋其實很空泛，一點兒煙火氣都不沾，動輒便是攜手一生這類——攜手之后的日子該怎么過？都沒人提過?！?/br>
    師庭逸笑著寬衣歇下，把書放到一旁，又將她摟到懷里，“這有什么好琢磨的。站著相親，躺著相愛——相濡以沫的日子，這么過就行?！?/br>
    炤寧一下子笑起來，“真難為你想得出?！?/br>
    “難道不是這么回事？”師庭逸笑著翻個身，將她安置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這可是你答應我的?！?/br>
    “嗯……”炤寧扁了扁嘴，苦著臉瞧著他。她想她昨晚一定是腦筋銹住了，不然怎么會答應他今日要好好兒犒勞他的？

    “食言也行，我來?！睅熗ヒ菸侵拇浇?，“我也省得四處尋找畫像送給你。一報還一報?！?/br>
    “你無賴也要有個度吧？哪有這樣的？”炤寧半坐起來，沒好氣地擰著他的臉。

    他將她攬回懷里，“傻瓜，不冷么？”又語帶笑意地哄她，“意思意思就行，我多好說話呢?！?/br>
    “這可是你說的?！睘輰庮B劣地笑起來，剝開他衣襟，張嘴就咬了他一口。

    “小混賬！”他又氣又笑。

    到末了，他無意間低頭一瞥，見到不少她淘氣作惡留下的痕。

    他一點兒都不生氣，想到那一時疼一時癢的感覺，身體又熱了起來，再一次將那溫香軟玉攬到懷里，百般疼愛了一番。

    第二日，炤寧掙扎著起身的時候，不免暗自嘆息：成婚之前是睡不著，成婚之后是睡不夠，幾時才能習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