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不是定了么?怎么還要回去說?”炤寧覺得他做事好似又沒了章法,顧前不顧后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失落——才剛來,就要走。 師庭逸解釋道:“父皇要我來問問,你三姐的親事是否板上釘釘——我們清楚,他卻是顧不上打聽這些,說要是還沒合適的人家,那他明日一并賜婚就是。再有,他也要做做表面功夫,問問你大伯父的意思,我得給他把人帶過去?!?/br> 皇帝居然一副眼巴巴盼著她嫁入皇室的樣子,炤寧由衷地笑了,低頭攏了攏他玄色的大氅,“嗯,那你快回去吧?!?/br> 師庭逸卻低頭,在她耳邊問道:“寶兒,想我沒有?” “嗯?!彼p輕點頭,“可是,等賜婚旨下來,更不容易見你了吧?” “怎么會?!彼w心都因她的言語變得暖烘烘的,“公是公,私是私,說起來,父皇交代的差事,我們一直沒正經著手,往后我們擺足架勢,正大光明地私會?!?/br> “沒正形?!睘輰幮χ亮舜了目?。 他捧起她的臉,“父皇那邊的事情了了,我給你收拾收拾余下的蝦兵蟹將?!?/br> “好啊,那你快回去吧。我送你?!?/br> 他飛快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隨后與她一起走出梅林,由她送到月洞門。 ** 翌日,賜婚旨下來,炤寧與師庭逸的婚事提上日程。 江家眾人又添三分喜色。 皇后算著炤寧的年歲,顧及她一向身子羸弱,再加上看得出皇帝對此事的看重,便知道自己該如何行事。 燕王大婚的日子,自然是越早越好。炤寧嫁入皇室,她便能親自吩咐太醫給她調理著身體,早一些開枝散葉—— 太子那里亂糟糟,便是有了子嗣,先得的也必然是庶出,雖說都是他的骨血,到底是讓人心里有點兒不舒坦。晉王、楚王就更不需提了,本就是庶出,皇帝對他們的兒女根本不看重。這樣一來,皇帝一定是打心底指望著燕王讓他早早抱上皇孫。 這心思,皇后又何嘗沒有呢?若有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裝點著歲月,日常便不會那樣沉悶。若是沒有炤寧贈畫的事,她一定會擔心那孩子難相與,眼下卻是不同,她滿心都憧憬著有個貼心的兒媳婦與自己作伴。 這些念頭在心里縈繞了三兩日,皇后分別喚了夏夫人、江府大夫人進宮說話,話里話外,不外乎是盼著燕王盡早成婚。夏夫人和大夫人如何聽不出話中深意,笑著請皇后盡管放心。 至于別的,皇后便不需管了——皇帝一句話的事兒,全不需她這深宮里的婦道人家多事。 至臘月中旬,夏家屢次請人到江府說項,意在將婚事定在明年春日。 江家推脫幾次,覺得是那么回事了,便答應下來,吉日選在二月十三。 禮部尚書聞音知雅,又一直記著禮部給燕王選王妃時自己被當場駁斥的一節,這會兒少不得站出來送個人情。 他選了二月二十七和三月初六這兩個吉日,還拉上了欽天監的人,特地去與皇帝稟明此事,大言不慚地說之于皇室嫁娶,明年整年只有這兩個大好的吉日——橫豎皇帝早些年就絕了選妃的心思,燕王又是皇室中最后一個成親的人,兩個公主不是病歪歪不得出嫁,就是年紀太小,皇子添側妃也不能算在嫁娶之列,是以,這話說出去也不會得罪誰,故而理直氣壯。 皇帝挺高興的,笑呵呵地細問了幾句,思忖片刻,選了三月初六為燕王大婚吉日,著禮部與燕王府抓緊cao辦。兩個日子相隔沒多久,頭一個日子卻與江氏三女的婚期在同一個月份,他自然要選擇后一個,于誰面子上都好看。 一切看起來都是合情合理。 炤寧聞訊之后直撇嘴。整個正月都算是過年,婚期定在三月初——合著她是過完年喘口氣就要嫁給師庭逸。 師庭逸說過,要擺足架勢應付那個差事,也真是這么辦的。他特地從工部選了兩個人供他隨時差遣,在燕王府、江府花園中各選了一個打造模型的敞廳,又尋來兩名能工巧匠,幫他和炤寧一起制作江南風格的亭臺樓閣屋宇的模型。 他通常是上午上大早朝,下朝后在前殿處理公務,要到下午未時前后才得空,偶爾甚至沒空,那幾個人為著配合他的時間,便在燕王府暫且住下,這樣便能隨時供他差遣隨他去江府。 炤寧其實只負責繪圖,在一旁看看,偶爾說說自己的建議,真正出力做事的是幾個男人。大多數時候,是站在一旁的大畫案前對著幾幅畫犯愁——皇帝一日得空,去了他自己的藏書閣,真翻找出了幾幅畫面有損的古畫,轉頭就讓師庭逸拿給她,看能不能依照舊作把畫面臨摹之余補充完整。 古畫有的是存放不當被蟲蛀了,這好說,有的則是不知道怎么弄的殘缺一大塊,又無范例可參照,要補齊談何容易。 炤寧為此事哭笑不得,問師庭逸能不能跟崔鑫討個人情——皇帝要是再去藏書閣的話,能攔下最好攔下,改天再扔給她幾本殘缺不全的書,還不得讓她頭疼死? 師庭逸笑著讓她放心,說就是父皇好意思,他也堅決不領那種差事。他們家寶兒,在作畫上天賦異稟,可從沒著書的閑心——古籍要想補全,比寫一本書還吃力,誰想讓她那么辛苦他跟誰急。 兩人一同在江府忙碌的時候,師庭逸一直專心忙碌手邊的事,只有炤寧去他那里的時候,他才會同她一起偷個懶,帶著吉祥四處游轉,意在讓它先一步熟悉新的環境,等到了吉日跟過來的時候,不至于會煩躁不安。 吉祥與炤寧相同,最喜歡紅葉林畔的居室。對燕王府熟悉之后,每次隨著炤寧抵達后園,便自顧自跑去那里,在紅葉林里玩兒一陣子,轉到室內喝點兒水,吃點兒常洛特地給它準備的rou粥或是小排骨,便躺在軟墊上呼呼大睡。 它到京城之后,這里本就是它第一個落腳地,眼下已經先一步把這兒當成自己又一個家園了。 或許,吉祥更喜歡這里吧?炤寧猜測著。燕王府的府邸比江府更寬敞,但是日常行走的以侍衛居多,白日里四處走動的人很少,吉祥可以由著性子玩兒,不需因為見到陌生人而不高興或是緊張。 這樣最好。 吉祥的喜樂,是她很看重的一件事。 ** 太子得知師庭逸與炤寧的喜訊之后,臉色就沒好看過。 燕王府喜氣洋洋的,他的東宮卻始終籠罩著一層無形的陰霾。 林千惠到底是以側妃的身份到了他身邊。不過納個側妃,他又是一想起來就惱火暴躁,只擺了幾桌酒席做做樣子,從本心根本就愿意她跟那些身份卑賤的侍妾一般,悄無聲息地進門。 林千惠的事情,是太子妃與佟念柔給他設了個套而已。 他原本以為,各不相干的度日就好,在那一件事情之后,才知太子妃無意于此。 他日后得防著她。 那晚,炤寧帶人離開之后,將萬般狼狽的他和榮國公扔在寒冷的夜幕之中。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掙開綁住四肢的繩索,又將昏迷不醒的侍衛弄醒,親自把榮國公送回佟府,喚人請大夫來醫治。 榮國公斷了三根肋骨,內臟受傷之故,壹夜間嘔出了幾大口鮮血。 這人到最終便是能將養得痊愈復職,也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怕是難得長壽。 她是那么狠,那個囂張跋扈殘酷輕蔑的樣子,是那樣的叫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