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即將畢業，菲莉亞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然而她的行李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就放在寢室的地方，畢業考試完成再休息最后一晚，明天就能啟程回王城去。以后，說不定很少會再來冬波利了。

    離開森林的路程比來時輕松，因為沒有要考試的壓力，而且不需要打一些小型的野獸。只花了一天不到時間，他們就到了森林和學校交接的地方。

    已經能隱隱看到有等候離場學生的燈光，貝蒂忽然拉住了菲莉亞，道：“我畢業以后也準備到王城去某出路，到時候，你來找我玩吧?！?/br>
    菲莉亞一愣，她和貝蒂的關系在寢室里向來不算最好，因此沒想到她會忽然跟她講這些。

    說起來，跟貝蒂關系最好的南希準備和男朋友一起去環游大陸了，凱麗要回老家，之前和她們關系不錯的麗莎大部分時間都不跟寢室里的人來往，雖然貝蒂平時總是表現得相當冷靜，又是她們寢室里比較聰明的一個，但這個時候，說不定她也覺得無助吧。

    想了想，菲莉亞用力點了點頭。

    走完最后一段路，隊友們互相告別，早已等候著的任課教師們給他們發作為畢業證明的徽章和證書。菲莉亞是從她的專業教授尼爾森老師手上拿到的徽章，尼爾森看著今年已經十五歲的菲莉亞，欣慰地用厚重的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繼而抬手擦了擦眼角。

    “恭喜你畢業，菲莉亞！”尼爾森教授無限感嘆地說，“離開學校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記得好好保護自己，偶爾也寫信給我們報個平安吧?！?/br>
    聽到尼爾森教授沉重的聲音，菲莉亞也覺得眼角隱隱有淚意，只好抿著嘴唇用力點頭。

    其他教授也多半和自己親自教授專業課的學生感情比較深，他們彼此都在進行最后的交流。尼爾森教授和希拉里教授都是比較容易動情的類型，尼爾森教授叮囑另一個重力量類學生的時候，菲莉亞就看見希拉里教授摟著自己的兩個魔法類畢業生哭得稀里嘩啦的。漢娜教授比較冷靜，只是按部就班地最后一次點評一下幾個常規武器學生的弱點和優勢。

    出人意料的是，伊迪絲教授竟然也在。因為據說伊迪絲教授性格有變化的時候，菲莉亞這一屆的人幾乎都不在學校里學習了，所以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伊迪絲教授肯定會因為麻煩而拒絕出席的階段。

    這一隊里，伊迪絲的學生只有貝蒂一個，她正一邊撥弄著那一頭漂亮的紅色大卷發，一邊微微低頭和貝蒂說著什么。而查德教授湊巧沒有這一組里的學生，因此在其他人敘舊的時候，他只好一個人坐在一邊，偶爾看一眼伊迪絲的方向。

    “這是第二支完成考試的隊伍吧？”等漢娜那邊交代完，菲莉亞聽到查德輕聲對她說，“還剩下四支隊伍嗎……”

    漢娜略一點頭，頓了頓，道：“嗯，說起來，上一隊的歐文……”

    菲莉亞的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他總算發揮出入學考試時的水平了?！睗h娜教授嘆了口氣，“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學生總讓我有點不安……就那樣讓他畢業真的好嗎？明明只是在學校里也要隱藏實力，這種城府是不是……”

    查德教授這種時候總是很護短，他堅持道：“心思細膩一點的勇者不是壞事！現在就算是在勇者之間也有很多競爭的……”

    “好吧，既然你覺得那是個心思純良的孩子……但愿如此?！?/br>
    漢娜和查德只是說了幾句就停下來，這讓菲莉亞多少有些失望。不過，至少說明歐文已經出來了……菲莉亞原本還打算要是歐文這幾天都沒出來的話，她就繼續住在宿舍里等。

    最后擁抱尼爾森教授以后，菲莉亞他們從森林邊的教授休息室里出來，再次道別。

    貝蒂說要趕在天黑前買點東西，于是菲莉亞一個人往宿舍走。

    然而，就在她看到宿舍大門的時候，腳步卻頓住了。

    宿舍大門前，站著一個人。即使不用靠近，光憑對方的修長的身形，菲莉亞也能判斷出那是歐文。

    橙紅色的夕陽已經落在了地平線下，將半邊云彩染得通紅，余暉灑在大地上，歐文看上去似乎只是斜暉中的一部分。

    在菲莉亞看見歐文的時候，歐文也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于是慢慢地轉過神來。

    歐文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菲莉亞顯然是剛剛考試結束回來，她身上還穿著鎧甲，臉上還有一些不小心沾上的泥巴，柔軟的棕色頭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有些還掉在了面頰上。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連這么狼狽的樣子，歐文也覺得她可愛到可以拯救世界。

    于是他心跳更快了，掌心冒出冷汗，還有些微微發抖。

    上一次看到菲莉亞，已經是期末考試分隊時在禮堂了。當時菲莉亞或許沒有感覺到，但他其實始終沒有將視線離開她周圍。

    在艾斯的那幾天，歐文做出了決定。而這個決定意味著他也許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菲莉亞……

    現在，是踐行的時刻了。

    定了定神，歐文緩步向還僵在原地的菲莉亞走過去。

    “那個……菲莉亞?！?/br>
    聽到歐文喊自己的名字，菲莉亞下意識地抖了抖。

    她知道自己快要得到答案了，心臟不受控制地被無形的手提起。她簡直有一種想閉上眼睛逃避的沖動，然而，還沒等她做好準備，歐文已經走到了她眼前。

    看到歐文那雙漂亮的淺灰色眼眸里閃動著隱約的為難，菲莉亞不禁有了不好的預感。

    歐文摸了摸頭發，視線卻始終落在菲莉亞身上，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完全記在心里一樣。沉默了幾秒，他才開口道：“菲莉亞，抱歉……我不能和你去同一個勇者團隊了?！?/br>
    菲莉亞心中一涼。

    這算是……委婉的拒絕嗎？qaq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而且……其實因為某些原因，我本來就不可能畢業以后繼續留在這里的?！睔W文盡量保持語氣平穩，但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緊張。

    因為之前自己的虛偽才會把事情變得復雜，歐文已經決定以后不再對菲莉亞說謊。但是，現在大部分事情都還不能那么直白地告訴她……

    頓了頓，歐文繼續道。

    “……菲莉亞，實際上我父母一直從事著不能告訴別人的比較特別的工作，接下來這項工作恐怕只能由我接班。之前和你約定畢業后也要進同一個勇者團的事，是我太輕率了。本來我早就應該和你說清楚的，可是因為害怕被你討厭，所以一直瞞著沒有開口……我……很抱歉?！?/br>
    菲莉亞愣住。

    歐文的神情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應該不是為了敷衍她才這么說的。盡管知道歐文的家庭應該比較特別，但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菲莉亞為之前在魔法師之塔里一度懷疑歐文的家族感到愧疚，原來是不能告訴別人的祖傳的事……那就難怪幾乎沒有人知道“哈迪斯”這個姓氏了。

    而且，歐文以前對她都沒有說過這些話，想必他今天講出來的事，本來都是不應該外傳的……

    “沒、沒關系?！狈评騺喞⒕蔚氐?。

    如果不是她做了讓人為難的事的話，歐文應該是不用把這些說出來的。他大概是真的很為難吧……

    同時，菲莉亞的胸口又涌出一股失落。

    既然歐文必須要回家鄉的話，她恐怕已經知道結果是什么了。

    菲莉亞聽見歐文接著往下說：“我大概今晚就會啟程回家，以后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再給你寫信了，我要去的并不是普通的信件能夠到達的地方……但是，菲莉亞，在離開以前，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兩三秒的停頓。

    “我一直喜歡你?！?/br>
    完全出乎意料，菲莉亞吃驚地抬起頭。下一個瞬間，她的臉頰被一雙冰系魔法師微涼的手順勢捧住，沒等她反應過來，嘴唇已經被吻住。

    陌生但極為柔軟的觸感，讓菲莉亞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然而，蜻蜓點水般的吻只持續了幾秒。

    待菲莉亞回過神來，地上的影子只剩下一道，那個金發的男孩已經不見了。

    她的腦海中似乎還留著他最后湊在她耳畔說的話的回聲。

    “請你，不要忘記我?！?/br>
    【小劇場】

    艾斯王國，冰城，魔王的城堡

    大魔王：誒？兒砸，你回來啦！你的臉怎么這么紅，回來得這么急嘛？……對了，你的行李呢？

    歐文：……

    ↑

    因為太緊張逃得太快，行李還擱在寢室里的王子。

    第129章

    兩年后。

    “菲莉亞，右邊！”

    聽到瑪格麗特的提醒，菲莉亞猛地向右扭頭，掄起巨劍格擋在自己與冰獸之間，繼而一用力，將它試圖壓下來的大爪子一把甩了回去。

    此時，一支卷著魔法的從上空飛下，嗖得刺進冰獸的胸口，紫色的魔紋絲絲扣進它的皮rou里，痛得這支兇獸昂首大吼，瑪格麗特趁機一躍而起，借著卡斯爾在周圍燃起的、顯著削弱了這支寒帶野獸的火焰仍然跳躍之際，將自己那把鋒利的寶劍從冰獸的頭部貫下！

    冰獸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瑪格麗特褪力地喘氣，擦了一把在零下的氣溫下額頭上冒出的快要結冰的汗珠。

    “這應該就是最后一只了?！笨ㄋ範柺掌鹉д?，走上前，拔出腰間的佩劍，割下冰獸脖子后一塊通透的冰晶，這是這種野獸在寒帶生存的秘訣，也是其魔法的來源。

    菲莉亞看著卡斯爾將冰晶收入口袋之中，里面已經裝了十幾塊類似的冰晶。

    這里是風刃地區中部偏北，處理這附近的冰獸，是他們剛剛在王國之心接到的委托，而且，算是比較重要的官方委托。收集冰晶，則是準備換額外的錢，算是掙點外快。

    冰獸這種物種，沒有性別，會自然從冰雪中誕生，主要活動在艾斯、風刃地區和西方高原北部。據考證，只要在雪中形成一塊稍有魔法的冰晶，大約一個月左右，就能化成一只冰獸。這種野獸沒有情緒和思考能力，且有著破壞的本能，會襲擊周圍的村莊和城鎮。有冰獸的地方，很少只有一只，常常十幾只乃至幾十只一起出沒。且，和不少從自然中降生的野獸一樣，冰獸會用魔法召喚更多的冰雪，凝聚更多冰晶，繁殖速度非?？?，一旦出現就得盡快全部鏟除。

    據說，魔法創始人杰克·格林，就是最先解開了冰獸身上魔法的秘密，才找出讓人類也能使用魔法的方法，并再那之后，他漸漸找齊其他魔法獸的魔法元素，并創建了最原始的魔法體系。

    菲莉亞打量了一下一片白茫茫、只有幾座山頭能勉強用來分辨方向的周圍，嘆了口朦朦的霧氣。

    她還是第一次來風刃地區……歐文，便是出生在這樣的地方嗎？

    從冬波利畢業以后，已經兩年了。

    那之后，菲莉亞還是加入了卡斯爾學長的勇者團，同樣加入的還有瑪格麗特。不過，實際上，現在他們團隊中一共有五個人。

    正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遠處跑來。

    長相俊美英俊的精靈一邊跑，一邊孩子氣地朝他們揮手：“怎么樣！已經解決了嗎？”

    “嗯！哈哈哈，你那一箭射得真漂亮！”卡斯爾毫不吝嗇地贊美他，“艾爾西，你越來越熟練了！”

    艾爾西停在他們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隊伍里的兩個女孩：“菲莉亞，瑪格麗特，你們也這么想嗎？”

    瑪格麗特略一點頭，便移開視線。菲莉亞則笑道：“嗯，射得很準，幫了大忙?！?/br>
    艾爾西高興得臉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抓頭。過了幾秒，他抱怨道：“其實這種任務比較適合尤萊亞吧？他對風刃地區這里也比較熟悉……真是的，那家伙竟然挑這種時候回家訂婚，還要讓卡斯爾暫時充當魔法師的工作?！?/br>
    “哈哈哈，沒事，尤萊亞本來就很少休假?！笨ㄋ範柌⒉辉谝獾鼗卮鸬?。

    三個人的勇者團實在人數太少了，況且他們三個的主要專業都是近戰類的，唯有卡斯爾勉強能冒充一下遠程的魔法師，但畢竟不方便。于是，大約一年半以前，卡斯爾從精靈之森帶來了艾爾西，而且他似乎的確希望團隊里有一個冰系的魔法師，歐文離開以后，他又邀請了無論出身還是屬性都和歐文相似、還有四分之一魔族血統的冰系魔法師尤萊亞，這樣團隊才算初步組合完畢。

    艾爾西剛來的時候，菲莉亞都已經快要認不出他了。幸好艾爾西的體型比一般精靈要高大好多，她回憶了一下還是想起來。他好像還一直記得當年他們救過他的事，而且又向往人類社會，于是沒考慮就高興地答應了。艾爾西由于巨大的體型，精靈里的村長不知怎么教導他才好，索性魔法和箭術都教了，艾爾西自己琢磨，竟然弄出一套在箭上涂魔法的方法來。幾年不見，他的性格比以前沉穩許多，不任性了，反而因為對人類這里尚不熟悉的關系，變得有些靦腆。另外，由于精靈不習慣太長時間離開母樹，艾爾西隨身都攜帶著母樹的葉片，晚上必須裹著才能睡著。

    至于尤萊亞，雖說他當年也是學院大賽的前五名，但由于魔族血統的關系，在王城并不受歡迎，許多勇者團都不愿意接納一個紅眼睛的青年進自己的隊伍，尤其這個人還長著一頭金色偏長發，看起來分外娘娘腔?？ㄋ範栄埶臅r候，他正準備離開王國之心，回家鄉謀生了。

    尤萊亞個性謹慎卻并不拘謹，因此盡管他們不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合作起來卻仍然稱得上愉快。熟悉彼此的風格以后，配合起來相當默契。

    大概是一年前，他們還知道了尤萊亞在家鄉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不過他的青梅竹馬并沒有一起出來上學。這一次，尤萊亞暫時請假了半年，是準備和女友訂婚，然后再將她接到王國之心來。

    想到這里，菲莉亞又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她當年的同學里，并不乏有早婚的。比如室友里的凱麗，她畢業一年傳來消息在老家結了婚，更不要說剛一畢業就跑去登記的南希和杰瑞，他們兩個好像正在四處游歷，菲莉亞偶爾也會收到他們寄回來的平安信。

    唔，說起來她父母也和好了大半，目前半回到同居的狀態。但是因為先前離過婚的關系，兩個人好像都覺得復合應該更謹慎一些，暫時沒有復婚。

    至于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