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對付尸自然是有道士來,那么對付人呢?自然就是得用對付人的辦法了,只可惜查文斌學的是道士,并不是武士,犼這玩意的身體強硬程度遠超常人,他照樣還是打不過。 此刻的犼已經完全是一只野生,三足蟾就是他眼中的獵物。雖然只有三條腿,可那蛤蟆靈活的要緊,四處躲藏蹦跶,那犼幾次都險些抓到卻又被它逃脫。 扎褐只覺得呼吸困難,嗓子眼里不停往外鼓著鮮甜的東西,他知道那是血,這小子心里不停的咒罵著中原的魔鬼都是地獄里的魔王,根本不是什么奴隸,一改他前幾日的那副大師風范。 再說地面上,扎褐下去后,他們就開始用氧焊機切割那跟露出的管子,超子再一旁不停地催促,好歹是切掉了外面的一圈。他實在是等不及了,又叫人從外面弄來一些菜油摸到身上,這才勉強吸著氣鉆了進去。這管子是外頭細,里面粗,完全就是按照王八的脖子形狀打造的,等這小子也落了地,一瞧兩個人都嘴角都在冒血,那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在滿道跑著追只蛤蟆,他真心不明白到底了發生了什么。 犼的注意力現在已經完全集中在三足蟾上,對于陌生人的到來他完全沒有興趣。 查文斌靠在銅壁上喘著粗氣說道:“那東西叫犼,不是鬼也不是人,你帶家伙了沒?!?/br> 超子渾身光溜溜的,一身菜油,就脫了剩下一條褲衩了,哪有什么家伙。 “先上去再說!”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繩子捆在查文斌身上,使勁扯動了兩下,這是他和卓雄這么多年來的暗號。上面的人收到消息,趕緊往外拉,這才把扎褐和查文斌給扯出了該死的地獄魔窟。 他們兩個上來之后,卓雄又趕緊丟了一根繩子下去準備拉超子。超子抓著繩子趕緊往回撤,才往上爬了不過兩米,就覺得自己襠部一涼,原來是那三足蟾跟著跳了上來,直接竄進了他的褲襠里,這小家伙可靈光著呢。 超子嚇了一大跳,以為是自己被那東西給追上來,死命用力往上蹬,可那銅壁滑不溜秋的,越是用力就越是爬不上來。那只犼見自己的獵物再往上跑,也開始使勁往上跳,有好幾下都險些抓到了他的命根子。那堅硬的指甲,只要不小心戳到一下,超子這輩子就算交代了。 “瞎子!救我!” 上面的人趕緊用力拉扯,離那犼的距離也開始越來越遠,超子好歹松了一口氣,胡亂蹬了幾腳后就到了管子處。連爬帶拽的好歹是把他也給弄了出來,才露出半個腦袋,他大吸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給出來了。 誰也沒想到,犼也會跟著出來,超子的繩子拖得太長了,還有很大一截就在下面。犼很聰明的學著人樣抓著繩子往上爬,可是超子的大半個身體還留在管子里頭,人以為自己逃脫死亡之后就會放松。 “媽的,可給老子嚇壞了,你要再慢一點,我估計就成太監了?!?/br> “別說你急,我都急,我們就已經準備爆破了?!弊啃凼掷锬笾拇_是黑乎乎的炸藥,查文斌說下面的東西不是他能搞的定的,誰能不怕? “你是想公報私仇吧,還炸我,拉我出來?!闭f著,超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卓雄的手剛剛伸過去,超子就只覺得自己的腳踝被什么東西一扯,外面的人就只看見他又迅速的消失在管子里頭,隨著“啊”得一聲大叫,超子重新跌回了坑里…… 第348章 同歸于盡 可憐的三足蟾和超子瞬間又重新跌回了谷底,超子摔的七葷八素的,只覺得自己屁股下面還墊著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黑漆漆的也沒有光,便用手摸了一把。當他摸到一把類似稻草的干枯東西時,立刻就彈起身子準備跑。那是什么?那是頭發,這里除了那只犼哪里還會有頭發! 若非有這只犼給他墊底,少說超子也得斷上幾根肋骨,但這么猛的一摔足以讓他胸口岔氣,一股氣沒接上自然想爬也爬不起。 瞬間他便覺得屁股一吃痛,接著就有溫熱的液體開始流向大腿,肌rou短暫的麻木過后傳來的是劇烈的疼痛。他屁股被犼撓了一把,五根手指如同五把鋒利的刀子,超子一聲慘叫過后,胸口的氣兒瞬間通暢了,條件反射的般的網上一躍。 那犼原本的目標是蛤蟆,但這人三番五次的阻撓自己,哪里就肯這樣輕易放過他。犼的身體強橫遠超常人,超子那一躍完全是出于本能,激發的個人潛力相當大,卻不料,那犼的反應更加快。 超子只覺得自己的腳踝再次被一只大鉗子鎖住,然后一股霸道之極的蠻力直接從空中把他拽了下來,接著狠狠掄在了地面。 超子就像是一塊破布被犼按在了地上,黑暗中犼那一對獨有的綠色眼睛中透露著一絲猩紅,他怒了,他要撕碎眼前的這個人。 另外一只手伸出來了,舉的高高的,五根鋒利的指甲徑直朝著超子的喉嚨刺去。也許是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超子抬起自己的手臂擋了上去。 “噗”得一聲,是指甲洞穿手臂肌rou的撕裂聲,鮮血如注般的噴向超子的臉。咸咸的還帶著絲絲溫熱,犼一擊不成,準備再擊。此時超子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狠狠地把自己的手肘往外一翻,人的手臂前端是有兩根骨頭的,那枚洞穿手臂的手指被卡在骨頭里。他這樣往外一番則恰好別住了犼的一只手。 犼很憤怒,直接張開腥臭的大口朝著超子的喉嚨撲了下來,那股味道超子終生難忘。求生的本能再次幫助了他,超子的右手里一直抓著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是剛才他在管子口處去拉卓雄的手時順勢帶下來的。卓雄剛才準備爆破的炸藥就放在洞口,那是幾節高爆炸藥。 右手順勢往上一抵,犼的大嘴不偏不倚的一口咬到了炸藥,一口想吞卻沒能吞下,剛好卡在了喉嚨里,只留下一條引線在外頭。 這時,一枚帶著熱度的紅點從超子的襠部猛地向上一躍,三足蟾的口中叼著一枚火折子……“嘶、嘶……”那是導火索發出的燃燒聲,點完之后的三足蟾朝著犼的大臉猛的吐出舌頭,狠狠抽了他一個巴掌,然后叼著火折子迅速跳向了遠方,并在遠處不停的“咕呱、咕呱”叫著。 犼再次見到自己的獵物,丟下手中已經奄奄一息的超子,一個箭步沖向了三足蟾。三足蟾拼了命的跳到了最邊緣處,在離超子最遠距離的地方,三足蟾停了下來。它探出小小的腦袋朝著上方那個出口看了一眼。 “咕……”,它的喉嚨已經被犼的大手給捏住了……“轟!”地面的人只覺得腳下的大地再顫抖,卓雄拼了命的去扒拉那已經被震塌了的大坑……一天后,超子終于被人拉了出來,他還剩下一絲氣息。整個鰲冢里面炸的到處都是犼的殘肢,有人在一只斷裂的手中發現了一條蛤蟆的腿……因為在狹小的空間里產生了劇烈的爆炸,超子的五臟六腑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嚴重腦震蕩、耳膜雙雙穿孔,幾乎致命的外傷。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來,讓他的手術時間長達八個小時。八個小時候,醫生宣布手術結束,能否醒過來還要看病人的意志,這已經是在趙云霄的安排下調集了周邊幾個省市最好的醫療隊伍。 最失落的人當數查文斌,小三足蟾是他從昆侖之巔帶回來的,它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了自己。自己的兄弟生死未卜,至今昏迷不醒,他責怪自己為什么要冒這樣的險。 能安慰他的如今只剩下不怎么會說話的卓雄了,兩人日夜守在超子的床前,只為盼望他能早日醒來。外傷的昏迷完全不同于中邪,科學和邪術查文斌分的很清,現在能做的他只能指望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但是最好的專家只會告訴他:什么結果都有可能。 日復一日的過去了,查文斌也開始日漸消瘦,他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父母、妻子、子女、這些早已被老天爺一一奪走,難道他最后連朋友也要落得個沒有的下場的嘛? 半年后,超子的生命特征得到了穩定,醫生建議可以出院,什么時候醒過來沒人可以保證。趙云霄親自把他們送回了村里,那一天我也去了,查文斌看見鄉親們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抱著昏睡的超子慢慢走進了自己的大屋。 查家的屋子里有一間房間是從來不讓外人進去的,除了他自己。但是那一天,他抱著超子破天荒的對卓雄說道:“你跟我進來?!?/br> 這間屋子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只有一扇門,門上貼著兩張符,分別是三清上靈符和泰山符。屋內的氣溫極低,東南西北四個角各有一個小碗,碗里面裝著的是油,都有一團小棉芯順著碗吐出一半在外,“突突”得冒著火苗。 正中的位置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 查文斌在那張床的邊上又新打了一張床,他把昏睡的超子就放在這張新床上,然后替他蓋好被子。 接著微弱的火光,卓雄指著另外一張床問道:“這是?” 沉默了良久,查文斌開口道:“是大山?!?/br> 卓雄心頭一駭,他一直以為大山已經葬在了查家祖墳上,那個墳他和超子都上去祭拜過,那枚銅鈴,無風自吟,清脆的就像古時候的編鐘。 查文斌站起身來給那張床上的人也整理了一下被子,這么多年來只要是在家里,他一定都會替他整理被子:“他沒死,他跟超子一樣,說是植物人,都還有一絲氣兒在走。這些年我每天都給他灌些菜汁兒,不再的時候就只能委屈他餓幾天。一開始,我也擔心,但是后來醫生也發現他的生命特征運轉的很慢,就跟動物冬眠了一樣,最長的時候半個月不進食也不要緊?!?/br> 他接著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救醒他的辦法,名醫仙藥也尋過,大醫院專家也請過,所有人都說不上他為什么會醒不過來。如今超子的情況和他幾乎一致,我把他們倆放在一塊兒,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在家里照顧。河圖畢竟還小,這屋子里的陰氣很盛,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那些窮兇極惡的惡鬼,把他們都關在這間屋子里,少說也有一二十個了。我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醒來,就找了這些冤魂們替我做引子。這些冤魂們都是去找替死鬼的,但是大山和超子身上的主魂都沒了,他們也就投不了胎。我發現在曾經大山咳嗽過,等我再進來的時候,他又恢復了現在這個樣子??人源碇涶R上就要醒了,但是我確沒有抓住那個機會?!?/br> 他又給地上的香爐里點了幾根長香,這是給那些惡鬼們吃的。 “所以,我把他們關在這里,讓他們替我看著大山。只要大山的主魂回來,這些惡鬼們會互相爭斗,搶著投胎。事實上,這種情況已經出現過兩次了,雖然只是一瞬即逝,但如果只要讓我抓住一次,只要給我一炷香的時間,我就一定可以讓大山和超子的主魂歸位?!?/br> “歸位就能醒?”卓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兩個兄弟都能平安無事。 “所謂的植物人,是因為七魄中丟掉了一魄,這一魄是在跟著主魂走的,就跟平時人能入睡的道理一般,人的魂是會暫時離開身體的。如果離開的魂永遠都不回來,那么也就永遠都會睡著不醒了?!?/br> “有多大機會?” 查文斌看著西北角那不停跳動的一只燈芯說道:“不到一成?!?/br> 第349章 番外:橋 我叫夏憶,出生于1986年,小時候因為誤入村里的一座將軍廟從而認識了查文斌。他跟我阿爸的關系不錯,記得在我小時候,村里人家有個紅白喜事需要請道士,都是喊我阿爸去請查文斌。 查文斌有時候也會來我家坐坐,可他總是看著我笑,我一直不明白這位大叔為什么會如此對我,后來我爺爺告訴我,因為我的眼睛和別人的不同。 那一年,我還很小,大約是在將軍廟事件后的第二年,我的爺爺便離開了人世。對他的記憶,我殘存得最多的便是野草莓了,也就是那種學名叫作覆盆子的野果果。 爺爺這一生總共有兩個女兒、六個兒子,我阿爸是最小的,我也自然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子。爺爺是輪流在六個兒子家里住,每個兒子家待兩個月,倒也自在。 那時候經濟條件不好,家里是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的??墒俏易彀宛?,爺爺總是會在我從幼兒園回來之后變戲法般拿出一點好吃的來哄我,其中我最愛的便是這覆盆子。 在輪到我家來照顧他的時候,爺爺總是習慣把我架在他腿上,然后告訴我mama:這個娃娃是個好娃娃,只要長大了別走邪路,一定會有出息。 爺爺走的那一天,我從幼兒園里回來,那會兒他是住在我家坎子下面的四伯伯家,我要想回自己家,就得從四伯伯家門口過。 那一天四伯伯家門口的人特別多,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我剛走過四伯伯家的橋,嬸嬸便過來喊道:“小憶回來了,趕緊進屋里來看看你爺爺?!?/br> 那會兒,我那幾個堂哥堂姐都還在念小學,他們放學比幼兒園要晚一些,所以先到的只有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堂哥。 那會兒,所有的伯伯姑姑都圍在爺爺的床前,表情凝重地看著他。我發現阿爸和阿媽也在,我阿媽也看見了我,便把我一把拉進了懷里說:“小憶,爺爺要走了,你快喊喊爺爺,他最心疼你了?!?/br> 那個時候,我對“走”這個詞匯的理解還停留在距離的層面,便問道:“爺爺要去哪兒啊,他不是在睡覺嗎?” 我阿媽哄我說:“爺爺要去很遠的地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快去喊一聲他?!?/br> 其他伯伯姑姑也都讓我喊爺爺,可是我發現在這個小小的屋子里還有一個陌生人在,他穿著白色長褂,手上拿著一根棍子,躲在角落里。 我看見了他,相信他也看見了我,因為我看見他沖著我笑了笑。 雖然我是個男孩子,而且還很調皮,但是我覺得這兒有陌生人在,喊爺爺就有點難為情,喊不出口,便說道:“我不喊,你們老是喜歡逗我玩?!?/br> 大人們還在一個勁兒地勸我。我看到爺爺很吃力地把頭偏過來想看看我,就在這時,另外一個堂哥也放學回來了。他比我大,所以大人們就讓他喊,那個堂哥很是聽話地喊了一聲“爺爺”,然后我就看見爺爺的頭輕輕晃動了一下,但是眼睛還睜得很大。 接著伯伯姑姑們就開始哭起來了,很傷心地哭。我掃了一眼,發現那個穿白長褂的人已經站了起來,正在朝爺爺的床邊走去。 這時我阿媽一把按住我的頭讓我跪下給爺爺磕頭,我便照做了。等我起來的時候,那個穿白長褂的人已經不見了,然后我便和堂哥出去玩兒了。 剛出大門,我便看見爺爺了! 爺爺跟著那個穿白長褂的人走上了伯伯家門口的那道橋,我想喊的,可是哥哥手中的皮球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接過皮球一想:對啊,剛才阿媽是說爺爺要走了啊,他這不是剛好出去了嗎? 年幼的我,何曾想過,如果橋上的是爺爺,那房間里躺著的又會是誰呢? “恐懼”這個詞對于小孩子來說是陌生的,因為我從來不覺得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當爺爺所在的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被人抬出來放置在靈堂里的時候,有很多比我大的孩子紛紛嚷嚷著害怕,唯獨我沒有感覺,因為那玩意兒是我玩捉迷藏的時候經常用來藏身的。只要我躲在那里面,從來不會有人找到我,但是我也隱約知道這東西不能瞎玩,所以也從來不肯說自己是躲在那里。 接著,我就再一次見到了查文斌,他才走過橋,一身道袍的打扮,很容易被認出來。本還在地上打著滾的我立馬站了起來,然后跑過去喊道:“文斌叔好!” 他看著我,也挺親切,幫我拍打了身上的灰塵說道:“喲,小憶啊,你怎么還在外面玩呢?快進去給你爺爺燒香。對了,磕過頭了沒有?” “磕過了。文斌叔你怎么來了?”我問道。因為查文斌手里有一柄寶劍,我特喜歡。那個年代的男孩子哪有什么像樣的玩具,玩得最多的便是阿爸用木頭給我削的大刀和用竹子削的寶劍罷了,可是查文斌手里那柄由七顆寶石點綴的可是真寶劍,小時候我可眼饞了,認為他就是那傳說中的大俠,所以很是崇拜。 他捏了捏我的小臉蛋說道:“我來送送你爺爺?!?/br> 這時候剛好有人看見他了,連忙迎了出來,請他到里面去。 我嘴里便嘟囔了一句:“爺爺不是已經走了嗎?都沿著公路走好遠了,你還來送什么?” 查文斌大概是聽見了我的話,便停了下來,蹲在我面前問道:“你說什么?能跟我再說一遍嗎?” 這時,有很多的人圍著我看,有親戚也有村里的人,我不習慣這種被圍觀的感覺,覺得很丟人,便大聲說道:“我看見爺爺跟在一個穿白衣服的人的后面,走到橋那頭的大馬路上去了?!?/br> 有些老人當時就開始指著我議論開了,這時我媽也在人群里,馬上沖了過來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小孩子,亂講話?!?/br> 我立馬就不干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阿媽居然打我。我這人從小自尊心就很強,當我看見有些小伙伴還在對著我哄笑的時候,我立馬扯高了嗓門喊道:“本來就是嘛,我剛才還看見那個穿白衣服的人就在屋子里呢,就坐在二嬸嬸的旁邊!”說完我就嘴巴一張,“哇”的一聲,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我媽抬頭一看,發現我二嬸嬸那個臉已經成了豬肝色,便揚起巴掌繼續準備扇我,卻被查文斌一把攔住。查文斌對我媽說道:“別怪他,這孩子說的是實話?!?/br> 當時,查文斌的話在我們那兒有著絕對的權威,誰都不會去反駁他講的話,他也很少講話。從此,我能見到鬼的傳言便私下傳播開了。有的人說是因為我還是小孩子,火焰低;有的人則說是跟那一天我的八字相沖有關系;查文斌則說那是因為我的眼睛和別人有些不同。 爺爺的葬禮是由查文斌一手cao辦的,我記得的東西已經不太多了,只是依稀記得下葬的時候,查文斌又對我看了一眼。 再后來,我聽大人們聊天說,那一次爺爺的棺材位被人動過了,會旺老小家,也就是我阿爸,八個子女中我阿爸能得到爺爺最多的庇護。 我家的老房子所在的那一片總共有三戶人家:我家、四伯伯家和五伯伯家。我們三家呈一個品字形,我家在最上面,兩位伯伯家在下面。那會兒有兩道橋,分別經過四伯伯和五伯伯家門口,但是五伯伯家門口那道實在小得可憐,那時候運點米啊柴啊的都走不了。 后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兒,我阿爸和四伯伯大吵了一架。農村人吵架,雖說是親兄弟,但也撕破了臉,這種關系一直緊張了好幾年才緩和。我嬸嬸脾氣非常暴躁,便不準我們一家人走他們家的橋,阿爸和阿媽也不愿意再受氣,便決定自己造道橋。 破土動工在那個年代是大事兒,很多人都是要請人先來看過的。但是阿爸和阿媽說寧可相信自己的雙手,硬是靠自己修了一條路出來,到最后就差架上一道橋了。 為什么說我對覆盆子的記憶是最深的呢?因為在原先架橋的那個位置長了好多覆盆子,對于這玩意兒的喜愛讓我對那塊地方情有獨鐘。但是我想去,卻又不敢去,因為我去了如果被阿媽發現了,肯定得挨揍,因為覆盆子這玩意兒還有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喜歡長在老墳頭上。 那兒是一道彎,彎的里面是人家,新修的路從我家門口剛好通到那個彎彎上。那個彎兒很大,接近九十度,而且還很陰,太陽總照不到那個地方了,所以那地方的雪總是最晚化。 一個墳包的恐懼對我來說遠遠沒有覆盆子的誘惑來得大,以前是爺爺給我摘,爺爺不在了,我便自己去摘。有時我會看見有個老婆婆在那彎上坐著,我也喊過她,但是她不理我,拄著拐杖永遠是在那個位置坐著。 我也不是經常能看到她,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她才會去那兒,我不記得村子里誰家有這么個老太太,所以便經常對我阿媽說:“媽,上頭那個彎彎上坐著的老太太是誰?” 我媽剛開始還會去瞧一眼,后來便不理我了,她認為是我在胡說八道。有時候我還聽見她帶著哭腔跟我阿爸說:“這孩子老神神叨叨的,以后可怎么辦?你也不想辦法去請個人來給他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