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換在前一陣的脾氣,太子定會命人將她當即扣下。但是,經過這段日子,他慢慢恢復了以前沉穩內斂的做派。太多的事,不是生氣暴躁就能解決問題的。 太子妃要怎樣,便隨她去。橫豎只是個他想利用而不成的人,不需在意。 他獨自靜坐許久,出門時,夜色深濃。湛藍天幕上,群星閃爍,上弦月煥發出清冷沉郁的光輝。 ** 確定房里再不會有人來,炤寧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喜娘打發走,喚來紅蘺白薇,除下身上沉重的鳳冠霞帔,洗去臉上的脂粉,蹙著眉咕噥:“太累了?!?/br> 紅蘺笑道:“一輩子只這一次,您就別抱怨了?!?/br> 白薇也抿嘴笑著,取來新做的大紅色衫裙。 炤寧又是蹙眉,“我不能先歇下么?還要穿戴起來?” 兩個人無奈地看著她。哪有扔下新郎官不管自己先倒頭大睡的新娘? 炤寧嘆氣,“好吧?!?/br> 穿戴齊整之后,她坐回到千工床上,問起吉祥:“你們去看過它沒有?” 今日一早,為著添一份喜氣,紅蘺給吉祥在頸間戴了一朵綢緞做的小紅花,惹得炤寧笑了一陣子,吉祥則郁悶了一陣子——它不習慣脖子上有累贅的物件兒,總想咬下來,偏生不能如愿,氣得它哼哼唧唧半晌才認了。 之后,常洛專程來接它,省得它因為終日的喧鬧鬧脾氣。 紅蘺笑答:“在紅葉林那邊睡大覺呢。常洛今日的差事就是哄著吉祥,您只管放心。吉祥跟他挺親的?!?/br> 那就好。炤寧放下心來,展目環顧室內。 她所在的是作為寢室的東梢間,南窗是雪白的窗紗,貼著大紅喜字,北窗則是玻璃窗,這會兒能透過窗戶看到后面的大紅燈籠、紅花綠樹。白日里,定是光線充足。 她比較關心的是吉祥的窩安置在了何處,剛想起身去別的房間轉轉,師庭逸回來了。 這才驚覺,天色已經很晚,到了曲終人散時。 師庭逸一進門,視線便在炤寧身上定格。 她已經換了輕便些的大紅衫裙,除掉了妝容,比之先前,少了幾分雍容、端莊,但依舊是艷光四射,雙眼顧盼生輝。 這會兒,她端坐在大紅背景下的床上,肌膚更顯白皙,眉宇更如點漆。她看著他的眼睛里,似有星光落入,盈著喜悅的光芒,還有似水的溫柔、少許的羞澀。 他的寶兒,從來是有著叫人心驚的美艷。這一日尤甚,幾乎叫他不愿有片刻錯轉視線。 炤寧眼里的他,今日毫無平日里的些許懶散隨意,身形愈顯高大挺拔,容顏愈發俊美無儔,進門那一刻的攝人氣勢,隨著他唇角延逸開來的笑容點點消散,讓她如沐春風。 此刻的男子,與她記憶中的少年郎的容顏身形疊合。 她由衷地彎唇一笑。 是他了。往后的歲月,每日與他相對相伴,相互照顧,讓彼此變得更好。 太久之前,便承諾彼此今日:他要娶她,她要嫁他。 一度離散,相隔萬水千山,可是到了今日,還是不負當初諾言,做了攜手的眷侶。 他們這樣的眷侶之間,沒有值不值得,不計辛不辛苦。 也許相識那一刻,便已注定一世癡纏,不問悲歡。 兩個一向聰明睿智甚至霸道跋扈的人,在這樣的日子,在這樣的良宵,竟都有些恍惚。 夢游一般地喝了合巹酒,夢游一般地吩咐室內的下人。 視線怎么都不肯從對方的容顏上錯轉。 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原來還可以這般詮釋——紅蘺喜滋滋地想著。 夫妻二人各自沐浴更衣的時候,炤寧才算是找回了一些神智,提醒紅蘺明早一定要不擇手段地叫醒她——要起個大早,去宮里謝恩請安,而她已經過慣了散漫的日子,偶爾會賴床睡懶覺。要是第一次請安就出岔子,那可太丟臉了。 紅蘺滿口應下,輕聲笑著逗她:“實在不行,我就備好一盆冷水?!?/br> “……”炤寧拿她沒轍。 師庭逸那邊很省事,根本不需要人服侍。在外征戰的日子,不忍心讓帳中軍兵為了自己多費心思力氣,早就習慣了親力親為地打理自己身邊瑣事。 這倒是讓紅蘺白薇刮目相看。養尊處優的皇子有這種好習慣,委實罕見。 炤寧回到寢室的時候,床已經鋪好了,先前散落在床上的花生、紅棗、栗子等寓意吉祥的干果已經收拾掉——先前她一頭霧水,還在擔心要是墊著那些東西入睡……那就干脆不用睡了。 這時候想起來,不由尷尬地拍拍頭,掀開大紅錦被,先行在外側歇下。 如她所料,春三月的夜,還是有些冷。 想到等會兒的事情,她緊張起來,覺得更冷,身形有些僵直。 師庭逸轉回來,放下床帳,看她還在盯著上方出神,俯身笑笑地瞧著她,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炤寧對上他視線,抿出個微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低頭吻上她眉心,“寶兒?!?/br> “嗯?!?/br> “胡思亂想什么呢?” “不告訴你?!痹S是因為他灼熱的氣息縈繞著她的緣故,她放松許多,語聲俏皮。 “那么,有沒有想我?”他一口一口地吮著她的唇,“多日都沒能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