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炤寧點頭,想法與他相同,太子和太子妃應該是來探探她的口風。對他們而言,晚間赴宴的話,應付她容易,應付師庭逸卻必須要拿捏好分寸,決不能出錯。 她步出房門相迎,太子與太子妃的身影映入眼簾,前者仍是她記憶中的俊雅內斂;后者則顯得瘦弱、憔悴。 三老爺陪同前來,落后二人兩步。 他一直掛著個白拿俸祿的閑職,常年留在家中打理庶務,此刻望著炤寧,眼神里不無擔心。他是真性情的人,對誰生氣的時候,情緒全在臉上,但是消氣也快。這兩日想起早逝的二哥,又想想這個侄女在外吃了不少苦,已經對江和儀的事釋懷。 他是想,誰叫你當初沒挺身而出保護侄女呢?她回來有火氣也是應該。 炤寧給了三老爺一個安撫的笑容,示意他不需擔心。 三老爺想到師庭逸悄悄來訪,就在予莫院中,心安了不少,寒暄兩句便走了。 炤寧屈膝行禮,請太子與太子妃到廳堂說話。 進門后,太子閑閑問道:“怎么來了予莫的書房?” 炤寧答道:“來找他下棋,偏巧他還沒回來,便等一等?!?/br> “原來如此?!彼c太子妃在羅漢床上落座,等茶點上來,即刻反客為主,吩咐在場的下人,“都下去吧?!?/br> 紅蘺等人心里有底,自是恭聲稱是。 之后,室內陷入了片刻的靜寂,夫妻二人都認真地打量著炤寧。 這時候,太子心里感觸良多。 在前世,這時的炤寧不但是燕王妃,且已生下燕王長子,皇帝與皇后對她和孩子極為寵愛,每日必定要她帶孩子進宮,盤桓多時。 相較之下,如今她只是個邪名、病痛纏身的閨秀,沒有燕王妃的頭銜撐場面,沒有帝后給予的無限恩寵,她能掀出什么風浪? 太子妃用最挑剔的眼神審視著炤寧,見對方仍是艷光四射,甚至比以往更悅目,心里愈發沒好氣。 太子對炤寧道:“坐吧?!?/br> 炤寧也不客氣,轉身坐在棋局前。 太子妃道:“都說你命不久矣,我瞧著分明是容光煥發,可見傳言不足信?!?/br> 炤寧望著太子妃,同情地道:“太子妃倒是減了三分顏色,日子不順心么?” “何須明知故問,你不知道原因么?”太子妃順勢問道。 炤寧如實回答:“昨日聽說了幾句?!?/br> “昨日聽人說起?”太子妃嘲弄地道,“此間又沒第四個人,何須含糊其辭?” 炤寧不解,“怎么說?” 太子妃的眼神變得怨毒,“陸騫的病痊愈了,陸掌珠卻是沒了半條命,你的兩個手足恐怕也病的不輕吧?——這些都是你一回來便發生的事情,絕對與你有關,可你卻擇得一干二凈。那么,你回京之前呢?是否已明白原委要挾陸家,借他們之手害得我小產?” 炤寧蹙眉,轉而望向太子。 太子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顯然是很想聽到她給出的答案。這意味的,不見得是完全認可太子妃的說法,但他也有這樣的懷疑。 這兩個人,害她被百姓視為災星、妖孽、短命鬼,一度千方百計取她性命,到此刻跑到江府,絲毫不安愧疚也無,反倒口口聲聲質問,又在她頭上潑了一盆臟水。 是有這樣無恥的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應當,出了人命也是別人愚蠢、該死。而他們若不能如愿,自己又過得不順心的話,便會將一切罪責推到憎恨的人身上——被他們憎恨的一定是無惡不作之輩,只他們清白無辜,毫無過錯。 有些名聲,炤寧不在乎,但這個罪名,她絕不會任人施加在自己身上。 父親在世的時候,朝堂曾出過兩名犯滿門抄斬大罪的官員,他亦兩次出面諫言,請皇帝明令另行安置十歲以下孩童的去處。一句滿門抄斬,會累得無辜孩童稀里糊涂地牽著長輩的衣角慘死,何苦做到慘絕人寰的地步。 律法之外,是人情?;实蹆纱味妓斓卮饝聛?,命人酌情另行安置那些孩子。 該死的惡人,凌遲都不為過;無辜的孩童,傷害一分都是罪孽——父親的處世之道,她始終認可并奉行。 炤寧此時只是為父親不值,又因這份不值而憤怒。太子是什么人?他與師庭逸一樣,與父親有著半師之誼。 可是眼下,太子懷疑江式序的女兒會對一個胎兒下毒手。 炤寧站起身來,手緊緊地握成拳。一定要做點兒什么,哪怕事后覺得幼稚,也要先出了這口氣,不然一定氣得胃痛好幾日。 師庭逸自里間走出來。 太子與太子妃不由驚訝,隨后卻是安之若素。師庭逸在不在場,聽不聽到這些都一樣,他能做什么?無非是為意中人開脫。 師庭逸走到炤寧身邊,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隨后親自倒了兩杯熱茶,將兩盞茶放到小托盤上,遞到她手里。 炤寧懵懂地接過,因著怒意,冒火的一雙大眼睛瞪住他。 師庭逸對她眨了眨眼,又偏一偏頭。 炤寧瞬時會意,低眉斂目,走到羅漢床前,把小托盤放在黑漆小幾上,一手一杯,端起熱茶。 太子與太子妃起初狐疑,察覺她意圖時已晚。 炤寧是不曾習武的,但這并不影響她手法精準、奇快。 她將兩杯茶結結實實地潑到了那對夫妻的臉上。 師庭逸隨她走過去,將她身形攬到自己身后,語氣閑散地道:“到江府來吵鬧,你們這是何苦來?” 第035章 怨懟 第035章內訌 “放肆!“太子妃要到這時候,才能認清炤寧膽大妄為至此的事實,因著被強加在頭上的狼狽而發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