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作聲。

    “你別看她平日里笑嘻嘻的，發起狠來六親不認?！毙舆b搖了搖頭，“自從腿傷了后，小姐疑心就比較重?！?/br>
    “她分明得很，對她好的她也待人家好，若是對她不好，往后就算回來道歉示好，她也不一定接受。小姐她啊，特記仇?！彼f著，卻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一副笑臉，“你可別想打什么歪主意?！?/br>
    江城暗自失笑，也不知說什么好。

    兩人并肩走了幾步，杏遙撓撓頭，又想起什么，吞吞吐吐道：“小姐心腸還是很好的。就是比較愛玩，尤其是你這樣新來的人，我當初就被她足足捉弄了半年，你若是心眼兒不壞的話，她說不定能玩上一年……”

    江城：“……”

    第3章 【向南枝】

    送到明霜跟前的丫頭長得都水靈，小小個兒的，單從模樣來看瞧不出什么分別，不過人心隔肚皮呢，誰知道打的什么盤算。

    她簡單問過姓名家境，最后挑了兩個年紀最小的，從前在漿洗房做事的女孩兒，一個取名未晚，一個取名尚早，另外還有幾個小丫鬟和粗使的婆子，總共多了四五個人，一日下來院子里就開始熱鬧了。

    丫頭們年紀小，都是十歲出頭，難得從苦活兒里跳出來，一個兩個別提多高興，在大院兒里澆花弄草，有說有笑，心無城府的樣子。

    明霜午后睡醒就捧了熱茶坐著輪椅在門口看她們玩兒，唇邊滿是笑意。杏遙端了糕點出來，一見這鬧騰騰的模樣登時嘆氣。

    “小姐在這兒呢，你們還有規矩沒有了？”

    一聽她呵斥，幾個小姑娘忙噤聲，乖乖兒地閉了嘴。明霜回頭笑她：“罵什么呀，讓她們鬧吧，我瞧著高興?！?/br>
    杏遙噘著嘴埋怨她：“您又慣著她們，沒的到時候再養一窩主子出來?！?/br>
    “不會的?！?/br>
    新來的丫頭還小，她看了一陣，撿了兩個毽子扔給她們踢，陽光下的生命鮮活不盡。

    江城抱劍站在一旁，余光就瞥見明霜盯著那兩個踢毽子的小丫頭看，眼底里的神色說不清道不明。

    知道她的腿有傷，只是不知是如何傷的，又能不能醫好，但看她那樣艷羨的神情，一時間，連他也覺得心里莫名的酸澀。

    “小姐，小姐！”未晚從外面跑進來，急急通稟道，“大小姐來了！”

    明霜喝茶的手一頓。

    她病了這么久，明錦不過就頭幾天來看過她，隔了大半個月，眼下來作甚么？

    “遙遙，去準備茶點?！?/br>
    “誒?！?/br>
    明錦是明家的長女，葉夫人所出，在府里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葉夫人養得好，她即便家中也是溫婉賢淑，舉止端莊，一派大家閨秀的風范。雖說容貌一般，但往椅子上一坐，茶水一端，整個就是一家之主的模樣，和太太很像。

    “霜兒病了這么久，身子可好些了？怪jiejie太忙，正趕上清明祭祖的事兒，都沒抽空來看看你?！?/br>
    你就是不忙想來也沒空看我。

    明霜笑著點頭：“我大好了，多謝jiejie關心?！?/br>
    “聽說你把房里的丫頭都換了？”明錦刮了茶葉喝了一口，“也是應該的，你才來，撥來的丫頭從前都是別家主子屋里的，難免不把你當回事。伺候的人還是自己用著順手的才好?！?/br>
    “嗯，jiejie說的是?！?/br>
    “出了這樣的事，也是我的不對?！彼龘u頭，“太太讓我幫著打理后院，我一忙暈了頭就容易疏忽，沒能面面俱到?！?/br>
    她還是笑：“家里人那么多呢，一兩個顧不到也是人之常情，jiejie不用太自責?！?/br>
    明錦說話就是喜歡繞彎兒，扯了半盞茶時間她還在寒暄，終于等明霜按耐不住要直截了當問她所為何事時，她總算開口了。

    “你這身子本就不好，眼下又病了一場，不是jiejie說，你還是應該在家多休養一段時間?！?/br>
    “怎么？”聽她話里有話，明霜笑問，“我有什么非得出去的理由么？”

    “爹爹沒告訴你？”明錦故作吃驚，繼而嘆氣，“他也是喜歡你的緊，就怕你受委屈。前些時日和夫人說想讓你跟著陳掌柜去學著打理他名下的幾間鋪子，你瞧你本就不舒服，更何況女兒家在外拋頭露面，也不成體統?！?/br>
    原來是這樣。

    明見書是個重情義的人，因為腿傷本就覺得虧欠她，如今又落水害病，便想用這法子來彌補她，指不定往后還會把店鋪記到她名下去。聽上去是很好，不過他到底不了解內宅里那些人的心思。

    依葉夫人的性子，會同意才怪了。

    “是啊，我也那么覺得?！泵魉戎?，順著她的話說，“而且我又不懂，學來做什么？”

    聽到她這樣說，明錦微微一笑。

    “meimei能明白這一點最好?！?/br>
    探完了口風，也提了醒，明錦帶著自己的丫頭告辭離開。她前腳剛走，明繡后腳就跟了進來。

    “小姐，三小姐來了?！?/br>
    明霜摁著眉心嘆氣。

    真的是好煩。

    明繡小她一歲多，眼下才及笄，是由她親娘帶大的，張姨娘家境雖好，可當初進門時不光彩，是爹爹在外偷的腥，府上但凡有點身份的都不愛搭理她。再加上她這個人眼皮子淺，教出來的明繡更是囂張跋扈，心眼兒多且愛使小性兒，可論心機論手段又比不過明錦。

    “方才看見大jiejie了?！彼韧瓴?，擠眉弄眼地湊到明霜旁邊，“她是不是特地來叫jiejie你別出去拋頭露面？”

    “就是呀?！泵魉膊徊m她，點點頭，“我還在發愁怎么辦好?！?/br>
    “那是怕你搶了她的風頭?！泵骼C拉著她衣擺小聲道，“你想呀，她現在跟著太太管家里的事，不過早晚是要嫁出去的。jiejie要是管了鋪子，那就不一樣了，往后太太歇下了，指不定由你來主持中饋，太太素來瞧不起咱們，必然不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