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陳嘉月不忍打破兒子的希望，只故意岔開話題道：“那帆帆的家在哪呢？”

    “mama家就是我的家?！眱鹤釉谶@一點上倒是沒有猶豫，正在陳嘉月覺得高興時，就聽到兒子又小聲補了句，“可我希望爸爸也在”

    陳嘉月呆愣了好久沒說話，兒子已經有自己的思想了，哪怕才是在萌芽階段，但那是屬于他自己的，自己哪怕是他最親的人，都無權想要阻止他自己的想法喜好，難道這真是自己的錯？一段錯誤的婚姻還會延續到下一代的身上，讓他也背負這些沉重的過往？

    兒子見陳嘉月一直不說話，扯著陳嘉月衣服不放棄的追問道：“mama，爸爸會和我們一起嗎？虎子，妞妞，還有好多小朋友的爸爸mama都是在一起的??？”

    陳嘉月低頭對著兒子天真單純的，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大眼睛，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但也無法說服自己點頭承諾，她愛兒子，她也愛自己。

    最后陳嘉月只有故伎重演，想要哄騙過關，她揉著兒子頭道：“帆帆的家在mama這，爸爸也有mama的，爸爸的家在他mama那，他mama也會舍不得他的，就像mama舍不得你一樣”

    “就是奶奶嗎？”

    “對”陳嘉月沒想到就以前說過一次，他居然還記得那就是奶奶。

    “可以讓爸爸的mama也和我們一起啊，妞妞的奶奶就和她還有爸爸mama一起的呀?！眱鹤舆€是瞪著大眼道。

    陳嘉月沒想道，兒子居然有如此的思考能力和觀察能力了，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與眾不同時，就格外的注意了嗎？陳嘉月自責心酸的同時又無比的驕傲自豪。

    只是眼下她要怎么繼續哄下去了，因為兒子絲毫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還一眼不眨的看著自己，陳嘉月只有硬著頭皮道：“那要看你爸爸的mama同不同意??？”

    “為什么會不同意呢？”

    “我也不知道呀”陳嘉月只有繼續睜眼說瞎話。

    “哦，好吧，要我見著奶奶了我就問問她?！眱鹤咏K于心情好了不少，或許在他看來，自己奶奶跟妞妞奶奶肯定一樣的，怎么會不同意呢？

    陳嘉月心虛的不敢再說話，就算知道這是一個一戳即破的低級謊言，她還是不忍一下就讓兒子的希望全部幻滅，她實在對著兒子說不出 ‘我和你爸爸永遠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這么決絕的話，這對一個才三歲的孩子來說，太殘忍了。

    趙翼遙回到公司時，杜若終于換掉了他標準的職業笑，真正的喜開笑顏了，他狗腿道：“趙哥，這次你不走了吧？”

    “你覺得呢？什么時候也不帶腦子了？”趙翼遙一邊喝水一邊白了他一眼。

    “那你這次要呆多久？至少五一后才走吧？”杜若臉上的笑去了一大半，就只剩一小半了。

    “說你沒帶腦子，你還就真把腦子拿下來揣兜里了??？”趙翼遙咕嚕咕嚕喝完一杯水，把杯子遞給他道。

    “別說你就呆這幾天？”杜若接過杯子一邊幫他倒水一邊哭道。

    “確實是呀”

    “不行，你連續休息多少天，我就連續上了多少天班，你信不信哪天我用真身向社會宣布，咱公司就是富士康第二”

    “你要跳樓??？你有那勇氣嗎？”趙翼遙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一臉的我還不知道你，你就一貪生怕死的主。

    “我，我不跳樓，我在你辦公室喝藥行了吧？”杜若不服氣的梗著脖子。

    “出息！”趙翼遙笑罵道，然后頓了一下，又拍了他一下道：“好了，這次你幫我，等我把她娘倆帶回來了，我讓你結束這單身狗的日子?！?/br>
    “這空頭支票開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你怎么讓我結束？我可不好那一口啊”杜若撇了撇嘴不滿道。

    “放心，我幫你用錢砸也要給你砸一個女朋友回來?！壁w翼遙挑了挑眉，一副沒勞資辦不到的事的牛逼樣兒。

    “那你直接把錢砸給我吧，我怕你幫我砸回來我也沒錢繼續砸得她心甘情愿給我暖被窩?！倍湃舴藗€白眼。

    “好，到時你拿著錢去砸一個自己滿意的?！壁w翼遙真點點頭。

    “那你準備給我砸多少？”杜若又星星眼了。

    “那就看我多久才能把他們帶回了？”

    “那這個怎么算？按酬勞來講當然我是干的越多拿的錢越多，可這就意味你要很久才能成功??；而如果你過幾天就帶回來了，以你周扒皮的性格也給不了我多少啊?！倍湃舭欀?，心想我到底是該希望你快點呢還是慢點呢？

    “我什么時候對你周扒皮過了？”趙翼遙額角青筋跳了跳。

    “你現在讓我天天加班不是周扒皮么？”杜若也不害怕的還嘴道。

    就在杜若還在和他討價還價時，聽到了叩叩叩的敲門聲，兩人抬眼看去，果然是曾曉曉來了。

    杜若趕緊閉嘴了，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看著趙翼遙，趙翼遙握拳放嘴邊輕咳了一下，讓曾曉曉進來，然后對杜若道：“你先忙去吧，別想那有的沒的，反正你肯定會滿意的”

    “杜助理怎么了？想啥了？”曾曉曉在杜若出門后，自然的巧笑著問道。

    “沒什么，就是想休息了，對了，曉曉，你找我什么事？”趙翼遙輕描淡寫的帶過了杜若，然后問道。

    “要我說啊，翼遙你真該給杜助理放兩天假了，好多天我都看到他在公司加班呢”

    “哦？難道你也加班了？”否則他怎么會看到杜若加班呢？可她的位置用得著加班么？

    “我回家一個人也沒什么事，在公司還好點，我會覺得離你近點?！痹鴷詴詭е某钊菸⑽@了口氣，幽幽的說道。

    趙翼遙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來，愣了片刻，才道：“曉曉，你別這樣，我對不起你，但我希望你盡快走出來，以后的路還長，你會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的”

    “可翼遙，我們好像還沒有真正的分開，我應該還是你未婚妻，你要讓我怎么走出來？”曾曉曉深吸了口氣，好像用盡了畢生的勇氣似的，抬眼直視著趙翼遙道。

    趙翼遙更是呆了，他以為她來辦公室找自己是為辭職的事，哪知她會在這種場合，直接說這事，而且還是帶著點責備和埋怨的口吻。

    難道他們之間不是共同默認了嗎？趙翼遙還是表示想不通，但如果曾曉曉要真這樣說的話，那好像她也沒錯，她當時確實是說的考慮，可那后面她的所有行為又代表什么呢？

    他只后悔沒在走前把房子的過戶手續辦了，他定了定神道：“那，你現在是什么想法呢？”

    “我不同意分手?！痹鴷詴钥戳怂谎?，咬了下嘴唇，聲音很小但很堅決。

    趙翼遙張了張嘴，最后用力的抹了下額頭，無奈道：“曉曉，這沒意義，我們都是成年人，有些東西我們都應該明白”

    “什么東西應該明白？”曉曉還是抿著唇小聲道。

    “就是成人世界里某些約定俗成的規則，我知道這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愿意補償你，我也本以為你接受了，可如今你現在又是這意思，我就有點不明白了。你肯定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你很優秀，也不應該吊在我這一棵樹上，你應該對你自己的未來負責不是嗎？而我不會是你的那個良人?！壁w翼遙這次的話說得就有些透了，他看到曾曉曉吶吶的看著自己，臉色慢慢的變紅，甚至帶上了一點難堪。

    “你說的補償是房子嗎？我沒這樣想過，那我今天就搬回我爸媽家住?！痹鴷詴缘谋砬闊o不表明她此刻正羞憤難當的內心。

    “不，曉曉，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只是我表達愧意的一點心意，沒其他的意思，這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這樣我心里也好受點?！壁w翼遙也覺得自己的話可能有點重了。

    “不，你也沒懂我意思，我不管你是因為什么想要和我分手，但我還是決定不放手，所以我不接受你的補償?！痹鴷詴约t著臉倔強道。

    趙翼遙沒想到這個一直怯怯的女孩居然還會有如此倔強的時候，他耐心道：“這真的沒意義，我不是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我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倆不合適，所以我是不會接受你的”

    “怎么不合適？我們在一起四個月都合適，你出一次差就不合適了？你覺得這有說服力嗎？你知道我會怎么想嗎？”曾曉曉小聲的質問。

    “你會怎么想的？”趙翼遙愣了一下，不自覺的轉了一下手的筆。

    “你是不是遇到了其他的女人？”曾曉曉看了他片刻，盯著他的眼問道。

    趙翼遙手里的轉著的筆啪的一聲掉到了桌上了，在兩人突然靜寂下的空間里有些突兀的響起，但片刻后他還是撿起筆重新轉動，腦子也飛快的運轉，他最初確實是想告訴曾曉曉實情的，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欺騙她，她那時畢竟算是自己未婚妻，自己對她也有了份責任，所以她應該有知情權。

    然而那次回來前，陳嘉月說了不想任何人打擾到她的生活，自己再三衡量之下，還是選擇了隱瞞，因為第一次試探時，曾曉曉是不同意的，而且被刺激的讓一個女孩子都主動誘惑自己了，所以他不知道曾曉曉知道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如果她歇斯底里，不僅不同意，還找上陳嘉月的門，把兩個本來就無辜的女人都扯進來，讓他們都因此無端的受到傷害，這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不否認，在這里面，他的天平更多的傾向了陳嘉月和兒子那邊，但他也認為這是對曾曉曉的另一種保護，至少讓她會少一點恨，少一點怨，心里的傷沒有那么深，那她在開始另一段感情時會多一些陽光，哪怕有天她知道真相了，但那時她已經收獲了幸福，那對此可能頂多也只會一笑而過。所以他選擇了沒有告訴她真相，而是善意的謊言。

    原本也以為事情一切都在按自己的意愿進展，曾曉曉的表現也確實沒有多么過激，甚至稱得上是平靜的，哪知在他以為塵埃落定后差不多一個月時，曾曉曉會回來堅決的給自己說，她不同意分手，還質問是不是因為有其他的女人。

    那他該怎么答呢？現在他和陳嘉月的關系已經降到了冰點，如果曾曉曉再插一腳，可能直接會變成北極的冰山吧？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要陳嘉月知道他有未婚妻，而且還沒處理好的情況下，就敢對她說出重新追回她的話，她會是何反應？

    在她看來，自己不是把她變成了她最最憎恨的小三了嗎？輕一點可能直接當自己透明，嚴重一點可能會再一次帶著兒子消失，從此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冒險的，細思之下，就算自己自私吧，他換了一個說法：“不是你想得那樣，其實你自己也明白，我們的相處并不像正常的情侶，所以我們本就是不合適的，我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你要相信我本心是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忘了我對你的傷害”，這也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

    曾曉曉沉默許久，點了點頭，然后木著臉站起來道：“再說吧，對了，我又暫時不想辭職了，可能會請幾天假”，說完不等他有反應，就盡自走了。

    “??？”趙翼遙覺得自己真的看不懂她了，剛剛好像還無限羞憤甚至還帶有深情，怎么突然又面無表情了？而且就這樣直接就走了，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覺得從來沒這么頭疼過。

    ☆、第五十三章

    他開車帶著一肚子的問號和心力交瘁的身體回了爸媽家，老媽見到居然自己沒有往常的喜悅，只簡單道：“回來了？我孫子好嗎？”

    “好著呢?！壁w翼遙邊換鞋邊回道。

    趙翼遙換好鞋，看到老媽還站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的樣子，臉上還帶著點愁容，趙翼遙朝里張望了下，沒看到自己爸，心里咯噔了下，帶著點急切問道：“怎么了？爸呢？”

    “樓下和孫老頭下象棋吧，你上來沒看到他??？”老媽無精打采的回道。

    “哦，沒注意，是見那邊圍著一堆人?！壁w翼遙松了口氣，還以為自己爸出啥事了呢，自己meimei在國外，他們又不喜歡保姆，說家里無緣無故多一個人不習慣，只請了鐘點工，這段時間自己又全副心思放到了她娘倆身上，現在陡然返現自己真愧對爸媽。

    看著老媽花白的頭發，驀地就涌起深深的挫敗感，生活過的一團糟，哪頭都沒顧上，以前還以為自己能得不行，哪方面都能兼顧，而且還都做的不錯，可今天回頭一看才發現目前自己的生活已成了一團亂麻。

    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啊，如果當初沒有和陳嘉月離婚，自己又何至于有今天的狼狽？

    果然女人才是一個家庭和睦穩定的根本，難怪古人們說女人面相時總會說旺夫相，這是有道理的，所謂家和萬事興。

    “媽，家里缺啥？明天我買去，要不還是請個保姆吧?！壁w翼遙有些愧疚的說道。

    “請啥保姆？別凈整那沒用的，我和你爸現在就已經夠閑了，你讓我倆啥也不做，成老年癡呆??？”老媽一聽到說請保姆就不樂意了。

    數落完了，才又猶豫地說道：“也不缺啥，這段時間曉曉還是偶爾過來，我說了她現在也上班了，忙就不要過來，家里缺重的我讓鐘點工幫我們帶過來就行，可她有時還是會過來，你說這——，哎，我這老臉真的都沒地兒放了”

    “媽，這跟你沒關系，你別這樣想，怪我沒處理好”

    “那你準備怎么處理??？我看曉曉是不愿意的，你說這整的，也是為難你，夾在中間也不好受”

    “我倒沒什么，我會找她再談的，強扭的瓜不甜，她也知道。這事在我這沒什么可商量的了，更不可能妥協，她要好聚好散那更好，如果真要做無謂的糾纏我也只能不留彼此情面了?！壁w翼遙攬著老媽道。

    “也是，你就活該，你要當初不跟嘉月離婚，會有這么一出嗎？你說你干的事？”

    “是，是，都我的錯，對不起”

    老媽唉聲嘆氣的進了廚房，他一個人去了老爸的花房，躺到椅子上，看著自己老爸打理的這一小方生機勃勃的空間，深深的嘆了口氣，自己什么時候才會有如此的心性？才會安然的享受歲月靜好的從容？而自己想要陪著自己歲月靜好的人還會回來嗎？

    老爸拎著噴壺進來時，就看到自己兒子躺在自己搖椅上，椅子上下晃悠著，他看到趙翼遙閉著眼，眼下是一小片的青黑，一看就是最近沒休息好，他拍了拍他道：“累了，就進屋睡會兒去，吃飯叫你”

    “爸，你能下過孫叔了??？”趙翼遙睜開眼笑著道，此時眼里的心事已經沒有了，他不想讓爸媽跟著cao心。

    可就算他再大，也還是父親的孩子，知子莫若父，就算他極力的掩飾，老爸還是能一眼看出他最近的力不從心，只是既然他不想說，也只有跟著笑著道：“快了，追了他幾十年，我就不信還下不過他了”

    趙翼遙就是這點佩服他爸，平時睿智平和，有時卻又像個小孩子，認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固執的達成，就這個棋他就真的跟孫叔死磕了幾十年，自己還小時，就見兩人時常為下棋爭得面紅耳赤，后來年歲漸長，脾氣沒那么沖動了，兩人的斗爭卻依然再繼續。

    或許自己在固執這一點上，也是遺傳了老爸，他看著老爸彎腰細心察看他花草的背影，才發現原來老爸真得老了，印象中挺直的背影已經不在了，烏黑的頭發也已經花白了，拎壺的手背上也有了一兩點老年斑，而做為兒子，自己卻沒有給予他們‘兒孫滿堂，子女承歡膝下’這種標準的中國式幸福晚年，甚至連唯一的孫子他們都不曾見過一面。

    老媽這次反常的話非常少，吃過飯趙翼遙要幫著去收拾洗碗，也被她給推了出來，讓他要累了就早點休息，這些活用不著你。

    趙翼遙站在廚房門口深深的嘆了口氣，不管自己如何極力偽裝，做為爸媽還是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疲憊來，他只有拿起衣服先去洗澡了。

    剛進浴室他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趙mama在廚房聽到電話響，沖了下手出來，拿起一看，上面名字顯示的是月兒，頭像卻是那張他和他兒子的照片，趙mama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接了，然而激動讓她差點就點到了掛斷鍵。

    “是嘉月嗎？”趙mama因為緊張而在電話一接通的瞬間就同時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