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思及此,大夫人苦笑,炤寧選中了自己,這到底是福氣還是禍事? 第006章 父親 第006章 “住嘴,住嘴……”太夫人簌簌發起抖來,反應卻不慢,轉頭對大夫人道,“你出去!” 大夫人心里百般不情愿,可是轉念一想,聽到這些已經夠了,順從地稱是退出。 炤寧起身,親自取來一幅畫,放到太夫人面前,“不少人說我的水墨畫最見功底,其實不是,我最擅長的是工筆畫。你看看?!?/br> 太夫人抖著手展開畫,映入眼簾的是她與男子在月下相擁的畫面。她哪里有閑情鑒賞畫得好不好,不由分說把畫撕碎。 炤寧慢悠悠地道:“這幅畫,我手里還有幾十張?!?/br> 太夫人眼睛都發紅了,嘶聲道:“這是沒有的事,是你栽贓!” “薛管家,沒死?!?/br> 太夫人劇烈地顫抖起來,此刻她眼中的炤寧,簡直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妖魔。 不,是次子在繼續折磨她。怎么會生了那樣一個兒子的? 畫中的男子,是她的遠房親戚薛泓,年少時傾慕她,可她不稀罕。在富貴榮華面前,兒女情值幾斤幾兩?由此心甘情愿地嫁入江府,幾年間生了三個兒子,老侯爺身邊別說妾室,連通房都無一個,她是貴婦們最艷羨的人。但她過得并不舒心,因為得不到老侯爺的尊重。 她的母親在家中說一不二,父親毫無怨言,公務家事都以發妻的意見為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母親又讓她飽讀詩書,教她用人之道,她想當然地認為,出嫁后會過上母親那樣的日子。偏偏老侯爺最是厭惡她干涉他的事,政務更是她不能詢問的,只要她一提及這些,得到的便是劈頭蓋臉的訓斥,她哪里受得了,理直氣壯地跟他爭吵。 老侯爺沒什么耐心,爭吵幾次之后,搬到書房院常住。要不是為著三個兒子,見都懶得見她。這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他去世。 這樣的夫君死了,她真不能生出多深多久的殤痛,意識到自己終于可以放手打理府中一切的時候,甚至是興奮的。 次子式序成年之后,她舒心的日子走到了盡頭。式序跟老侯爺一個脾性,完全不接受她的安排,娶妻、為官都不肯聽她一句。十幾年前,他與外祖父、舅舅在朝堂意見相左,屢生嫌隙,他竟吩咐言官猛力彈劾,讓兩個人一路被貶到了邊關州縣,沒可能再回京城。 她生了一頭絕情狼。 到了這時候,薛泓出現在她周圍。她這才知道,他多年孑然一身,做些不大不小的生意排遣寂寥歲月。 在外相見幾次,薛泓看出她心里愁悶,說讓我到你身邊陪你。 她實在是需要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傾訴心頭苦楚,不然遲早會被式序氣死。便這樣,她讓他進到江府,做了管家。 一個男人無怨無悔地付出到了這地步,她便是鐵石心腸,也被暖化了。私底下,她無法拒絕他親昵的舉動。 最后,式序察覺了此事。不過兩日光景,薛泓和她身邊仆婦齊刷刷消失。 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段感情,就此終結。 可是能怎樣,問過一次:“你把他怎么樣了?” 式序告訴她:“殺了?!?/br> 她怒極而笑,“還有什么要跟我說的么?” 他冷漠地看著她,“我會忘掉,您也忘了吧?!?/br> 從那之后,母子兩個再無情分可言。她恨這個兒子,連帶的嫌惡二兒媳和炤寧。 薛泓居然還沒死。落到式序的手里,還不如死了的好。 炤寧敲了敲桌面,“用用你的腦子,想想我說過的話?!?/br> 太夫人不會想到,畫中情形,是炤寧和父親一起看到的。 彼時她四歲,正是盛夏,最喜歡坐船在湖面上采摘蓮花,母親暈船,沒辦法陪她。父親看不得她失望的樣子,又擔心仆婦照顧不周,每日總是盡早回府,親自帶她泛舟湖上,陪她玩兒到遲暮時分。母親或是在湖邊笑盈盈地看著,或是在近湖的蘭園侍弄花草,偶爾會讓丫鬟把晚膳送到那里,一家三口用完飯才回房。 那天在蘭園用飯,她吃飽之后乏了,倒頭就要睡。父親要抱她回房,她不肯,說這兒的風香香的,還很涼快。 父親寵溺地笑,“那就在這兒睡,爹爹陪著你,半夜醒了可不準找娘親?!?/br> 母親由著他們,獨自回房。 半夜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嚷著找娘親。 父親拍拍她的臉,“我們寶兒是個小騙子,答應爹娘的事就沒做到過?!?/br> 她不管,賴皮地笑著,“爹爹抱?!?/br> 父親抱起她,用下巴上的胡茬扎她的小臉兒,“幸好防著你這一手,沒讓看門的婆子落鎖?!?/br> 她咯咯地笑了好一陣子。 出門時,父親見留在蘭園值夜的丫鬟睡眼朦朧,讓她們只管留下歇息,不必陪著折騰一趟。 去往花園月洞門的一路,她把臉擱在父親的肩頭打瞌睡。 過了一陣子,父親忽然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抱著她的手臂都僵硬起來。 她起初以為發生了連父親都害怕的事,心里慌得不行,轉頭順著父親的視線看過去。 月光下,竹林邊,薛管家抱著太夫人,后者像是受了委屈,語氣哽咽地訴說著什么。 這一定是不對的,因為她感覺得出,父親很生氣。 父親生氣的時候,她不敢胡鬧說笑,只呆呆地看著那兩個犯錯的人。 隨后,父親板過她的臉,食指按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她乖乖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