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皇帝是真的生氣了,氣他的不知好歹,可是局外人哪里知道炤寧的心思?她根本不愿意見到他,若是可能,她情愿將彼此一切抹殺; 去西部鎮守邊關,能否成行都一樣,只要有心,總能幫到她。再不濟,總比害得她隨時擔心皇帝再出難題的好。 “兒臣謹遵……” “皇上?!?/br> 師庭逸與炤寧同時出聲。 皇帝強忍著才沒瞪炤寧,想著你倒是沉得住氣。 師庭逸轉頭看著炤寧,炤寧卻不看他,上前行禮道:“燕王殿下認為臣女不宜擔此重任是根本。臣女理當為皇上分憂,盡力畫出所見美景以供參詳,每隔三幾日,請燕王殿下過目,如此,殿下便不至于延誤軍務?!?/br> 皇帝面色略見舒緩,“如此也好?!?/br> “只是,臣女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上隆恩?!?/br> “說來聽聽?!?/br> 炤寧恭聲道:“臣女深覺燕王殿下的顧慮在理,來日若圖做成,請皇上略過臣女不提?!?/br> 皇帝笑了,頷首道:“準了。日后你們何時碰面,另行商議,我不干涉,把行宮概貌圖交給我便可。對外怎么說?就說我要你們一同修補幾幅古畫,校改幾部古籍?!?/br> 炤寧稱是謝恩。 皇帝看看時辰,起身繞過書案的時候嘆息一聲,“怎么就不想想,分明是有人要攪和的你們分道揚鑣,你們倒是爭氣,拼了命的讓別人如愿?!?/br> 師庭逸和炤寧沉默不語。 皇帝走到炤寧近前,笑問一句:“今日我若是賜婚,你是不是就要抗旨?” 炤寧語氣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臣女不敢,只是自知壽數難長,不敢生妄念?!?/br> 皇帝笑了,完全是被氣得發笑,“你咒起自己來倒是一絲余地也不留。不過倒是巧得很,方才聽這兒的下人說,老四也活膩了,湯藥一碗不落,轉頭就酒杯不離手。好啊,好,宮中朝堂的人若都如你們兩個,沒幾年就真清凈也干凈了?!比酉陆皟蓚€人,他吩咐隨行的太監,“把工部前年擬好的堪輿圖留下,回宮!” 皇帝心里自然是很不痛快。難為他放下帝王的架子,做一回牽線搭橋的月老,試圖讓他們重修舊好。那兩個笨東西倒好,明知是好意,還是不愿意接受。 一個一個都多大了?真就不著急嫁娶之事? 一輩子長著呢,有什么過不去的事情、打不開的心結? 真恨不得下一道賜婚旨,讓他們同一屋檐下掐架去。哪日被氣急了,真就這么辦。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天作之合,他絕不會長久容著他們不顧大局,只計較自己那點兒得失。 皇帝帶著滿腹火氣走了,一名太監留下行宮堪輿圖,小跑著出門去。 炤寧走到桌案前,將案上散落的書籍筆墨收起來,取出堪輿圖,徐徐展開。 師庭逸轉到她身側,瞧著她的側臉,“為什么?” “我沒料到皇上會是這態度,便不想自不量力?!睘輰幵臼窍?,皇帝怎么也不會讓他疼愛的兒子娶一個病秧子,今日看來,估計錯誤。 “只為這原由?” “不然呢?”炤寧自嘲地笑,“我可沒活膩,不想惹惱皇上?!?/br> “看著我說話?!彼f。 炤寧對上他視線,“以為我沒說實話?你想聽什么?” 他想聽什么?想聽她說出全部的原因,他知道她所說的只是一部分。 炤寧看著他的面容,手指輕輕摩挲了畫面兩下,“你簡直沒個人樣兒了,去洗漱換藥更衣,回來再說這個不知真假的差事?!?/br> 師庭逸笑開來,“一起回前面,你去書房用些茶點?!?/br> “嗯?!?/br> 他轉身先行,炤寧落后一步。 她忽然伸出手,并攏的手指按在他染著血跡的那塊衣料,移動時稍稍用了些力。 他身形明顯一震,又有須臾的僵滯,再舉步時卻是漫不經心地問:“要匕首么?” “下次?!睘輰幉幻靼?,他這傷怎么還沒好?很有一段時日了。 是聽徐巖說的,他到西部那日起,至戰捷時止,都有些水土不服。一直病懨懨地撐著,還是身先士卒地沖鋒陷陣,落下了幾處輕或重的傷。 心里該是總惦記著這檔子事,所以聽皇帝說要打發他到西部鎮守邊關時,她唯一的念頭是他不能去那里,暫且聽從皇帝的安排就是,別的先不要管。是在最后意識到的,就算自己不說話,皇帝大概也不會真的說到做到?;⒍静皇匙?,明知他到那里是活受罪,皇帝怎么忍心。 炤寧一面走,一面用力掐了掐眉心。 她是那么想真的漠視他的一切,又是那么沒出息地做不到。 沒可能遠離他。假如皇帝真的賜婚,她還能把自己和予莫的安危都豁出去不成?到時也只能奉旨成婚。 師庭逸回眸見她神色不悅,止步問道:“怎么了?” 炤寧毫無防備,險些撞到他身上,隨后竟是笑起來,“沒事,想開了而已。走吧?!庇钟孟掳忘c了點漸行漸近的兩個人。 一名侍衛在前面帶路,后面跟著的人是陸宇——陸騫的胞弟。 陸宇緩步走過來,凝眸打量炤寧,眼神復雜。沒有哪個人能不為她的容貌傾倒,而對于如今的他,是一面迷戀著她的容色,一面憎恨著她的性情、手段。 這女子實在是太有辦法,哄得燕王與陸家產生了分歧。父親轉去求太子,太子也不肯到御前求情。 陸宇看著師庭逸,心里亦是恨恨的。難道天底下只有江炤寧一個女人不成?怎么就不能將錯就錯,把事情做到底,把她全然拋在腦后?一個女人,難道比整個陸家的分量還重?怪不得都說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