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這還了得,幾個村代表一拍桌子就當即決定按照查文斌說的做。這片林子本就是村集體的,但因為地勢太高,一直沒有做開發。在燒山的時候,他們在那片水潭里發現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棺槨,足有幾十具之多。 這些棺材被一一打撈起來,有的都已經腐爛的只剩下一個底板,這件事情在當地曾經轟動一時,因為這些棺材并不是來自于同一個時期,時間跨度上下有幾百年。 當那些原本只能有野獸穿越的林子完全被抹去之后,人們才發現這里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裸露的墓碑,橫七豎八的躺著的,這片林子原來就是一個亂葬崗。 如果那白衣舉人知道自家的宅基地下面都是墳窩子,不知道當年他還會不會聽“高人”的指點搬到那里去。 任何幻境都是見不得光的,只要地面上茂密的林子被去除,這幻境也就不破自解了。而那些諸如白衣人一類以為自己在生死簿上已經除名了的,當晚便會被陰差們押解回了地府。燒完的那個夜里,村里跟我這般大的孩子幾乎沒有一個是敢睡覺的,挨家挨戶的狗都在狂吠,那些幽長的哭聲,從遠處的山里不斷的傳出。 魘是不會消除的,查文斌也沒有能力去消除他,只是這個地方已經不再適合他的幻境,他又需要再重新找一處地方,或許這個地方就是你家的屋子后面哦…… 第334章 住校 兩千年的時候被譽為千禧年,那一年我十四歲,河圖已經成為一個大小伙了。這孩子讀書的天賦遠沒有他在道學上的精通,那一年他十七歲。 十八歲的河圖已經能跟在師傅后頭做一些簡單的法事,比如哪家孩子受了驚嚇,哪家陽宅的大門需要朝什么方向開。這些事兒,查文斌已經逐漸不過問了,他越來越多的開始呆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而我因為學業的關系,去外婆那個地兒也開始越來越少了,十五歲的我已經開始念初中得住校了。 說起那所初中,它已經承載了我父輩那一代的光景,如今的我也同樣踏入了那所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老學校:楊村中學。 這個初中當時是離我家最近的中學,位于半山腰上,要去學校,得上一條很長的斜坡,大概有兩百來米。那時候,大家都是騎自行車去學校,年輕的小伙子們經常比較誰能從坡下直接騎到坡頂的學校大門口,可是一直到我畢業,能到頂的人還是沒能出現,足見這坡的長和陡。 每周日的下午提著菜和米騎車去學校,周三傍晚回家拿菜和米,周五傍晚再放假。一周可以回家兩次,其余時間都住在學校里。 因為學校地處農村地區,所以生源并不是很多,一個年級分甲乙兩個班,三個年級加上教職工總共也就三百人不到。沒有專門的宿舍樓,用的是老的教學樓改造的,一樓是男生宿舍,二樓是女生宿舍,一樓通向二樓的中間地方設置一道大鐵門,有專門的宿管阿姨管著。 學校的條件很艱苦,二十來個男人分上下鋪住在半間教室里,里面幾張舊課桌堆滿了臉盆和裝菜的飯盒,我帶的最多的便是梅干菜燉rou,這玩意放的時間長,還挺下飯。宿舍里沒有衛生間,也更加沒有浴室,男孩子夏天就在外面打著赤膊用冷水沖,冬天就索性熬著三天回一次家再洗,因為地勢太高,還經常停水。 這二層的宿舍樓還是第二年才住上,第一年住的是一層的平房,也是老教師改的。這地方還是當年我爸爸他們念書的教師,里面的破敗情況便可以想象了。不過那時候,大家條件都一樣,沒見過城里的孩子是怎么生活的,以為全中國也就這般了,所以也就沒人叫苦。 初一那一年,母親幫我被子鋪好后留下二十元錢便和其它家長一道離開了,我記得那天晚上的第一頓飯,因為飯盒里頭的水放少了,米是夾生的,那可是做倒頭飯的好原料,就著那倒頭飯,我含著眼淚吃了個干干凈凈。 這片平層的宿舍樓在第二年被拆了,為什么被拆了呢?是因為宿舍里頭出了一樁人命案子。 比我大一屆的一個女生在宿舍里頭喝農藥自殺了,為什么會自殺,那時候眾說紛紜。有人說她是學習壓力太大,也有人說她是和老師鬧矛盾,其實她的成績相當好,人也長得漂亮,很懂事的一姑娘,她叫楊麗。 那時候,我們需要上晚自習,從六點半到十點,因為大家都住校,這樣校方就可以統一管理,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缺席的。那天是禮拜天,到學校的第一個晚上,楊麗便和老師請了假,說是身體不好,想在宿舍休息。老師自然不會懷疑這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會撒謊,關切之下讓同學送她回了宿舍,當晚下了晚自習后,第一個打開宿舍門的女生那大聲的尖叫幾乎傳遍了整個校區,拿著牙刷在門口刷牙的我都嚇懵了。 一寢室的農藥味,那是甲胺磷,一種過去在農村地區常見的農藥,劇毒!當時我也跟著去圍觀,楊麗穿戴整齊得坐在靠在下鋪自己的床頭上,頭歪向一邊,滿嘴的白色泡沫還夾在著血絲,鼻孔里也都是泡沫,頭發蓋住了半個臉,雙手攤在兩邊,其中一只手上還拿著一個空瓶子。 是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把一整瓶的甲胺磷全部喝掉,這個花季般的少女究竟為什么會選擇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沒有人能想的明白。 她的死,徹底打破了校園的寧靜,所有的孩子都不敢再繼續呆在學校里。因為太晚了,學校也不敢讓余下的學生們都連夜回家,只好把我們全部都集中在各自的教師里點著燈一直熬到白天。那一夜,有很多女生都嚇哭了,特別是和楊麗一個宿舍的女生,說什么都不敢繼續呆在學校里,那個年紀,直接面對死亡的沖擊,我們還接受不了。 楊麗的死沒有任何征兆,她沒有談戀愛,也沒有和任何人發生矛盾,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穩定可以上重點高中,家境也還尚可,并沒有生活上的困難。后來我才知道,那一晚她是鐵了心要死,因為除了那瓶農藥之外,她還用刀片割了脈,幾乎割斷了左手的大半個手腕,皮和rou都翻到了兩邊。 最大的蹊蹺還在于她回宿舍后還洗了個澡,用熱水擦了身子,換了一條嶄新的紅裙子,那是她的阿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那晚也是她的生日。裙子上的標簽都沒有撕下來,是那種血紅色的裙子,她的皮膚很白,穿這種顏色很好看、很好看……老師們禁止我們議論任何關于她的死,我們一直呆到天亮后才一窩蜂的沖出了校園。楊村中學有學生自殺的消息因為我們這些孩子一下傳遍了整個地區,那個星期,我們都放了假。 因為沒有任何證據這件事和學校有關,楊麗的死只能定義為自殺,所以這樁命案也就這般了結了,所有人都以為是她的壓力太大,除了楊麗的母親。這位中年農村婦女始終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選擇這樣一條路,于是她做了一個決定:在查出真相之前,楊麗的尸體不得下葬!她租用了一個冰棺把女兒的尸體放置在里頭,就那樣放置在她生前住的房間里。 一個星期后,我們又繼續開學了,但是沒有學生敢住校,無奈之下,校方決定每個宿舍里頭都安排一位老師同宿,并且將楊麗生前的那個房間用木板封死了。 那段時間里,經常有學生說聽見宿舍區有人哭,還有同學說晚上起床去廁所的時候,看見cao場上有個穿紅色衣服的人在走動,也有人說在晚自習結束后回教室拿東西看見了楊麗出現在她原來的座位上。不知是學生們惡作劇故意這樣以訛傳訛,還是他們真聽見了看見了,總之整個校園里頭陷入了一片恐慌,就連那些陪睡的老師們都開始焦躁和不安。 開始越來越多的有家長要求學校放棄住宿制,在強大的壓力面前,路近的同學們被允許可以在晚自習下課后回家,那也都是家長來接的,不然誰也不敢獨自走下那條長長的斜坡。但是更多像我這樣路遠的,至少有兩百人,依舊只能選擇住校。 也有家長提議找點懂的人來做做法師,但這里可是學校,宣傳無神論的基地,校方怎么可能會答應。于是,校園鬧鬼的傳言還在繼續,到了最后發展到陪睡的老師們增加到兩個,所有的人晚上都不敢再起夜,全都蒙著被子祈禱快點到天亮。 我除外,那段時間里,我睡的很香,這跟從小膽子大有關。我的床位靠著窗戶,我也的確曾經在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看見窗外有一個紅衣女子飄來走去,但她又沒來找我,我又何必去關注她呢? 第二年開春,學校新建的教學樓建好了,我們開始搬到去年的教學樓繼續住宿生涯,也就是那個兩層的宿舍樓,而原來那排平房的宿舍樓被現代化的推土機在一天之內就全部推平了,按照規劃,那塊地方將會新建一個大禮堂和圖書館。 到了新的宿舍樓里,大家開始逐漸淡忘了去年那個命案,因為換了一個新環境,時間也過去了半年,生活和學習都開始逐漸走上了正軌。只是我們開始卻忘她的時候,她卻并沒有忘卻我們…… 第335章 我的眼睛見到鬼 中學時代,男女之間已經開始有了朦朧的初戀情結,于是校園里開始出現了情侶,比不了現在,那個時候牽個手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最出格的也便是接吻了。 公開的有那么幾對,據說常?;钴S在后半夜,二樓的女生順著漏水管爬到一樓,然后和情郎一塊兒去學校后面那片林子里頭幽會。這種場景,對于我們來說是新鮮的,于是便多出了一支所謂的校園“捉jian隊”,其實就是去偷窺一下別人戀愛的場景,以開開眼界,我便是當初這支隊伍里頭的一員。 楊村中學里頭最多的便是楓樹,但在那些楓樹之中還有一顆約莫一人半高的槐樹,那槐樹被種在一處破敗的花園里,原來是用些石頭磚塊壘起來的,后來人們嫌難看,就用白瓷磚給貼了一個邊,也就半張乒乓球桌大小的面積。 學校的cao場那時候還是泥巴地,那個地方既安靜又偏僻,也就成了小情侶們幽會的最佳去處。 前幾次所謂的“捉jian”行動我都沒有參加,那是因為我睡得太死了,合伙的幾個見叫不醒也就自行去了,聽著他們回來描述那些讓人覺得臉紅的場景,我決定一定也要親自去瞅瞅。 幽會的事情可不是每天都上演,第一次參加這活動的我便撲了個空。難得有這樣一次機會,我自然也不愿意早早離去,執意要在那片林子里頭多等一會兒,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男生。 等著等著,幾個人都開始犯瞌睡了,迷迷糊糊的我聽見一個男生在小聲地喊道:“來了,來了,要來了?!?/br> 我立馬就來的精神,問道:“哪兒呢?” “那兒呢,女生宿舍206門口,看見沒,那個女生出來了,她肯定是要下樓了?!?/br> 如他所說,我們果然發現了二樓走廊上有一位女生,身著紅色衣服,從這里到那邊有半個cao場的距離,約莫有六七十米。夜里,只能憑借對面宿舍二樓的一盞走廊燈看個大概,我們在討論著這是哪個班級的,叫什么名字,她的情郎又會是誰等等無聊的問題。 也就在我們激烈討論著的時候,再抬頭看,那位女生已經不見了。我們有些失望,她是不是只是出來透個氣的,于是便打算收兵回宿舍睡覺。幾個男生一塊兒猥瑣的低頭迅速穿越cao場,要知道我們這學校里的老師也經常半夜起來巡邏,如果被他們逮著了,明兒少不了得吃教訓。 那時候的宿舍一共有兩把鑰匙,分別在兩位寢室長手中,我便是其中之一?;氐剿奚衢T口的時候,發現兜里的鑰匙不見了。 一拍口袋道:“糟了,鑰匙不知道去哪了?!?/br> “不是掉那邊林子里了吧?!?/br> “有可能?!庇谑俏覀冐碛只仡^去找鑰匙,我發誓,在我過去的路上什么人都有看到,空蕩蕩的cao場就我們三個毛孩子。鑰匙最終在剛才蹲著的地上找到了,準備回頭的時候,那棵槐樹下面的花壇邊多了一個紅衣女子,背對著我們。 我那同學捅了捅我小聲道:“看見沒,終于還是來幽會了,也讓我們逮著一次了?!?/br> “噓!”我輕聲道:“別急,再等等看是哪個班的男生?!边@可是頭條大新聞,第一次“捉jian”就要成功了,那種緊張和興奮不以言表。 等了有一會兒了,那個紅衣女子依舊坐在那兒沒有動,也沒見有哪個男生過來。有點沉不住氣的我們開始煩躁起來,其中一個同學故意咳嗽了一聲,想逗逗這個半夜出來的女生。就是這么一咳嗽,再看,花壇上已經沒有人了。 “咦,人呢,見鬼了??!” “估計讓你給嚇跑了吧,要不過去看看?” 就在我們三個鬼頭鬼腦的商量之際,我覺得背后突然有一股冷颼颼的風在輕輕吹,吹的我后脖子上的汗毛都在往起豎。我一回頭,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紅衣女子正在我們后面,她的臉幾乎就要貼到我的鼻子,我聞到一股濃烈的甲胺磷氣味。剎那間,我的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整個女生,我認識,她就是楊麗!她的一只手慢慢抬了起來,去撫摸遮住半邊臉的劉海,我看見了她手腕上那已經翻向兩邊的肌rou,微微還帶著一絲絲紅。 我“??!”得一聲尖叫幾乎把整個校區熟睡的人們都從夢中驚醒,他們兩個還沒明白是什么事情,便被我拖著拼命往回跑。宿管科的老師已經披著衣服打著手電起來了,在進入寢室前,我們仨全部都被抓個正著。 我用起床上廁所這個理由搪塞住了,我告訴那位老師我的尖叫是因為看見了鬼,他能信嗎?被告知第二天準備寫一份檢查之后,我們仨才被放進了宿舍。 沒有人相信我看見了鬼,就連他們兩個都說我是在惡作劇而已,那個紅衣女子肯定是某某班的某某,因為他們兩個既沒有聞到農藥味,也沒有看見那張雪白的臉。 我有陰陽眼,查文斌在我很小的時候便這樣告訴過外婆,我能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也不愿意看見的東西。生活中也有很多類似我這樣的人,他們總是會說自己看見了鬼魂,那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很特殊。 最早的時候,三界還是能互通的,人界天界和冥界只見可以隨意往來,因此凡人也可以看得見所謂的神仙和鬼魂。后來,三界之門因為那次事故被關閉。在山海經中人與神靈非常親近,能夠看到那些魑魅魍魎,后來而隨著人貪欲的增加,人的器官也在逐漸退化,一些本能也就隨之消失了,其中以直覺為最快,其次就是視覺。直覺后來能夠得以保留下來的那部分逐漸也演化成了占卜算命術,而視覺便是洞察非凡人的存在,既陰陽眼。 可以觀察萬物的視覺消失這并不代表沒有神靈或鬼魂了,它們依舊存在。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三道九流中的陰陽道將歷代陰陽五行、風水相術作為學派研究的主要內容,因為秦代焚燒坑儒、漢代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所以陰陽道開始逐漸衰敗。那時候以五斗米道的農民起義團登上歷史舞臺,取代陰陽教,并以老子為祖師,這也便是現代道教的崛起。原本的陰陽教的陰陽師隨機沒落,大部分在漢唐隨日本來華學者東渡,也有很小一部分得以繼續茍延喘殘?,F在很多電影小說所表現的日本“陰陽師”其實是源自中國,因為才有相同的符咒、結印、神術、式神等等。 陰陽教的人相比于傳統道教更加精通風水和占卜,他們往往直接和神鬼們打交道,借助它們的力量來完成自己的意愿,所有的陰陽師都有一項專業的技能:開陰陽眼。 在道教中陰陽眼也被稱作奪魂眼,因為過去道教里也有奴役飼養鬼神的法術,一般靜修的道士不會開陰陽眼,開陰陽眼的道士一般都陽壽不多,以現有的陽氣開陰陽眼,之后飼養各種小鬼,以此來延長自己的實際壽命,這些方法也被叫做降頭、巫術。但是這種法術在后來逐漸被歸到邪教類,不是正統,便在道教中逐漸消失,現在南洋一帶還有這種職業。 查文斌也可以開天眼,但是他是借助外力,用牛淚。這種法術是源自遠古的薩滿巫術,后來被那位闖道始祖吸收到道教里作為輔助法門,每次開天眼的時間都很有限,道士們更多的靠的是自己的直覺或是羅盤、符咒來發現鬼魂的存在。 而我則是屬于那一種先天就帶陰陽眼的人,據說我們這類人的眼角膜移植給普通人,普通人也能看見那些臟東西。所以現在在香港、臺灣、泰國、印度、日本有在黑市上買陰陽眼人角膜的情況,將有陰陽眼的人,通過非法方法得到對方眼睛,之后剝離出角膜,用作移植用。陰陽眼的一對角膜在黑市上被賣到一百多萬美金。 在宗教界擁有陰陽眼代表著死亡和痛苦,所以很早的時候查文斌便幫我去除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我已經有些年頭沒有看見過臟東西了,或許是很久沒和他接觸了,不知怎的,這一次竟然又讓我看見了…… 第336章 被拒 我有陰陽眼這事,除了雙親和查文斌之外便沒第三個人知道。這本來就不是什么事,臟東西見的多了,能有啥好處?他們只想我做一個普通人,早些年查文斌給我胸口烙了個銅錢印,好了一陣子,但是隨著我開始慢慢長大,體格也隨之變化,那枚銅錢印已然逐年變淡,到了如今早已消失不見了。 一般來說偶數年出生的男孩子和奇數年出生的女孩子發生陰陽眼的概率居多,尤其以傍水依山的風水寶地為優勝。以易經的陰陽道行之說,可推測在五,六,七月的初一最易帶天生的陰陽眼,絕多數人會在出生后兩年之內自動消除。這也是為什么特別小的嬰幼兒很容易受到驚嚇的原因,那是因為他們天生開了陰陽眼,見到了臟東西的緣故。 一般人到了三四歲,最遲不會超過六歲,天生的陰陽眼便會自動消失,像我這樣的多半是終身都會帶著了。即使不是如此,也可借助于清明節拂曉時收集的露水,儲藏于瓶子中,避光三日,擦拭眼睛,同樣也可以看到不想看的東西。更或者有些巫教會將一出生的嬰兒扔在黑暗的地窖里頭封上三天三夜,這些嬰兒必須是在黑暗的環境里誕生的,若是三天后嬰兒還是活的,那么他長大后多半會有一雙跟我一樣的眼睛。 我見了鬼哪里還肯去念書,找了數個借口之后終于溜回了家,說什么也不肯再回學校。家里人是知道我的,從小就特容易撞邪,但這事情也沒法和學校解釋,解釋了人也不會相信啊,我被迫在一天后又被送了回去。 當時跟我同年級的被分成了兩個班,我在甲班,還有一個乙班。我們兩個班級平時只有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是在一起,兩個班級之間的人算不得熟,也算不得生。也有不少人聽說我見鬼的事情,好奇點的會跟我打聽,我什么都沒說,因為見鬼之后最忌諱的便是傳,傳得多了,那鬼就真的會纏上你。 但是謠言傳播的速度遠超過我的想象,各種版本的見鬼場景在學生們之間流傳開來,膽子小的女生壓根不敢睡覺,害的學校老師再次入駐寢室陪同,因為這事,我當年還差點吃了處分,理由是散播謠言,給學校正常學習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 我自個兒是閉了嘴,可外面的嘴依舊沒停,學校決定要在下周一的出cao晨會上宣讀對我的處分,以平息這次“謠言”,穩定學生的學習心態。 我接到這個即將要被處分的時間是周三下午,當時的校長在辦公室里拍著桌子說要我好看,可是當天晚上他的臉色就沒那么好看了。 晚自習期間,隔壁乙班有一女生來了例假,痛經痛得十分厲害,沒法繼續呆在教室里。當時護送她回宿舍的是他們的女班主任和她的宿舍室友,她們兩人把這個女生在宿舍里安頓好,給她鋪了整理了床,蓋了被子,還泡了一杯紅糖水后返回了教室繼續晚自習。 晚自習分兩節課,每節課時也就五十分鐘,中間有一個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女生被送回去的時候,就是這中間的十五分鐘。 約莫一個小時候,鈴聲響了,晚自習結束,學生們三三兩兩的開始返回寢室準備休息。我敢保證,那幾聲尖叫比我當晚的還要響亮,那是來自心底的驚恐而發出的絕望的叫聲。 寢室的門分兩層,下面是一道木門,高度約莫一米九,上面還有兩扇窗戶,可以推開透氣的,老的教師一般都是采用這種造型的門。 就是這道門上,此刻正掛著一位女生,身子還在微微地晃動著。脖子上系著一根腰帶,那是從她裙子上拆下來的,火紅的裙子下她的身體繃的筆直筆直,舌頭有些微微伸出,上吊的人氣絕后都是這樣。 腳上沒有穿鞋,腳趾頭之間分得很開,那是即將死亡的時候掙扎造成的,地上有一只小板凳已經被踢翻,她就是站在這個板凳上上吊的。有老師把她抱下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冰涼冰涼,要知道她因為痛經請假回宿舍最多一小時不到。 因為是學校命案,所以這件事很快便被匯報,根據后來法醫的鑒定,這位乙班女生的死亡時間當時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也就是說,如果按照生理解剖,她的死亡時間被提前了整整一天! 蹊蹺還遠遠不止如此,這條裙子是昨天她的母親送到學校來的,因為昨天也是她的生日,更加蹊蹺的是,她的生日和那位去年死的楊麗是同一天,如果精確到時間,那么也都是晚自習的最后一節課……沒有人可以繼續淡定的讀書了,學生們炸開了鍋,老師們也炸開了鍋,家長們紛紛要求給子女轉學,這所創辦至今已經有四十年的老中學陷入了無盡的黑暗恐懼之中。 同一個日子,相隔一年,兩位女生穿著紅色長裙在寢室自殺,兩人死之前都沒有任何異常征兆。當時的媒體資源遠沒有如今這樣發達,但是這件事還是很快通過人傳人傳遍了很多地方。 禮拜四,學校提前放了假,我騎著自行車一路飛奔,等到我回家的時候,家里已經多了兩位客人:查文斌和童河圖。 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倆正在和爸媽聊天,見我來了,查文斌拍拍河圖的肩膀,河圖馬上拉著我出去了。 我已經有些時間沒見過他們了,河圖算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這小子現在白白凈凈的,模樣斯斯文文,微圓的臉有一對賊亮的大眼睛,還是雙眼皮,很是清秀。 “你媽說你出了點事兒,前幾天去過師傅家,這不大家都知道楊村中學出的那點事兒,我們過來看看?!?/br> 原來這師徒二人是來抓鬼來著,不過學校是絕對不是公開請道士的,否則那還怎么跟學生們宣揚唯物主義的真理呢? 當晚,查文斌在我阿爸的陪同下去了校長家里,也說明了來意??墒悄俏恍iL雖然已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但他卻對神鬼這一套壓根不信,對于查文斌這樣的民間道士,在他眼里更加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混混。就連查文斌提出想去學校里看看的要求都被他給嚴詞拒絕了,查文斌也不惱火,吃了閉門羹當晚便帶了河圖回家,只留給我阿爸一句話:讓小憶這幾天別去學校,也別出門。 阿爸以我身體不好為由跟學校請了假,周一早上,其它的學生們陸續回了學校。校長大人打算要在國旗下宣布對我的處分,可是他那慷慨激昂的句子還未開始念的時候,就有兩輛小汽車開了斜坡,進了學校大門,打斷了校長的講話。 當天下午,所有的住校生都被告知可以提前回家,第二天也不用上課,說是有上級領導來檢查。后來我才知道,這兩輛車里有一輛車上坐著我們當地的以為分管教育的官員和一位省里來的大官,還有一輛車里坐著的是查文斌和童河圖。 辦公室里,可憐的校長坐在那兒雙腿瑟瑟發抖,眼前這個唾沫星子橫飛的“大官”簡直是要把他老娘都從地下給罵起來了,活脫脫就是一流氓。而那位縣里的領導壓根在一旁不敢吱聲,只是不停的白著那位校長,意思是:你攤上大事了。