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靖遠侯府尚沒有整修完畢,給劉氏等人找的府邸也沒有選好,因此王家的人都住在王闕的臨時府邸里。王夫人帶著王殊等人去給崇姚請安,下人則收拾行李,三七也去幫忙做體力活。沈朝歌離蘭君很遠,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蘭君也當做沒看見她。 寒露和小雪看到蘭君都很高興,小雪行了個禮:“公主過得好不好?” 寒露仔細看了看:“瞧著好像瘦了些?!?/br> 蘭君拉著她們笑道:“心中一直掛念你們,沒想到在京城見到了……我以為秦爺早把小雪娶了?!?/br> 小雪臉紅的像是石榴花:“公主別取笑奴婢了?!?/br> 寒露掩嘴笑了笑:“本來是有這打算的,后來朝廷開科舉,秦爺便想去試試。約好金榜題名,就向爺提親的?!?/br> 蘭君故作疑惑:“那如果落榜了呢?就不娶了?” “不會,他那么厲害,一定會名列前茅的!”小雪連忙叫了起來,說完才發現中了蘭君的圈套,捂著臉跑開了。 這時,一個少婦扶著丫環款款地走進府中。她穿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衫,發上插著嵌綠松石花形金簪,一身的貴氣。蘭君看過去,微微有些意外。那婦人的眉目,不是谷雨是誰? 谷雨也看見了蘭君,揮開丫環過來行禮。相比于沈朝歌的忌憚,她倒顯得十分坦然。簡單地問候了兩句,就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告退離開了。 蘭君問寒露:“這是怎么回事?” 寒露便把在冀州的遭遇說了一遍:“谷雨現在是大爺的姨娘了,而且跟大爺的夫人……不睦?!?/br> 寒露剛說完,一個大腹便便,體態臃腫的婦人便走了進來,盯著蘭君看。 “大夫人?!焙缎卸Y,又介紹蘭君,“這是公主殿下?!?/br> 李盈松了口氣,還好不是王爍的新歡。都清的事情她雖然沒受牽連,但自從谷雨進了門,她就失寵了?還好肚子爭氣,她以后可就指望著這肚子里的孩子活了,所以她好吃好喝好睡,寧愿身材走形,也要好好地養著肚子里的孩子。 “公主殿下,民婦身體不便,您看這行禮……”李盈為難地說。 蘭君擺了擺手:“禮就免了,快下去休息吧?!?/br> “謝公主?!崩钣_步輕快地走了。 蘭君問寒露:“怎么沒有看見立夏?” 寒露嘆了口氣:“爺讓張巍處置了立夏……是她在刺殺那夜安排公主去碧玉亭,又泄露了爺跟公主去青州的路線?!?/br> “原來內鬼是她??赏跫掖槐??!?/br> “她大概是嫉妒您,心上人又恰好死了,心中成魔了吧?!?/br> 蘭君知道每個人的歸宿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好壞都怨不得旁人。她正準備回宮,門口傳來了馬蹄聲。王闕翻身下馬,急急走到院中來,跟蘭君打了個照面。 他的腿恢復得很好,現在已經不需要手杖了。就是走路還有些吃力,一腳深一腳淺。 他徑自走到蘭君面前,拉著她的手說:“你派三七或者阿青出宮去迎就好,怎么自己跑來了?” “畢竟是你母親,我不敢怠慢。倒是你,怎么騎馬回來?也不怕摔著?!碧m君掏出手帕,小心地為王闕擦去額上的汗水。王闕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放在嘴邊吻著:“聽說你在這里,我做完事連忙趕回來,不然不知道下次再見又是何時?!?/br> 蘭君臉紅,掙扎著要抽回手,王闕卻不讓。往來下人都目不斜視,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畢竟他們在云州之時,對他們早已經見慣不怪。 谷雨遠遠地便看見王闕回來,心頭震動,久別重逢的喜悅溢上心頭。她剛要上前,卻見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徑自走向庭院中花般嬌艷的少女,眼里再也沒有旁人。她心里嫉妒的火越燒越旺,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焚毀一樣。 忽然之間,她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大爺?這青天白日的……”谷雨推了推王爍,王爍卻親住她的嘴唇,抱著她往房間走:“小心肝,爺想你了……” 谷雨嬌笑著,最后看了一眼庭院中的男女,表情陰鷙。 ☆、星光之盟(修) 王闕叫了馬車,親自送蘭君回宮。 蘭君掀開車窗的簾子,看騎馬的王闕的心情似乎很好,不由問道:“阿衡,有什么高興的事兒?” “前幾日,我去國子監,那個趙周的表弟可不一般?!蓖蹶I溫和地笑道,“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想敢言。我把他添進了明年直接參加春闈的名單?!?/br> “能被你看中,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了?!?/br> “有些本事,至于前途還要看他在春闈的表現。屆時朝堂之上,的確需要一些硬骨頭來開路,否則士族門閥很輕易就可以把他們這星星之火撲滅?!?/br> 蘭君忍不住笑起來:“靖遠侯,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自己就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出身呀?!?/br> 王闕一怔,隨即也笑了起來:“沒辦法,跟叔夜在一起談論久了,很容易就忘記自己是誰?!?/br> 前面官道上擁擠起來,為避免出事,三七把馬車趕到道旁,不一會兒禁軍就出動清人。 三七前去打探消息,回來稟報道:“公主,恐怕我們得等等了,衛國將軍回京?!?/br> 衛國將軍宋昭文? 蘭君掀開車簾,只見道路已經被清干凈,百姓都圍在道旁。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還有甲胄的摩擦聲,從遠處緩緩地傳來。 大概是這樣的聲音太有殺氣和壓迫感,百姓們只敢張望,卻無人敢高談闊論。 為首的紅棕烈馬之上,坐著一個穿著黃金盔甲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挺拔,一只手執馬韁,一只手按著腰間的長劍,威風凜凜。男子的臉部輪廓十分剛毅,有宋家人特有的清傲。他的目光直視前方,氣勢迫人。 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奉旨鎮守肅州,赤羽國被他死死地壓制在國境線,不能東進一步。蘭君只在某年新年朝賀時遠遠地見過他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他,還是第一次。 若說宋允墨像是人間璀璨的煙火,宋昭文便像一把絕世神兵。沉穩內斂而有稀世光華,引得人為之心折。 宋昭文此次是奉旨回京,因為赤羽國剛吃了敗戰,又折了三員大將。香淳太后怕宋昭文領兵西征,急急給慶帝上書,請求息兵議和。宋昭文又立大功,皇帝特許他回京省親,加封忠勇侯。 宋昭文回到家中,趙蘊最是激動不已。她拉著宋昭文說話,不時撫一撫他的臉頰,露出幾許心疼的神色。宋昭文雖非趙蘊親生,但從出生都養在趙蘊膝下,何況宋允墨不在宋家的日子,趙蘊視宋昭文如己出一般培養,母子倆倒顯得比親生的宋允墨更為親厚。 “母親,聽說前些日子您病了,身體可好些了?”宋昭文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v然有病,看到你也全好了。怎么這么瘦?是不是打戰很辛苦?”趙蘊緊緊地握著宋昭文的手,眼中泛著淚光。 一旁的宋如玥乖巧地說:“大哥辛苦了?!?/br> “不辛苦,我一切都好。對了母親,有件事我想跟您說……”宋昭文還來不及說完,管家已經跑進來,氣喘吁吁地指著門外。 永安幾乎是同時跟在他后面進來的,掃了一眼屋中,目光落在宋昭文的身上。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原本滿是歡喜,出口卻是不遜:“宋昭文,你什么意思?回京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趙蘊皺起眉頭,顯然很不喜歡永安的跋扈,但她仍是行了禮,請永安上座。 永安毫不客氣地坐下,仍是質問宋昭文:“你倒是說話???就這么不想跟我說話?” “公主,昭文長途跋涉,肯定很累。你先讓他休息一夜,明日你們夫妻再好好說話?!壁w蘊本好言相勸,永安卻不滿意:“母親的意思是我不讓他好好休息?”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趙蘊只覺得胸口發悶,氣不順。 宋昭文看著永安,眼眸中流露出厭惡:“我奉旨回京省親,那圣旨上沒說我回京一定要向公主稟報吧?若是公主怪我,處罰便是!” “宋昭文!”永安氣急,拍著扶手站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把你怎么樣!” “夫君……這里好吵,星兒睡不著了?!遍T外傳出溫婉的一聲嬌嗔。一個女子赤著腳走進來,用手揉著眼睛。 宋昭文連忙過去,把她抱了起來,放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責怪道:“星兒,你這光著腳亂跑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那女子旁若無人地抱住宋昭文的肩膀,埋在他的脖頸里,軟言細語地撒嬌:“夫君,我最喜歡看你為我擔心的樣子?!?/br> 滿屋子的人瞠目結舌,看著宋昭文和那女子旁若無人地親昵。永安幾乎是要發狂了,她沖到宋昭文身邊,一把拉開他,正欲指著那女子破口大罵,忽然之間,卻像是見了鬼一樣,失態地跌坐在地上。 趙蘊也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女子的面容。 鳳目,細長眉,櫻桃小嘴,還有臉頰淺淺的梨渦。這分明,是長樂公主的模樣!不,應該說比長樂公主長得更美,更柔媚。 女子茫然地看著滿屋子里的人,拉了拉宋昭文的手,小聲地問道:“這些都是夫君的家人嗎?星兒要怎么稱呼他們呢?” 永安盯著女子看了很久,似乎才緩過神來,長樂jiejie已經死了,這個女人只是長得像而已!她隨即惡狠狠地問道:“你叫他什么?” “夫君呀。不對么?”女子蕩著雙腿,天真無邪地問道。 “賤人,你憑什么喊他夫君!”永安沖過去要給那女子一巴掌,卻被宋昭文抓住了手腕,然后狠狠地把她甩到一邊。永安差點沒有站穩,難以置信地看著宋昭文:“你對我動手?宋昭文,你敢對我動手!” “你夠了沒有!”宋昭文怒不可遏,轉向趙蘊拜道,“母親,兒子剛想向您稟報這件事。這姑娘名喚蘇星兒,在肅州的時候,兒子已經將她納入房中,此次特意帶回來給您瞧瞧?!?/br> 趙蘊和宋如玥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趙蘊心里其實還是有些高興的。她見婚后宋昭文避永安猶如蛇蝎,甚至都不肯同房,也沒有通房丫頭,還以為他身體有疾,又不好啟齒問。此番帶回這個姑娘,起碼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宋昭文,我跟你沒完!”永安氣憤地跑出去。 *** 崇姚進宮看望慶帝,恰好蘭君也在龍蒼宮問安,皇帝便留她們倆在宮里頭用膳。 上次的事情之后,崇姚還擔心蘭君在王闕面前告狀,惹得孫兒對她有意見。沒想到,王闕后來提也沒提這件事。而蘭君面對崇姚時仍是恭敬疏離的,沒有因為上次的事記恨她,也不像別人那樣巴結她。 午膳過半,永安忽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跪在地上哭訴道:“父皇!兒臣要跟宋昭文和離!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慶帝狠狠地拍了下席案:“放肆!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什么場合嗎!” 永安哭道:“我不管!宋昭文帶了個下賤女人回來,他還動手打我!我就是要討個公道,他宋昭文都不要臉面,我也不要了!” 崇姚皺眉道:“有話慢慢說,你是嫡出的公主,這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 永安這才注意到崇姚也在,見她眉目威嚴,有點被嚇住。 蘭君好心勸道:“八姐有什么事不妨坐下來慢慢說,有父皇和大長公主在這里,會為你做主的?!?/br> 永安抹了抹淚,站起來坐下,哀怨道:“母后走了,父皇把我丟在宋家,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如今一個下賤的女人都要欺負到我頭上來了,父皇難道您要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宋家欺負我嗎!” “到底是何事?”慶帝不耐地問道。 “宋昭文從肅州帶了個女人回來,我才知道他納了妾。他是我的駙馬,這樣不知會我一聲便納妾,絲毫沒有把我和皇家放在眼里!父皇,您一定要懲治他!” 慶帝聽了之后,面容浮起陰霾。再怎么親密無間,互相信任的君臣,皇帝也不會允許臣子來挑戰自己的權威。更何況宋昭文是手握重兵的將領,對皇室不敬,那是不是包藏禍心? 蘭君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連忙開口道:“父皇,邊疆戰事頻繁,大將軍身邊沒有個人照顧,也著實說不過去?;蛟S那女子只是大將軍收的通房丫頭,因為特別喜歡才一并帶回京來,并沒有對八姐不敬的意思,對皇室不敬就更談不上了?!?/br> 崇姚點了點頭,贊同蘭君所言。宋家是東青國的柱石,若因為永安的這件小事,讓皇帝跟宋家之間有了嫌隙,那真是因小失大。 “承歡,你知道什么!我的事,有你說話的份嗎!”永安不滿地叫道。 “我們也不能光聽永安的一面之詞。這樣吧,傳我的口諭,請衛國將軍進宮來說明情況吧?!背缫Ξ叺律f。 沒過多久,趙蘊,宋如玥,宋昭文和蘇星兒都進了宮。當蘇星兒走進大殿的時候,殿上幾人都很震驚,慶帝甚至有些失態地站了起來。 但他很快確定那個人不是長樂,只是長得很像很像而已。 一行人在慶帝面前跪下:“拜見皇上?!?/br> “都起來吧?!睉c帝和顏悅色,還給趙蘊賜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